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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第6章 ...

  •   山大王终究还是没能成功带二位小弟前往凡间品鉴美食。

      赶路要紧,容安安虽暂为凡人之躯,但自觉少吃一顿无碍,而南望又早已辟谷——三人中,唯有斐然最重口腹之欲。

      ……
      说白了吧,就是个小馋虫。

      在自己的提议又一次被残忍无情地否决后,斐然揪着飞毯上的绒毛,整个人气哼哼的:“师兄说话不算话!”

      小丫头翻来覆去就那么几句话,南望听得耳朵都快起茧子了,他一笑置之,索性由着斐然在飞毯上碎碎念,同时温声提示:“师妹坐稳些,要提速了。”

      斐然:“……”

      看着斐然一副痛心疾首、总算重新认识了大师兄的模样,容安安颇有点幸灾乐祸。她弯起眉眼,叫了斐然一声,巴不得小丫头醒悟得再彻底些:“怎么样,有何感想?”

      斐然揪毛毛的动作停了一瞬。
      她眨眨眼,歪过头,呆呆地重复了一遍:“……感想?”

      容安安:“?”
      看到斐然竟然真的低头思索起来,她眉心狠狠一跳,顿时有种不祥的预感。

      不是她非得多心,而是小丫头的脑回路只要到了大师兄这里就会变得奇奇怪怪,一旦开始犹豫,那指定是没什么好事——

      果不其然,趁容安安暗自腹诽的工夫,小丫头不知又想到了何处去,竟忽地眼眸一亮。

      她抬起眸,眼底水汪汪一片,语气也是前所未有的软哝:“只有我才了解到的,大师兄不为人知的一面……”

      容安安:“??”

      她敏锐地察觉到不对,奈何为时已晚,只能眼睁睁看着斐然不好意思地垂下头,嫩白的小手捯得飞快,已经要把飞毯上的毛毛给薅秃了,羞涩道:“反而,反而更喜欢了。”

      无法理解并大受震撼的容安安:“……???”

      她恍恍惚惚地阖上眼,努力告诫自己别冲动,可还是没克制住,睁开双目,对着正沉浸在粉红泡泡里无法自拔的斐然恶狠狠地磨了磨牙。

      苍古有灵,她,容安安,但凡再对这个不争气的小丫头生出半分心软的念头来——
      ……
      算了。

      自家孩子,打完还得自己哄,与其在这里生毫无意义的闷气,还不如把心思放在修炼上——不值当。

      赶路的时间还是无聊居多,南望御剑,斐然发呆,容安安则抓紧一切时间努力修炼,一打坐就是半日,直到自己的身体承受不住长时间的断食,丹田的运转也已经到了极限,再坚持运转下去只会伤上加伤。

      毕竟还是凡人之躯,容安安在心底轻叹口气,她终于停止了修炼,睁开双目,右手覆在左手上,从储物戒中取出了做饭需要的家伙事儿,又用这一上午艰难聚集起来的灵力燃起一张聚火符,习以为常地开始给自己做饭。

      南望办事向来是细致又妥帖,为容安安和斐然二人准备的飞毯也是从拍卖行里花重金买到的精品,宽敞又舒适,再加上飞得平稳,简直都能架起来一座小厨房。

      ……事实上,容安安还真就这么干了。

      枯坐一上午,斐然无聊得都快长毛了,为打发时间,她从储物袋内取出了一小捧瓜子,正有两眼放空,一搭没一搭地嗑着,却忽然听到了一阵叮叮咣咣的声响。

      斐然:“!!!”
      她当然知道这意味着什么,登时眼冒绿光,向容安安身后麻溜地蹭了过去——

      “师姐~”把没吃完的瓜子直接往储物袋里一揣,她掸掸手,又害怕师姐嫌弃,于是又生涩地捏了个涤尘诀,这才捏住了容安安的衣角,讨好似的左右轻摇,眸光晶亮,“师姐,一会儿吃什么呀。”

      “……”
      容安安仿佛看见了斐然背后狂摇的小尾巴,她抿起唇角,假装没看见,将余光收回来,转而继续专心致志地忙活自己手头的事,嘴上冰冷无情道:“别盼着了,没你的份。”

      只要不碰上有关大师兄的事,斐然平日里可是精得很,小丫头撇撇嘴,对容安安的话是一个字也没信。

      她扬起甜甜的笑容,正欲张口甜滋滋地和师姐撒个娇,目光却倏然定在了那张被点燃的聚火符上。

      “……”她愣了少顷,总算安生在一旁呆了一阵,又蓦地张口——
      “师姐,聚火符我也有。”

      容安安当然明白斐然是什么意思。
      她无所谓地笑了笑,于百忙中睨了斐然一眼:“行了,知道你有。”

      不就是个聚火符吗,修真界遍地都是,谁还不会点个火了?

      “……”斐然不信师姐没明白她话里的含义,可她也知道不能强求,于是默默别开眼,目光落在了一些从没见过的家伙事上。

      “咦?这些物件……”
      她喁喁哝哝,兴致盎然地数了数,又凑近瞧了瞧,最后干脆拿起容安安的储物戒,将神识探了进去,结果却吓得直接瞪圆了眼:“!!!”

      “这也太齐全了!”她满目愕然,嘴巴都张成了O形,“师姐,你、你不会把整个膳堂都搬到储物戒里了吧?”

      回想起某些不好回忆的容安安:“……”
      不是故意偷听二人对话的南望:“……”

      “别瞎说。”容安安佯作镇定地咳了咳,总不能在小师妹面前失了体面,于是板起脸,淡定地胡诌道,“膳堂新来了个人美心善的小伙计,我与他一见如故,你看的这些,正是他孝敬——不、主动赠与我的——?!”

      好似听不下去了般,平稳飞行的飞毯在这时候极其不给面子的来了个毫无征兆的急刹,猝不及防下,伴随着斐然的一声惊呼,容安安面前原本井然有序的小厨房直接被折腾得散了架。

      容安安:“……?!?”
      她狼狈地接住险些脱手的家伙事,咬牙切齿地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南!望!!”

      不专心御他的剑,好好的抽什么风!!!

      南望心绪不稳,不光飞毯,就连飞剑也受到了影响,三人险些一齐从半空中掉下去,好在他反应得及时,这才使得三人成功幸免于难。

      南望:“……”

      他对容安安的无耻感到震惊,一个真敢说,另一个也是真敢听,向来能说会道的大师兄难得出现了“不知道该说什么合适”的情况,空气一时间陷入了诡异的沉默,他抿起薄唇,抿了老半天才抿出一句话来:“竟还不知……容师妹是这样的人。”

      “……”余光瞅见满脸好奇的小师妹,容安安耳根有点泛热。

      “什么这样的人?”她揣着明白装糊涂,在小师妹面前是抵死不认,并意图用吃堵住大师兄的嘴,“师兄吃不吃,待会儿做好叫你?”

      “谢谢师妹的好意,不过我已辟谷,就不必了。”将容安安那份昭然若揭的心思看得明明白白,南望好笑地觑了她一眼,在短暂的震惊后又恢复了往日的笑模样,圆滑地婉拒了容安安的贿赂,“不用在意我,师妹们随意便好。”

      容安安:“……”

      听着师兄师姐打哑谜,斐然心里痒极了,一双亮晶晶的眼睛在二人之间不住巡回,见师兄没有替自己解惑的意思,目光轻轻一转,又落回了一旁的雪青色身影上。

      她从储物袋里取出一小颗瓜子,用瓜子尖轻轻戳了戳容安安,眼睛里明晃晃写了“想听八卦”四个字:“师姐~到底发生什么事啦?你偷偷告诉斐斐,斐斐保证把嘴闭得紧紧地,一个字都不往外说。”

      容·八卦的主人公之一·安安:“……”
      好,很好,看她笑话是吧?

      手起刀落,她将一块腌好的兽肉重重剁成两半,眉目温和地同斐然商量:“看来师妹最近的精神头不错,也是时候跟宗主禀告一声你的修炼进度了。”

      斐然:“!!!”

      这下乐极生悲了,她嗑瓜子的动作蓦地僵住,垂死挣扎道:“可,可是斐斐现在并不在宗门里……”

      “……”容安安暗笑斐然的天真,她放下手中的家伙事,慈爱地抚了抚斐然脸侧手感极好的发丝,“傻孩子,说的什么胡话,不是有传音符吗?”

      斐然:“……”

      小丫头贼着呢,当即便开始装傻:“传音符是什么?斐斐没有哦。”

      没有?

      嘴上说着,容安安手上也没闲着,在行云流水的一番操作下,热气腾腾的菜肴已经出了锅。
      拿起筷子浅尝一口,味道不错,她点点头,心情由阴转晴,轻飘飘地道:“没事,那让大师兄给你现做一个。”

      斐然:“……”
      她绝望地仰头望天,知道自己的好日子算是彻底到头了。

      斐然越是死气沉沉,容安安越是扬眉吐气,成功扳回了一局后,她心情大好,动作娴熟地盛了两碗饭,将其中一碗向身旁递了递:“喏,老规矩,筷子自备。”

      “别管我了!”斐然还沉浸在刚刚的悲伤中无法自拔,她目光委委屈屈地闪烁,赌气般扭过头,“……斐斐、斐斐不饿!”

      不饿?

      怎么还闹上脾气了,容安安挑眉,干脆将香喷喷的米饭放在了斐然面前,也不惯着她,强硬道:“要么吃饭,要么修炼,现在选一个。”

      斐然:“……”

      识时务者为俊杰,她接过碗,取出筷子,憋屈地怒扒一大口饭,抽抽鼻子,眼中泪光闪烁——

      苍古有灵,她,斐然,要是再对她那冷酷无情的师姐生出半分心疼的念头来——

      ……

      算了。

      才离宗半日的工夫,斐然的精神就已经受到了来自大师兄和二师姐的双重打击,她精神萎靡不振,就连平日里动都不动的青菜竟也吃了不少,其乖巧程度引得南望都频频侧目。

      这孩子……别是傻了吧?

      容安安又给斐然夹了一筷子青菜,见她再一次乖顺吃掉后,不由得温柔了神色。

      这可不是傻,她微松一口气,暗道小丫头好不容易下山一趟,能那么早就站在山脚下等着,指定是兴奋得一宿没睡,如今将兴奋劲都宣泄出来,也算是能好好补一觉了。

      还真被容安安说对了。

      待兴奋劲一过,斐然瘫在飞毯上动也不动,很快便睡得香香的,之后也果真没有再闹腾出什么事端。
      容安安自然乐得清闲,虽然有大师兄在,此行应当不会出现什么问题,可稳妥起见,她还是一门心思扑在了修炼上,小心地运转起受损的丹田,努力吐纳灵气,争分夺秒地想为此行再度增添一道保障。

      五日光阴转瞬而逝,身下的飞毯刚刚生出减速的趋势,容安安有所察觉,目光锐利地睁开了眼。

      “师兄,怎么了?”
      她从修炼状态里退了出来,站起身,顺着南望的目光望了过去——难道是已经到了?

      “暂未,”南望弯起薄唇,“但这里应是咱们所途径的最后一座城池——从师尊给的坐标上看,大致是不远了。”

      “……”容安安皱起眉头,虽然看似一切如常,但她总觉得南望是话里有话,可还不待她追问,南望便回过头,与她四目相对。

      眉心朱痣殷红如血,他唇侧挂笑,眼眸却是在对视的一瞬间便褪去了如沐春风的笑意,向容安安极轻地一眨眼,用灵力传音——

      “被盯上了,我去解决。”

      “……”容安安的眸色瞬间沉了下去。
      她绷着下颌,冲南望略一颔首,眼底冷冽的幽光一闪而逝,却在斐然抬头的瞬间迅速恢复如常。

      “也好。”
      遥遥望了眼不远处人稠物穰的城池,她轻笑了一声,打趣道:“不过师兄,你这承诺兑现得有点晚啊,害得小师妹还以为不能进城,都失望一路了。”

      斐然:“……?!?”

      她直接一个鲤鱼打挺,从飞毯上蹦了起来——
      “什么什么!”她兴奋得不行,一个劲地在飞毯边缘垫脚尖眺望,“师姐你说什么,我、我们可以下去了?!”

      “是是是,可以下去了。”飞毯缓缓降落,待它稳稳贴地后,容安安第一个走下去,她温声附和,随后一把将斐然提溜下来,“还没下过山吧?走,师姐带你去见见世面。”

      总算能下来透透风了,斐然当然是乐意之至,只是……
      她揪了揪容安安的衣袖,犹豫不决地回首:“那师兄呢,师兄怎么办?”
      “……”容安安直接将小师妹的脑袋转了回来,推着她往城里走,“先说好,各买各的,别想从我这里捞福利。”

      斐然:“……”
      本来也没指望师姐能送给自己什么,她小声吐槽:“师姐你真抠。”

      “……”容安安被气笑了,她抬手,恨恨地弹了一记小师妹的脑门,“下次说话前能不能摸摸自己的良心——我都暗中接济你多少回了,抠?”

      哪次下山也没少给她带东西,这会儿倒成她抠门了,简直被宠得无法无天,干脆别叫山月宗小师妹了,改叫小公主得了。

      嬉笑怒骂间,二人进了城,一路相安无事,走到了凡人百姓间,容安安渐渐也放松了警惕,带着斐然四处闲逛。

      眼瞧着小师妹在前面又拿起一支响铃白玉簪子爱不释手地看,容安安慢悠悠走上前去,直接拿出一块下等灵石的边角料付了钱。
      “不用找了。”她道。

      容安安有自己的考量。
      虽然此行已然有人盯上了他们,可她也没打算将“修士”的身份藏着掖着,毕竟飞毯上是从拍卖行花重金买来的佳品,除非宗主级别的人物亲自来了,否则无人能窥见其内部,更何况她与斐然从未代表山月宗拜访过各大宗门,眼下又身着常服——

      即便暴露了修士的身份,只要不与南望汇合,也没人会将目光怀疑到两个实力低微的散修身上。

      两位颇受凡人尊敬、却对离宗历练的诸位弟子们没有任何威胁的“散修”,还有比这更好行事的么?

      摊位前,见某人抢着付了钱,斐然心里美滋滋的,嘴上却不忘调侃:“师姐,各买各的,横刀夺爱可非君子所为。”

      “……”得了便宜还卖乖,容安安无奈地看她一眼,拿过簪子替她簪在发髻上,“送你的,满意了吧。”

      “二位仙人好眼光,老婆子我做了一辈子饰品,也没做出过多少像这簪子一样的得意之作。”

      卖主是位敦厚和善的老妪,她双手颤抖地将灵石捧在手心,佝偻的背都挺直了几分,连连笑道:“这可是上等白玉制成的响铃簪子,响声清脆悦耳,声音大小适宜,在阳光下玲珑剔透,这位小仙人生得娇俏明丽,再搭上我这簪子,哎哟,真真儿是漂亮极了。”

      容安安眸中笑意微露,她上前问道:“老婆婆,我们初来乍到,对城内还不熟悉,您能不能给我们粗略介绍一下?”

      “你们算是问对人喽!”老婆婆盯着手上又被塞过来的一块灵石,忍不住用牙硌了硌,咧嘴笑开了花,“二位仙人,都想知道些什么?”

      “……”斐然目瞪口呆地看着容安安和老妪相谈甚欢,很快便把整座城池都摸了个透。

      就说师姐怎会如此好心,她气鼓鼓地鼓起脸,心里酸得厉害,直到容安安回过头,好笑地捏了捏她的鼻子:“走吧小馋虫,带你去吃好吃的。”

      斐然:“!!!”
      她瞬间心花怒放,什么小脾气都没有了,乐陶陶地跟着师姐走到一处歇脚的客栈前,高兴得简直都找不着北。

      客栈紧邻着城中最繁华的商街,背后估计有宗门势力做支撑,不仅支持灵石货币的兑换,竟然还备有修者专用的上房,更甚者还配有高等防御阵法——
      略略扫了几眼,容安安就知道,不出意外的话,他们三人今晚便会歇在此处了。

      斐然早就在原地呆不住了,她支棱着耳朵倾听临街热闹的人声,不住催促道:“师姐,到底好没好呀!”
      她已经迫不及待去享受美食了!!

      “……”真不知道鹤姨到底派这位小祖宗来干什么的,容安安的神色颇为无语,却还是纵容地迈开了脚步,“着什么急,那些吃的又跑不了。”

      落日熔金,绚烂的晚霞染红了大街小巷,脚步声渐渐被鼎沸的人声盖了去。
      商街宽约九丈,长得望不见尽头,两侧是装横精致又大气的市肆,小商小贩在市肆前五步开外的地方见缝插针地吆喝,旁的小巷子里也有不少,惹得人群攘往熙来,络绎不绝。

      一路上憋闷坏了的斐然此刻眼睛都直了,她素来偏爱小食,吃完这家品下家,没吃完就打包塞进储物戒带走,吃的是满嘴流油,不亦乐乎。

      “……”偶然间瞥见斐然饿狼似的目光,容安安不禁失笑,她也许久没感受到这种氛围了,偶尔感兴趣了便尝一口,觉得好吃就也买一些,倒也难得生出了几分闲情逸致,所以也没仔细看斐然究竟一口气吃了多少——

      馄饨铺子内,斐然将碗一推,向容安安投去求助的目光。

      她软糯糯地撒娇:“师姐,斐斐实在吃不下了。”

      容安安已经被对面售卖木雕的市肆吸引了目光,她心不在焉地应了一声:“……谁叫你点那么多。”

      斐然将碗又往前推了推,楚楚可怜地拖长了尾音:“师姐——”

      不理会斐然的暗示,容安安起身离座。
      “你乖乖呆在此处,不要惹麻烦,也别和陌生人说话。”她匆匆叮嘱一句,“师姐去去就回。”

      斐然:“???”

      “师姐?”她懵然眨眨眼,简直不敢相信自己被抛弃了的事实,抻长脖子对雪青色的背影喊,“……那这剩下的半碗怎么办?”

      容安安没有回话。
      她径自挤过摩肩接踵的人群,目光掠过诸多奇技淫巧,目光直直落在一只木簪子上。

      店内的一位小娘子注意到了容安安。
      她急急跑来,微露羞赧之色,焦急解释道:“客官,那个是残次品,我们不卖的。”

      木簪没有雕花,甚至只能看出个大致的形状,说好听了是质朴,说不好听了……就是惨不忍睹。
      容安安伸手摩挲了一下,嗯,勉强算是簪首的位置,粗糙的触感瞬间透过指尖刺进了内里。

      她不由得轻笑了声,惹得小娘子一下红了脸,声音都慌得劈了叉——

      “客官使不得!”

      顾不得许多,小娘子当即便将簪子夺去藏在身后,又瞧了瞧四周,见无人注意,这才磕磕巴巴地道:“我刚入门,连学徒都称不上的,这簪子……是我雕的,下手没个轻重,雕得粗陋,别,别污了姑娘的眼……”

      容安安的目光,从簪子缓缓移到了面前娇弱的小娘子身上。
      熟稔的触感令她心尖发颤,她轻捻指尖,恍惚间瞥见了层叠迷障后,过去的一个瞬间——

      “怎么会?”

      沉吟几许,她敛下眸,唇角掀起了笑。
      “第一次的话,雕得很好了。”

      ―――

      容安安并没有空手而归,而是给斐然选了一只用上等水曲柳木雕成的小兔当作赔礼。

      她走得匆忙,离开的时间又不算短,只能暗暗祈祷小丫头能把自己的话听进去,并且在看见这只圆滚滚的小兔子以后,气能消得快一些。

      将小兔虚握在掌心,她默默加快了步伐,只是还未彻底挤到近前,便从鼎沸人声间准确地捕捉到了斐然的声音——

      “我说过这里有人了。”
      小师妹的声音带着浓浓的厌烦,似乎极为不爽。

      容安安步伐微顿,她目光倏然转冷,还未做出反应,便听一道男声随之传来——
      “姑娘何必如此疾言厉色,待人来了,本公子再走便是。”
      “……”容安安眉头狠狠皱起,她拨开人群,大步流星地走上前去,“斐斐。”

      斐然的耳朵动了动。
      她猛地一回头,见是容安安,不禁欣喜嚷道:“师姐!”

      话毕,她又瞬间变脸,毫不客气地睨了面前男子一眼,嫌恶道:“我要等的人来了,你该去哪去哪。”

      男子哈哈大笑。

      他坐在原地未动,甚至还翘起了二郎腿,右手支在下巴上,左手在膝上有规律地一点一点。
      他望向容安安,缓缓掀起唇:“是这样吗?”

      容安安心中一突。

      男子样貌生得端方典雅,可即便在笑,眉宇间也透着一股子阴翳,再加上身材偏瘦,行为举止处处彰显着不雅——正经不正经,风流不风流,简直毫无气质可言,使得原本五分的样貌直接被硬生生拉低到三分。

      一阵风吹过,撩起了男子垂于耳畔的墨发。
      他的左耳耳垂上缀着一轮新月,在阳光下扑闪着冰冷刺目的银光。

      “——”电光火石间,容安安瞬间明白了什么。
      斐然瞪着眼睛,正不服气地想再说什么,却被她一声喝住:“斐斐!”

      此界的修炼等级,由弱至强依次划分为筑体、凝气、归识、缚灵这四大大境界,每个大境界中又分为初期、中期和末期,以筑体初期作入门,缚灵末期作封顶。

      由于天地灵气稀薄,大部分人的境界都停留在了筑体,最多凝气,而能达到归识境界及以上的人都属凤毛麟角,是各宗门的重点培养对象。

      斐然平日里懒懒散散,自打容安安第一次见她起,她的境界就是筑体末期,到现在一年过去了,还是半点长进也没有,也难怪连对方是否同为修士都不会辨认,更别提看破对方的修为了。

      只是斐然未曾注意,容安安却一眼就觉察出了异样。
      她将斐然护在身后,浑身紧绷,一双眼睛死死盯着眼前的男子:“传闻泮尘谷内门弟子均以弯钩银月作饰,如今所见,果然此言非虚。”

      境界退了,眼界可未退,经过容安安一年来的不断试验,她已经能够自如辨别处在筑体和凝气境界的修士。

      她看不透此人的境界,说明他的境界至少在归识初期,而且在说出“泮尘谷”三字时,容安安还在瞬息间捕捉到了一缕隐匿得极好的杀意。

      来者不善。
      可南望此时却已被调虎离山,眼下的情况,能忍则忍。

      “实在对不住。”
      迅速做出判断后,容安安微微躬身,不卑不亢道:“家妹性子娇了些,刚刚无意间冲撞了阁下,我这个当姐姐的替她赔个不是。”

      男子神色一愣。
      “……家妹?”支着下巴的右手挪到脸上,他捂住眼睛,神经质地大笑,“家妹,家妹,哈哈哈哈……”

      半晌,他放下手,冷冷道:“没人要的小玩意儿,被后娘捡了回去,还真觉得自己是个东西了?”

      这话说得恶毒,声音又不小,周遭霎那寂静。

      容安安站在斐然身前,她未言,只是神色冷沉,缓缓直起了身板。
      见男子仍旧饶有兴趣地盯着斐然,她平淡望着他,眼中忽地闪过一抹厉色。

      “唰啦——”
      伴随着桌椅倒地的声音,人群惊呼的声音,脚步仓皇远离的声音——

      桌子上剩下的半碗馄饨,全部浇在了男人的脸上。

      “师姐……”斐然躲在容安安身后,面色发白,轻轻摇了摇她的袖子。

      “没事。”容安安不慌不忙地甩干净碗里最后一滴汤,将碗递给躲在一边六神无主的贩主,“老爷子,稍后再赔给您。”

      她示意斐然别理她太远,而后从储物戒里取出一张帕子,在指尖指缝间翻来覆去地擦拭。

      原本还寻思着拖延时间,暂且以礼相待——是她错了。

      不是东西的东西,压根就不配她耗费心力虚与委蛇。

      “本是好意,想给阁下漱漱口,却无意间冲撞了阁下,还望阁下莫怪。毕竟在下山野村夫一个。”
      想到什么,对上男子阴鸷的眼神,容安安明媚一笑——

      “脾气又暴了些,难免鲁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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