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男朋友厉害吧，我画的！》庭前酒

111、昆仑镜（二）

　　浓雾散开，眼前是一片背靠大山的祥和平原，山脚下向东绵延出一片树林，一条宽阔的河流自山上蜿蜒而下，穿过密林，又顺着低矮的地势绕回平原南侧，流淌而去。

　　林中不时传来清脆悦耳的鸟鸣，宛如歌唱。河边有几只散步的白鹿，碧色的瞳孔倒映着清澈河水的颜色。

　　穿着古朴的远古部落居民来来往往，有说有笑，走过河边时还会顺手摸一把白鹿的头。

　　祥和美好。

　　陈渊乍一看这场景只觉得脑子里轰隆一声炸起惊雷，差点没哭出来。

　　这是……

　　“盐水部落……”

　　是还没有跟廪君开战时的盐水部落，是还没有被发配去极南炼狱的盐水族人。

　　是他的亲友，他的家。

　　一个少年穿着狩猎装从部落大门外跑进来，一边跑一边喊：“女神姐姐！女神姐姐！”

　　他跑到一处并不那么起眼的屋宅前，被屋里伸出来的手抵住额头，一个温和又有些空灵的声音问：“怎么了萨尔？冒冒失失的。”

　　随后，那只纤纤玉手的主人从屋里走出来。

　　她穿着一身素白纱裙，长发披散着，一侧用鹿角发饰把碎发拢起，褐色毛茸茸的发饰衬得她温婉中又带着几分俏皮。

　　陈渊眼眶倏地红了，喃喃不成音地叫了句：“姐姐……”

　　跟他后来从苍生山带出来的鬼发不同，那只是一缕堕魔的神识，不能算本人，但眼前的这个是本人。

　　五千多年前的影像那也是本人的影像。

　　他拔腿跑过去，边哭边喊：“不要答应！姐姐不要答应！萨尔住口！”

　　苏衍跟着走过去，沈舒白陪在他身侧，问：“不舒服？”

　　他能看出来苏衍有些心不在焉，眼睫低垂，注意力都放在体内，不是神印有异动就是身体不舒服。

　　苏衍摇摇头：“没事。廪君来搞些小把戏，问题不大。”

　　看来纹印和伴生法器的事知道的人还是少，起码廪君就不知道。否则他就不会去火烧北海，他就不怕把天柱纹印烧坏了么？

　　他背后那个天神要么不知道，要么就是没跟廪君说实话，故意让他来北海搅事。

　　他通过神印的状态就能知道天柱纹印情况如何，现在那神印丝毫变化也无，可见纹印不是那么容易就能撼动的，一点业火烧不坏它，反而会激起帝都山的防护结界，灵气乱滚时会自动往灵气薄弱或急需灵气的地方聚集，恐怕建木已经长起来了，只是不知道那些灵气能供它长到多高……

　　陈渊冲过去想拦住正在汇报的萨尔，但他的手直接从萨尔单薄的肩背上穿了过去。

　　通过昆仑镜确实可以看到过去发生的一切，身临其境，但却无法改变任何事。

　　所以昆仑镜内禁用灵力神力，只能做个看客。

　　陈渊也只能眼睁睁看着萨尔跟盐水女神说：“有人来做客，说是要往南边的沃土去，但族人不知道得了什么怪病，眼下需要休憩，想借咱们的地方，他们的族长就在外面，您要见他吗？”

　　陈渊怒吼：“不见！他就是个灾星，姐姐不要见！”

　　但盐水女神还没说话，院子外面就冲进来一头白鹿，一道白光般闪到门前。

　　鹿身上还骑着一个少年，明眸皓齿，手上提着一篮果子，另一只手抓住萨尔头上的小辫子问：“哦？生病了？什么病？生病了还不赶紧把人迎进来！”

　　他一手提着果篮，一手扭动白鹿的鹿角：“姐姐，我去迎客！”

　　是陈渊。

　　廪君是他亲自迎进盐水部落的。

　　陈渊痛苦的蹲在地上，流出泪来。

　　“不要去……”他祈求地抓着盐水女神的裙角，盐水女神静静地站在那里，衣裙静止不动，好像那裙角真的被他抓住了一样。

　　然而下一刻，盐水女神抬手招来一只白鹿，飞身落在鹿背上，对萨满说：“你先收拾一下，我一会儿带人回来。”

　　然后白鹿撒蹄而去，裙角穿过陈渊的手掌，离开了他的视线。

　　他静默着。

　　苏衍别开眼，随着盐水女神看向部落入口，问宣潇：“昆仑镜使用起来这么容易么？”

　　他怎么觉得有诈呢？

　　宣潇道：“昆仑镜的用处本就是明因果，这世上凡是发生过的事，就没有不可见的。昆仑镜是人神皆可用的东西，原本也不在昆仑山中，而是在山顶的一汪清池。早先昆仑山也就是一座普通的山，只是奇高，凡是能登上山顶的，都可以通过昆仑镜看见过往之事，但有一点限制：只能看见与自己相关的，与自己毫无关系的事情是看不到的，那算觊觎别人隐私。”

　　“所以它的开启方式真的就是问就行了？”

　　苏衍看见宣潇点了头，还是觉得很奇特。

　　头一次知道神器原来还可以这么随便。

　　“那它是怎么到了山底的？这可不算是‘人神皆可用’了吧？”

　　凡人要想再看昆仑镜就得把山凿穿，偌大一个昆仑山，挖上一百年也不一定能挖到这位于山底深处几十平方米大的昆仑镜。

　　宣潇便不言语了。

　　苏衍了然：“哦，有人把它藏起来了，这人又是个沾了因果的人，你不能说。”

　　他没了追究昆仑镜的兴致，转而去看盐水女神，却见盐水女神已经骑着白鹿来到入口。

　　入口处长着一株参天巨树，枝繁叶茂，投下巨大的阴影。

　　就在树下，有个黑衣男人抱着一把黑色的弓箭靠在树干上。

　　白鹿疾驰掀起的风吹动他额角散落的发，他抬了眼皮，看见坐在白鹿上迎着光的女神。

　　苏衍一看就懂了。

　　这实在是很难不让人动心。

　　陈渊扑过去就想捂住另一头白鹿上坐着的自己的嘴，但却捂了个空，苏衍听见“陈渊”惊叹的说：“好俊俏的首领，你叫什么名字？”他把果篮递过去：“请你吃果子，我刚摘的！”

　　“廪。”

　　廪君说话依旧有些冷，像冻雪，他低下眼睫，抱弓朝盐水女神躬了躬身：“劳烦神女。”但没有接陈渊递过来的果篮，只是道：“多谢，我不用。”

　　陈渊想从储物空间里掏点什么出来，但储物空间被禁用了，灵力神力也都被禁用了，他什么也拿不出来，甚至连地上的石子都捡不起来，只能扑过去对廪君拳打脚踢，可是对方感觉不到。

　　苏衍忽然想起刚才宣潇说过的话，问：“只有与此有因果的人才能看见那段过去。陈渊是当事人，我是帮陈渊插手过案子的人，小白是因此而死过一次的人，我们都算与此有关。那你呢？宣潇，你在其中哪一环？”

　　宣潇依旧眉眼不动，“你都知道我是什么了还问这样的问题？我凌驾于昆仑镜之上，不受此间限制。”

　　“所以你是可以使用神力的，对么？你能改变过去。”

　　沈舒白听了他这危险的想法侧头看过来：“不可。”

　　苏衍弯眼笑道：“我当然知道不可，我就是好奇。”

　　他继续对宣潇说：“我刚才又想起来一点，你好像是被关在题首山的吧？你这样的人，由自然天道所化，知前后万万年，身上背着整个三界的运转道理，是怎么被关在题首山大狱几万年的？”

　　宣潇不知想起了什么，低眸不语，半晌后苦笑一声：“有人说，能力越大责任越大，其实不然。万物生长，无声无息，撑天开地的天柱向来不见本体只有虚影，强大的天柱纹印摸起来无知无觉，一点灵力也无。我身负自然运转之理，将它传给后人，便就不该存在了。”

　　当世界有了道理，有了秩序，我就是个注定要被遗忘的存在，只是刚好被遗忘在了题首山。

　　许是他眼里的落寞戳到了苏衍不知搭在哪的一根筋，苏衍不说话了，转身跟上正在往部落里走的神女和廪君。

　　来打招呼的不止廪君一个人，他身边还跟着一个下属，是个中老年模样的男人，一言不发，跟廪君一模一样的性子。

　　他们交谈的很愉快，盐水女神划出靠近山脚和密林一侧的空屋子给他们暂时落脚，廪君道了谢，让下属去带人过来，自己则留下来跟盐水女神讲族人身上的病。

　　没过多久，他那个下属带着五百多族人回来，安置下来后，盐水女神亲自给他们看病。

　　病是什么病苏衍没大听明白，印象里他自己是没生过病的。

　　好像前三代的神都不会生病，只有神力强弱的区分，而这个在一定程度上是可以提升的，所以苏衍这个二代神才能打遍天神界无敌手。

　　三代往后，神性开始被稀释，才会出现一些小病小灾。

　　苏衍没有体会过，但是看起来这些族人的病并不棘手，盐水女神留下一些草药，说：“这些能暂时缓解症状，根除的草药不是很常用，我这里没有。我要带人去山上找一找。”

　　她叫上陈渊：“小渊，跟我一起去。”

　　陈渊正在门外喂白鹿吃果子，闻言站起来，摸摸白鹿的头：“好。要找什么药？”

　　“月亮草。”

　　陈渊翻身上鹿：“噢，我知道，那个夜里会发光的长长的叶子！我知道在哪，我带你去！”

　　盐水女神也上了白鹿，回头对廪君说：“我明日就能回来，不必着急。”

　　廪君拿起戳在脚边的弓，起身出门：“不急，我跟你一起去。”

　　盐水女神有些意外，但没有阻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