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男朋友厉害吧，我画的！》庭前酒

99、神印（三）

　　齐宁没说话。

　　他在想一个问题。

　　廪君带来的这半截符文打乱了他之前所有的猜想，他隐约觉得自己好像忽略了什么，又好像发现了什么。

　　当年廪君跟盐水女神的事情闹的不可开交，又恰逢壬回约战凤瑶，他就想着趁世道正乱，赶紧去把出了裂缝的南天柱补上——那裂缝是他早年间不小心损坏的，常年下来成了心口的一道疤，一直不敢告诉别人，都是自己悄悄去补，好在一直没出事，没想到那次去补的时候那么不巧。

　　壬回跟凤瑶对战时撞塌了东天柱，自知犯下大错，仓皇逃窜时正好撞到齐宁补南天柱，齐宁心虚啊，这才在众神赶到之前就把壬回杀了。

　　廪君跟盐水女神的案子其实说起来也好断，但那天有个廪君的下属，拿着半截符文去见他，说要保下廪君。

　　那半截符文赫然就是他补南天柱时，南天柱下符文的一部分。

　　四方天柱自带的自然之力形成的符文，是神都画不出来的东西，所以他补柱子永远补不上，只能暂时糊上。

　　他由此得知壬回居然没死！

　　他肉身已死，神识却逃窜到南天柱下，被封在天柱里，见到了天柱纹印，而且还用通讯仙器告诉廪君的下属，以此来威胁他！

　　齐宁只好力排众议，保廪君无罪，一切都是盐水女神爱而不得自作自受，廪君失手伤人，无罪释放。

　　但封在天柱下的壬回和那半个符文一直是悬在他心头的刀。

　　壬回知道南天柱的裂缝是因他而起的。

　　这些年天地分离，他一边担心不结实的天柱会断，一边又放心，因为壬回没办法戳穿他了。

　　但是没想到今天廪君给他带来了另外半截符文。

　　***

　　沈舒白家书房里，桌上摆着三张纸，左边是神印，中间和右边分别是陈渊和宣潇画的两个符文。

　　它们看起来真的就像一个妈生的一样，除了断开的线条接不上，几乎就是一个不完整的拼图。

　　拼完整了应该就是神印那样的。

　　“你这个是哪里来的？”沈舒白问。

　　陈渊：“我把建木木屑收集起来养来着，用各种术法催熟过，刚开始不得要领，催废了几个，几乎每一块碎屑上都有这样不完整的符文，大一点的多一些，小一点的可能只有一两个线条，我也不能把木屑都炸了玩拼图，至今只得到五个不完整的符文，这是其中最大的一个。”

　　沈舒白看向宣潇：“这是什么？天机不能泄露，科普也不行么？”

　　宣潇：“……这倒不是秘密。天地未分时是一片混沌，祖神劈天开地，身化万物，其中四肢化为四根擎天柱拔地而起，将能吞噬一切的‘混沌’镇于地下，这纹印就是因天柱而生的，常去天柱附近转转，赶上大灾大难的时候偶尔能看见纹印显迹。”

　　***

　　镜子里的齐宁说话依旧像叹气，尾音拉的老长：“符文是天柱的化身，一种文字的表现方式。我早年犯过错，壬回用这个警告我的。”

　　齐宁说的模棱两可，涉及隐私的地方隐去没提，胡诌了一个符文的来历，好在廪君什么也不知道，根本没起疑，他于是继续问：“扶桑木牌是怎么来的？”

　　廪君听他语气严肃认真，恐怕这符文还有玄机，于是没有隐瞒：“我从扶桑树根上抠下来的，直接做成了扶桑阵。你是说，他想用这个炸天柱？”

　　他做扶桑大阵的事齐宁是知道的，那精妙法阵就是他俩一起研究出来的，因为他也想下凡，不然有裂缝的南天柱不在眼皮子底下他不安心。

　　不过他之前倒是没有打听过咒牌的来历，因为廪君当时也不是很信任他，只说自己有办法拿到扶桑木，齐宁就没多问。

　　现在看来，中间如果没有出过其他岔子，那符文确实就是扶桑木自带的了。

　　扶桑跟天柱有什么关系？为什么挖扶桑一截树根会带出来半截符文？总不能天柱跟扶桑是一体的吧？

　　齐宁猜测：“他应该是在南天柱下拓了一部分符文，通过四方天柱之间的联系蹿到东边，你取扶桑树根的时候他正好在，就通过扶桑借你的手将南天柱的符文放到了大阵里，恐怕他最开始想炸的不是玄冥也不是天柱，因为符文只是天柱的一种表现形式，炸不着天柱本体。”

　　言外之意：他想炸的只是你的扶桑大阵。

　　或者说，他想炸死你。

　　但是不知道为什么，一直没动手，偶然见到了玄冥，这才送给玄冥，廪君侥幸逃过一劫。

　　不对。

　　廪君想，他不可逃得过去。

　　玄冥是炸不死的神，他可不是，他跟玄冥差远了，一炸就死，壬回要真想要他的命早该动手了。

　　他是想用这个威胁自己什么？

　　齐宁就静静看着他。

　　他也不怕廪君跟壬回串供，他俩早拆伙了，不然壬回搞这么大的事不可能不跟廪君通气，他俩现在不是一条船上的人。

　　他三言两语，把廪君忽悠出被害妄想症了，自己一副高深莫测的样子坐在镜子里，其实脑子里也是一团乱麻。

　　他从头开始捋：天柱之所以能封混沌，主要在于天柱身上的纹印。

　　符文就算被抠下来也不会无缘无故自爆，背后必是有人操控，他想到的只有壬回，因为壬回是唯一一个跟天柱有关系的人。

　　但他操控木牌的方式应该不是他骗廪君的那样。

　　南天柱在鸿德都还不是天帝的时候就被他打出裂缝了，他每隔千年都会去补一次，南天柱的纹印他闭着眼睛都能画的分毫不差，廪君拿来的这个不是南天柱的。

　　这两个半截的符文一看就出自同宗，但南天柱的符文不可能跑到东边的扶桑木上去，所以廪君的带回来的半个符文极有可能是东天柱上的天柱纹印。

　　四方天柱互相扶持，是有联系在的，廪君挖了扶桑树根，带走一部分东天柱的纹印，东天柱松动，壬回在南天柱下恐怕是跟天柱纹印产生了什么关系，顺着天柱之间的联系蹿到东边去了，这才有机会在扶桑木牌上动手脚。

　　而且他炸木牌的理由也很充分：玄冥归位，以他那搅屎棍子的性格，天下必然不能安稳，他又是个好打的，偏偏打的还厉害，他一出手，不管什么天柱地柱，统统不放在眼里，壬回自己不能撬柱子出来，玄冥就能替他撬。

　　反正齐宁不可能承认自己弄坏过南天柱，那他跟玄冥就必有一战。

　　但齐宁担心的不是他怎么跟玄冥打——那都是后话了，要真到那个时候，他也不可能为了掩盖自己早年间犯的错就任由混沌出世，他跟玄冥的一战根本打不起来。

　　不过他要尽量阻止造成这样的局面。

　　他现在想的是，壬回应该已经掌握了天柱、天柱纹印与扶桑之间的关系。

　　但他完全不知道扶桑根天柱之间会有什么关系！

　　挖扶桑就能把天柱撬了，那天柱岂不是很好撬？还有别的东西关联着天柱吗？

　　怎么能越过天柱把壬回搞死？

　　而此刻，廪君脑子里已经想到了一百种壬回通过各种方式炸木牌崩死自己的方法，最后大概是思路空了，终于想起来现在符文炸的不是他也不是扶桑阵，而是玄冥，问道：“他炸玄冥只能是为了让他归位，借着他的力量破开四方天柱，但是他就不怕劲儿使大了把玄冥直接……”

　　哦，忘了，北海不枯，玄冥不死。

　　壬回可以尽情的炸。

　　廪君本来已经够焦头烂额，一个搞不死的玄冥和难缠的陈渊已经让他捉襟见肘，没想到现在壬回又出来了，玄冥眼看着要归位。

　　他要是想起来以前的事，第一件事恐怕就是抓自己搜魂。

　　陈渊那里还有当年禺虢出山时留下的建木碎屑，他本来也想去捡的，但是当时苏衍和沈舒白冲在最前面，陈渊紧随其后，还有一帮仙门弟子挡着，他就捡到两块，根本不够用，不然也不至于去挖树根。

　　陈渊后来把木屑收集起来恐怕也是暗中在养，跟他做扶桑大阵一个目的，不知道现在长多高了。玄冥归位他是最高兴的，说不定有办法立马就能重建建木天梯，跟玄冥一起杀回天上。

　　他和齐宁都得不了好。

　　“神印完全显迹需要多久？”

　　齐宁不知道在想什么，说话心不在焉的：“不知道，没人见过。”

　　廪君不明白：“不是你们三个联手把神印打在他身上的吗？”

　　“那也没解开过啊。”齐宁回的理所当然：“谁知道它被打开是什么样的，又没人试过。”

　　齐宁说完，想起来什么似的，又问：“川珺跟他在一起吗？”

　　“在。”

　　齐宁又不说话了。

　　川珺是唯一一个亲眼看见他跟壬回在南天柱下说话的人，虽然他没看清是不是自己，但毕竟是目击者。

　　玄冥搞不死，那先把这个目击者搞死，到时候死无对证，他也能松口气。

　　但是他跟玄冥在一起，怎么能越过玄冥除掉他？

　　川珺战力也不弱，是能跟玄冥平分几分秋色的人，廪君可打不过他……

　　廪君还在逼问：“现在怎么办？玄冥醒了就什么都晚了。他就是个疯子，当年听风就是雨，为了找到在南天柱跟壬回说话的人能直接发大水冲天柱，谁知道他看见现在天地分离的局势会干出什么事来。你我受制于天道，不能弃苍生于不顾，做事束手束脚，多有考量，他可没这份安苍生的心。”

　　齐宁依旧神游天外，镜子里的半张侧脸上眼神空洞悠远：“他不是死不了，只是北海永远不会枯竭。那咱们让北海枯了不就好了么？”

　　人搞不死，搞一片海还不行？

　　北海没了，玄冥早晚要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