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男朋友厉害吧，我画的！》庭前酒

43、追踪（二）

　　惊恐过去，他的理智和智商终于慢腾腾爬出来了。

　　这厉鬼的声音温润低柔，怎么听也不像是个老头儿！

　　刚才镜子照那一下他光顾着看厉鬼邪恶的笑容了，现在回想一下，那张脸很年轻，不超过三十岁！

　　屋子里传来一声轻笑：“卖的不少。那个流光溢彩白玉马，展开说说。”

　　罗宝成没开口，而是悄悄抬眼皮看了一眼，果然，地上有那个床头鬼的影子！

　　他是人！

　　是人他还怕什么？

　　罗宝成当时就要站起来：“好你个贼！你装鬼吓唬我！老子夜路走了大半辈子，今儿叫你……”

　　他还没完全站起来，刚对上苏衍的眼神，就觉得膝盖猛地一沉，猝不及防地再次跪回去，再想起来就觉得身上压了座泰山一般，越反抗身上越沉，压得他弯了腰。

　　一弯腰，他又看见这人手边的衣柜把手上立着一只红鹦鹉，鹦鹉头上还飘着彩带似的翎羽。

　　这什么生物？活的还是假的？

　　他身上的汗毛又起来了：“你、你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苏衍没回答，他看见手边的床头柜上放着一个巴掌大的小香炉，做的挺精致，顺手拿起旁边的香粉压了一个，动作还挺优雅。

　　他暗中较劲想站起来，但身上的重量让他一点力气抬不起来，反倒好像更沉了，他手臂撑在地上，已经泛起青筋，而那人还在调香，眼皮都没抬一下。

　　罗宝成见他不像想跟自己交流的样子，仔细考量了一下，觉得自己还是得识时务，这位不知是人是鬼的道行太高了，于是放弃抵抗，乖乖地说：“那是一匹巴掌大的玉马，质地有点像白玉，但迎着光看能看见里面好像有水流动，波光粼粼的，晃动时里面的水波也会跟着晃，但在背光的地方一点儿也看不出，摸起来也跟白玉没有区别，是一种非常罕见的玉种，几千年前就出过一次，后来再也没有了，听说可能是古时候传说中的‘修行界’还在时，被灵气浸润过的变异玉种。”

　　他一边说一边想：这人就是为了这个玉马来的？

　　“这个玉马我已经卖出去了，您要是想要的话，张耀他家就住在宁城南边太和路别墅二区36幢！”

　　他毫不犹豫就把张耀这个老客户卖了！

　　香烟丝丝缕缕从镂空的香炉里飘出来，飘过广袖，绕在他的领口。

　　停在衣柜上的金乌好像闻不惯这呛人的气味儿，扑棱一下翅膀飞走了，落在阴暗的角落里，躲开了月光。

　　日神金乌讨厌月亮。

　　罗宝成一看这鸟居然还会飞，看起来不像什么遥控玩具，更摸不准这位是个什么来历。

　　那侯爷是两千三百年前死的，不人不鬼的这位说起“裂魂镜”时语气熟稔地好似自家穿衣镜，怕不是三千年前的活祖宗？

　　笑话，三千年前只有老鬼，哪来的活祖宗？化的土都够堆个小花园了！

　　苏衍摆摆他金贵的手：“不谈他，你说玉马是从那个什么墓里拿的？”

　　“公侯夫妻合葬墓。”

　　“嗯，讲讲这个墓。”

　　罗宝成眉头上的三道褶快拧成麻花了。

　　他到底想干嘛？能不能直说？想要玉马去找张耀啊！

　　但是人家不说，他也不敢问。

　　“公侯合葬墓是两千三百年前蜀地一位侯爷的陵寝，封号‘瑞安’，早年有从龙之功，圣上特许他陵寝以亲王制，还赏赐过诸多珍宝，他墓里那些陪葬品有一多半都是圣上御赐。他与夫人感情非常好，但是夫人早年随他四处奔波，身体不好，年不过三十就香消玉殒了，瑞安侯再没续弦，几十年后与她合葬一处，享年六十九。”

　　他一边说一边觑着活祖宗的脸色，琢磨着自己下一句应该说什么，但活祖宗不赏脸，字面意义上的“不赏脸”——连正脸都没给一个——他只能把自己知道的都说了，只恨盗墓的时候没仔细看墓志铭，这会儿讲的不全。

　　苏衍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指，不知道在想什么，直到他说完才出声：“没了？”

　　罗宝成一哆嗦，搜肠刮肚也实在想不起来还有什么，颤抖着说：“应、应该是没、没了……”

　　苏衍一抬眼皮，清冷的目光看过来。

　　罗宝成一抖，抖出来个屁：“了……吧？”

　　给苏衍逗笑了。

　　死人墓有胆子盗，活人话没胆子说。

　　他这一笑，罗宝成感觉自己脊柱快给压断了，下辈子瘫痪的人生近在眼前，快哭了。

　　苏衍怕自己再给人吓傻，动动手指撤了他背上的“泰山压顶”，罗宝成松口气，口里直念：“多谢祖宗，多谢祖宗留我狗命！”

　　“我不杀人。你跟我讲讲，那个什么侯，他跟仙门有什么交集么？”

　　瑞安侯是两千三百年前的人物，那时候苏衍都躺了二三百年了，他对这人是一点印象也无。

　　罗宝成听他问“仙门”，先是愣了一下，又想起来那“被灵气浸润变异的玉种”才后知后觉，恐怕传说中几千年前有修仙是真的。

　　那这位活祖宗是个什么玩意？

　　就算修仙真的有，他也不信有人能活几千年，不然世界不乱套了？修仙顶多就是强身健体吧？

　　他脑子里执着于探寻苏衍的身份，嘴上倒是没闲着，依言回答：“墓里没写关于仙门的事，只字未提。”

　　他特意强调了一下，真不是我隐瞒，是它真的没写。

　　也不是我忘了，因为仙门这种玄乎又玄的东西如果墓里有记载的话，看见了一定会有印象的，就算记不完全也不会一点都想不起来。

　　“而且从三千年前开始，墓里关于仙门的记载就越来越少了，大多是些神话传说，仙门记载早就没了。”

　　苏衍一想，也是，大清洗运动后还哪来的仙门？

　　“那玉马你确定是陪葬品，不是后人放进去的？”

　　“不是。”专业可算对口了，罗宝成说话都利索了：“玉马是放在棺椁里的，就在侯夫人手臂旁，应该是墓主人生前挚爱。刚拿出来的时候沾了一堆污垢，不能作假。”

　　“唔……”

　　不是后来放进去的，难道真是那侯夫人的物件？她哪来的丹木玉？

　　先把丹木玉给侯夫人，然后还要保证她会带着下葬，接下来保证两千三百年内没有其他盗墓贼光临——这个比较简单，结界就行——然后保证让罗宝成盗墓且拿走丹木玉，最后确保他会把丹木玉送到张耀手中，然后再稳保张耀会同时惊动异处局和宣潇，才能把自己跟临芜扯到一块，让他们省去“我在全世界寻找你的踪迹”这个步骤。

　　但是这样一来是不是有点太麻烦了？中间不确定因素太多，比他满世界找人也没容易到哪去。

　　“你为什么会去盗公侯墓？”

　　他还是觉得，丹木玉没有那么早出现，顶多是在罗宝成盗墓之前。

　　“盗这个墓是早有打算的，不只是我，我们同行几个人瞄它很久了，扫地大半年才发现的。”

　　“扫地”是他们一种黑话，就是按照一些比较虚无缥缈的记载圈出一大片的目标范围，然后地毯式搜索，比较耗时耗力，一般都是目标比较肥或者实在太闲的时候才会用。

　　“谁提议的？”

　　“啊？这还需要提议吗？地方志挨页翻啊，一个多月前正好找到了。”

　　给资深盗墓贼问懵了。

　　他们“扫地”都是跟着各种古老的文献记载翻的，扫完一个扫下一个，实在找不着就算了。

　　苏衍想，看来问题不是出在墓上，墓应该是随机的。

　　那如果从后往前倒呢？

　　苏他换个思路。

　　想把他跟临芜凑到一起，就要把宣潇和异处局凑到一起。

　　于国胜说过，异处局是吃皇粮的，他们出手必然是大事，那么就得找一个同时能影响到朝廷和宣潇的人，所以他选了张耀。

　　于国胜也说过，张耀身份不一般，好像很有钱，算“皇商”，他出了事朝廷肯定要管。

　　那么整件事情的过程中最重要的一环就不是罗宝成怎么拿到丹木玉，而是张耀怎么拿到玉马。

　　丹木玉灵气浓郁，易招惹邪祟，放在张耀家必须用术法封住灵气，不然张耀用不了半个月就得被折腾死，还会提前惊动异处局和宣潇，那就赶不上自己苏醒跟沈舒白碰面了，因为他苏醒时间是不确定的，连宣潇都不能算准。

　　而如果潜入张耀家随便把个什么东西偷梁换柱也不是不可行，但那样会留下灵气波动的影子，刚好有些术法和法器能能捕捉到当地一月之内的灵气波动和动向，他就有一个芥子有这功能，但当时他在张耀家用过了，没察觉到任何灵气波动。

　　也就是说，至少一个月之前丹木玉就摆在张耀的书房里了。

　　罗宝成盗墓刚好就在一个多月前。

　　所以那人选了让罗宝成给他送去。

　　那问题就出在怎么保证丹木玉到了罗宝成手里后，他会卖给张耀，而不是其他人？

　　“你为什么卖给张耀？”

　　罗宝成答的理所当然：“卖给张耀一来是他喜欢玉器，二来是这玉难得，贵啊，卖别人买不起，我认识的大户就他最合适。”

　　苏衍觉得他说的有理，没撒谎。

　　贵确实是贵，六百万都卖便宜了。

　　全天下仅此一块，后面再加俩零都有的是人抢。

　　“你怎么知道它贵？谁告诉你它是变异玉种的？”

　　“就一个……”

　　他话说到一半，突然网络卡顿一样断片了，眼睛里划过一片茫然，浑有点不知今夕何夕的意思。

　　苏衍脸色一变，眨眼到他近前，居高临下手掌覆在他的天灵盖上，神识顺着连接处灌进他的脑子里，迅速捕捉到了一点残存的神识。

　　是有人在删除罗宝成的记忆！

　　他勾起一点嘴角。

　　抓到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