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男朋友厉害吧，我画的！》庭前酒

127、大结局（一）

　　三天后。

　　异处局外勤培训基地位于城郊，基地里有一方池子，池边有一棵大树，树下阴凉里放着一把摇椅，苏衍不在之后就归了元胥，此刻他正躺在上面闭目养神。

　　天梯通后诸神下凡，虽然大多数依旧不喜欢跟人混在一起，会选择像阴神那样继续留在芥子里生活，或者跟鸿德一起回天宫，但也不妨碍有的神就是爱热闹，喜欢往人堆里凑，比如元胥。

　　他下来之后就没回去过。

　　大家本来都有点犯怵，毕竟人家是写在书上供在庙里的神，跟他待在一起总觉得不自在，比学生见老师还紧张。

　　但是意外的，这个元胥天帝十分好相处。

　　他没有架子，也不会乱施威压，连神识都不会放在外面乱晃，也不会搞什么穿墙消失术……他就像个普通人一样，甚至从北海回来的时候都不是飞回来的，而是坐车回来的，还在车上好奇地问刘振宇手机怎么用。

　　他亲近随和又风趣幽默，跟谁都聊得来，也愿意接受新鲜事物，在短暂的哀伤后大概是觉得反正事情已经发生了，既来之则安之，想什么都没用，玄冥能不能回来只有时间可以给出答案，于是很快调整心态转移注意力，这几天光是好奇这个现代社会的种种常识就快把留下来照顾他们的张辰折磨疯了。

　　张辰本来就胆小，苏衍坐他一次车他能哆嗦地一脚油门蹿路沿上去，这两天吃不好睡不好，人瘦了十斤，被安恬追着要减肥秘法，怀疑他跟着元胥学了什么密咒。

　　王连坐在轮椅上，手里拿着一根木棍，敲敲元胥胳膊：“关爱残障人士。你不能仗着自己是苏衍养父就霸占他的遗产，何况这还不是他的，是咱们局里经费采买的。”

　　元胥连眼都没睁：“孝敬父母，天经地义，就算他在也不敢说什么。再说了，你这身子骨现在需要的是锻炼，那叫什么来着……对，复健。”

　　他俩旁若无人的对话，吓呆了旁听的张辰，看王连的目光如同看烈士。

　　三天了，没人敢跟沈舒白说话，尤其是关于苏衍的字眼。

　　他小心翼翼地瞟一眼不远处坐在石桌旁的沈舒白，见他毫无反应，似是没听见，才终于松口气。

　　本来古时候那些关于临芜和苏衍的传闻还有的是人拿来当茶余饭后的谈资，没少调侃，说他们正邪不同道野史不可信者有之；说仙魔纠葛分外刺激者也有之……但能拿来说笑也是有前提的——第一，他们都早已作古；第二，他们都不在面前。

　　现在这两个先决条件没了，谁也不能当着正主的面说那些话，纯属找抽。

　　但他们私下里已经将有关于此的所有消息都整合了一遍，再联系他二人那形影不离的种种表现，估摸着野史说得对。

　　于是更不敢在沈舒白面前提什么，甚至不敢跟他说太多话，怕他伤心。

　　不过大家也是纳闷。

　　他们凡人不敢也就算了，怎么这院子里的几个神仙也不跟他说话？

　　那个黑衣服搞事儿的廪君昏迷了还没醒，陈渊……他比外勤还怵沈舒白，大概是觉得自己是导致一切的元凶之一，面都不敢在沈舒白面前露一个，生怕被他杀了泄愤。

　　宣潇自从北海回来就没见到人，不知是何原因。

　　那禺虢和元胥呢？

　　啊对，想起来了。

　　这俩人一个是苏衍亲爹，一个是他不是亲爹胜似亲爹的养父兼上司。

　　这俩人看沈舒白的目光都很微妙。

　　于是更没人敢跟沈舒白搭话了。

　　只有王连。

　　他骨头前两天才勉强长全，能维持个人形，立马就磨着人把他用轮椅推出来。

　　王连估计沈队长是没心情唠闲话了，推着轮椅收起玩笑，到他面前正色问：“建木通天，诸神下凡，以后仙凡当如何，局长让我来问问你。”

　　虽然大部分的神还是选择留在天宫或者隐居，但毕竟还是有少数像元胥这样爱凑热闹的选择留在人间看看。

　　说起正事沈舒白总算开了半月以来的第一次口：“神本身逸散的灵气几乎可以忽略不计，就算留在人间也不会造成什么影响，至于其他——你要永远记得一句话：神来源于自然，永远不会对自己的子民下手，不会伤害任何人，否则他也不会变成这样。”

　　玄冥声名狼藉至此，不也在最后做出了这样令所有人都瞠目结舌的选择？

　　王连仍旧不解：“可是壬回不也是神吗？”

　　“他只能算是神族。天地间孕育出的第一批人形生物都算神族，但他们没有神力，只有漫长的寿命，所有的术法都是后来琢磨出来的，而神不同，神的力量是天赐的。这就是司神和神族的区别了。”

　　沈舒白展开给外勤们讲：“有的神是天生的，如我，如禺虢；有的神是任命的，如玄冥。天生的神是自然的化身，任命的神也要经过天的认可，但凡认可，就变成了自然的化身。他虽然是元胥任命的，但天有收回一切的权力，他的执掌之权从未被收回。”

　　他这么一说，众人似乎才想起来还有“天赐”这回事。

　　齐宁受天赐字登帝，后来由于德不配位，天赐的“帝”字被收回，可见自然天道是有善恶之分的，还很会掂量，那么玄冥名声再差，只要没有被收回神力，他就依然是个合格的神。

　　他只是爱打架，脾气不好，但为神万年却从未出过差错。

　　王连想想那人的做派，就觉得确实如此了。

　　苏衍出现的这几个月，异处局没人觉得他是好人，处处防范，但他确实什么也没做，还帮着他们处理能量池、培训外勤……

　　他确实一直在做好事。

　　虽然表现的像个魔头。

　　王连沉默片刻，算是明白了：“行，那我就懂了……”

　　他本来还想安慰一句，但实在不知道该说什么。

　　说“节哀”吧，苏衍毕竟还不算真的死了；说“没事儿”吧……这玩意确实也不像是没事的样子。

　　唉，神仙的苦恼我等凡人实在无法感同身受。

　　这种时候他就觉得，身为人，朝生暮死，好像也还不错。

　　有人喜欢留希望，有人喜欢尘埃落定。

　　王连就觉得，直截了当的是死是活好过漫长等待的煎熬和猜测。

　　他自知安慰不出来什么人话，索性闭嘴，回去打电话处理异处局的事。

　　沈舒白从储物戒里掏出一个小巧精致的鱼缸，又拿出一把彩色的石子铺在鱼缸底，那石子一看就是帝都山上带出来的，白石子里还有金色的光华，明显就是丹木玉，问元胥：“凤瑶还没消息吗？”

　　他找到山河笔的时候发现沈行舟的元神还残存着一点，应该是神印来的及时，保了他一命，但他元神受损严重，而且无法脱离山河笔，沈舒白也没什么办法，只好交给元胥这个赤脚大夫，没想到元胥这厮除了炼丹制药和酿酒别的一窍不通，根本搞不明白山河笔，于是托鸿德拿去给凤瑶看看。

　　凤瑶这些年在秘境里面壁思过，那里面放着的都是些上古凶兽或法器，她面壁面得无聊了就打打怪磨磨刀，把凶兽驯成宠物，法器都给检修升级了一下，成了个手艺人。

　　元胥把药钵捏成棒槌，施个诀让它给他捶腿，像个身子骨上锈的老人，躺在摇椅上吹着小凉风，好不惬意。

　　他舒服得眯起眼，懒洋洋地说：“凤瑶说，这东西看着不像神器，众所周知，神器不会伤人，如昆仑镜，这山河笔明显不是。它看着像是什么人做出来的法器，还得再研究一下。”

　　沈舒白应了一声。

　　他也不是很急，人还活着就好，出不来的话……他就身上多带支笔呗，又不占地方。

　　他拿出一株月亮草插在小水缸底的石缝里，接着又拿出一张白纸，开始折纸。

　　他手还挺巧，几分钟折出来一朵白色的花，在里面加了一堆乱七八糟的符咒法阵，元胥看着有趣，犹豫半天问：“这是什么新的……纪念方式吗？”

　　沈舒白折纸的手微顿，“嗯”了一声，“打发时间。”

　　他不知想起什么，又多加了一道微型法阵在纸花上，然后将白纸花放进鱼缸中，又捏了两条锦鲤进去。

　　禺虢从楼上下来正看见这一幕，顿觉眼疼，站在门口给元胥传音：“你是怎么养我儿子的？”

　　元胥莫名其妙：“你在人间几千年，怎么养我养子的？”

　　禺虢：“你交的都是什么狐朋狗友？”

　　元胥：“养不教父之过，我是朋友不是爹，人家喜欢男的女的我也要管？”

　　“现在怎么办？”

　　“我怎么知道。事情发生在你眼皮子底下，你问我？我还没跟你兴师问罪！”

　　禺虢不止眼疼，头也疼了。

　　一个把“事已至此我也没办法”挂在脸上的元胥，一个在池子边搭盆景睹水思人的沈舒白，禺虢觉得自己再看两眼都能折寿八万年，唉声叹气上楼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