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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试探(三) ...

  •   “扫”和“压”看似一字之差,实则大不相同。

      外放神识扫荡四周时往往都是轻而浅的,一走一过不伤人,常用来探路搜查,跟苏衍刚到祁山时通过神识找到沈舒白是一样的。

      沈舒白说怕伤到人是因为双方差距太大,被苏衍的神识扫到,王连还好说,刘帆他们容易被扫出脑震荡。

      但“压”就不一样了,那是镇压,是攻击,有力量,如他跟沈舒白在祁山对抗那样。

      凡修行中的人或妖魔都有神识,苏衍就想用神识压一下,直接把作祟那玩意儿压死得了,还布什么阵,抓活的回来编辫子么?

      但是他没考虑到,他的识海如汪洋大海,别说压死鬼祟,还能把王连压成傻子。

      苏衍看他不欲与自己说话,觉得好笑,“你修为不浅,为何甘愿与这些人为伍?”

      “你若觉得掉价,现在走也来得及。”

      “怎么还恼了?”苏衍笑笑,“好,我不扫也不压。你跟我说说,你说你是家学,父辈也是修的风系术法么?”

      “苏先生,”沈舒白止步,回头对上他带笑的眸子,不答反问:“您真的叫苏言吗?”

      苏衍没有如他所愿的露出凝重或紧张的神色,相反,他好像还有点激动,“想知道?你告诉我你祖上十八代都有谁,我就告诉你我叫什么名字,划算吗?”

      他从来就没打算要隐姓埋名,只是不想给宣潇添麻烦。

      但是如果用“苏衍”俩字能换来临芜的消息,那他乐意昭告天下,用“广音符”对着九州大地喊三天都行。

      沈舒白第一次有了一种无力感。

      “我生在沈家长在沈家,父亲爷爷都是杂修,爷爷往上不记得了。还有,”他正了神色,“我使用风系术法并不是因为我只会这个,而是我用它比较顺手。我其实是杂修。”

      他说着,手指一挑,从外勤背包里勾出来一个金属手铐,打了个响指,那金属手铐就自己溶解重组成了一个铁球,一甩手又恢复如初。

      高强的金属系,收放自如。

      他把手铐放回背包里:“不用再试探我了。”

      苏衍弯起的唇角一点点拉平,目光停留在手铐上,手铐反射的月光烙在瞳孔里一样,他不由得失了神。

      刘帆那边已经布好铜铃,他正好有话要叮嘱,从苏衍身边绕过。

      可能是苏衍的失落太浓烈,沈舒白在擦肩的一瞬间停住了脚,侧头看了他一眼。

      他眼睑下垂,嘴角没了笑意,抿成一条线。紧绷的下颚显示出几分隐忍,右手捏着扇子的骨节微微泛白。

      他是真的在找临芜吗?

      沈舒白忽然如此想到。

      本来他刚刚在溪边确认苏衍身份时,还以为“长明神君”是世人过誉,这人浑身上下没有一点儿得道高人的意思。

      可是刚才他忽然想起来,“长明神君”本就过誉,苏衍跟书上写的并不相同。

      沈舒白出生时距离“仙界大清洗运动”已经过去一千多年,修炼典籍损毁大半,整个修仙界萎靡不振,动辄千年的寿命再也没有了,最高不过三百岁。

      他们沈家是最后一个修仙世家,保住了硕果仅存的几部修炼典籍,活过了最高寿命,家中甚至有长辈参与了那场运动,对当年的内情原委也比别人知道的多,顺理成章当家族文化口口相传给了后代。

      那时候许多口耳相传的“真相”也还没被歪曲到现在这么离谱,关于“长明神君”的事情他知道的比所谓“仙道正史”上写的还要多一些,毕竟几百年来,许多事情由于政治正确已经被改的面目全非。

      比如历史上的“长明神君”本就不是个正派人物。

      他烧杀抢掠危害苍生,吃喝嫖赌无恶不作,无情无义不忠不孝,亲人在门前遭毒打他视而不见,后来亲手诛灭了至交好友,实在算得上一个可以人人得而诛之的恶徒。

      他一辈子只做了一件好事,就是在长明山巅杀了欺师灭祖屠戮满门的魔头临芜。

      他就靠着这个立地成了“佛”,从人人喊杀的邪魔外道,变成了受尽供奉的“长明神君”。

      “美名”远播的同时,他早年的恶行自然也就没人记得了,偶有人提及甚至还要被“神君拥护党”群殴批斗,久而久之,无人再提。

      而那位堕魔的临芜跟他其实是好友,还是生死之交抵足而眠的那种,因此后人都以他来比喻“大义灭亲”、“幡然醒悟”等等,好像他跟临芜之所以相交一场,就是为了揭穿临芜人皮之下的兽行,给自己的功德碑添砖加瓦的。

      沈舒白本来对这个“神君”没什么看法,好也罢坏也罢,反正都跟自己没什么关系,但没想到现在遇见了真人。

      他突然发现,好像苏衍对临芜的情谊也并不全都是假的——起码此时此刻他的失落是不掺假的。

      “你……”

      “没事,谢谢你。”苏衍转头就换上了毫无破绽的笑脸,“只是我还是很好奇,你的风系术法是得到了什么人的指导才能练到这般出神入化的地步?”

      苏衍想,宣潇不会说谎,沈舒白展示出来的东西也不会说谎,他跟临芜之间的联系可能他自己都不知道。

      这条线还能再深挖一下。

      “自学。”沈舒白看他的笑容总觉得酸涩,不自觉就对他放缓了语气,“他……”

      他死在你手下,你为何还要到处打听?

      可是他终究没好问出来,显得逾矩,只是说:“修风系的修士有很多,改日我可以与你引荐。”

      “多谢。”

      刘帆走过来,对沈舒白说:“铜铃已经布置妥当,四处都留了人看守。看绞痕应该是往南去了,王连队长守在南边。”

      “检测仪都摆好了吗?密切关注数值变化。网也准备着,如果它现身直接捆了。”

      沈舒白跟他说着话往南边去了,苏衍手里的折扇合上又展开,望着他的背影出神。

      像,太像了。

      举手投足,简直就是临芜的翻版。

      除了那张脸和满身灵力。

      根据不同的灵力来源,术法也分为几类,每个人修什么可以通过喜好来决定,也可以通过天赋决定,因为专修一道得大成太难,很多人没有这个毅力和能力,所以大部分人还是选择广撒网多捞鱼,每样都学一点,杂七杂八,可能就跟宣潇他们闲聊时提过一句的“证多不压身”是一个道理。

      临芜一开始也是杂修,后来因为风系修的好,就渐渐放弃其他,专修其一了。至他与临芜相识时,临芜其他道的修为已经荒废的差不多,远不及沈舒白刚才露的那一手,因此他曾是杂修的事也鲜为人知。

      沈舒白拿这个做推辞,在他这里并不能算确凿的证据。

      “苏先生,”那个短发女生拿着王连的手机过来递给他,有些不敢抬头看,小声说:“宣老板打给王队长的电话,说让您接。”

      苏衍见过宣潇他们使用手机,像模像样的接过来放在耳边,“喂”了一声。

      宣潇:“听说你散步散到方菱市了?好家伙,五百多公里啊。”

      苏衍也不知道自己走了这么远,略微吃惊,问道:“怎么了?”

      “还能怎么了?我正给玉马的案子收尾呢,就接到王队长的电话,说你去视察工作了。家里待得闷,没有法阵给你打补丁了?你这怎么回来啊?”

      缩地成寸也得认得路才行,苏老古董恐怕是不认得路的。

      不远处,那个女生正在摆弄着一个仪器,肩膀夹着电话说着什么,应该跟布阵有关。

      苏衍道:“左右也无事,我跟着他们走走。”

      “你跟他们走什么?异处局对你来说可不是什么好地方。”宣潇急道:“这样,我一会儿让王连开个位置共享,等老于一会儿忙完了过去接你回来。我还让孟钊给你买了个手机,用我身份证给你开个卡……”

      “宣潇,”他打断宣潇的话,单刀直入地问:“沈舒白是临芜的徒孙吗?”

      宣潇的声音卡顿了一下,潦草地说:“我哪知道?我这边还要忙,你在那边别乱走,也别乱说话,等老于去接你。行了我挂了,有事儿回来说。”

      宣潇挂了电话,苏衍把手机还给小姑娘,越来越肯定自己的猜测。

      沈舒白跟临芜必然有什么关系,不然宣潇不会这么急挂电话。

      临芜不可能有血亲,沈舒白也说了他是家学没有师父,如果是他的父辈拜了临芜为师,那么倒也说得过去。

      临芜亲自教导,一千五百年修成这样不算意外。

      宣潇挂完电话叹口气,觉得自己潇洒的人生恐怕一去不复回了。

      这老祖宗是还不知道自己现在是什么地位吧?

      神坛上的长明神君归来、堕魔的临芜复生,不论是哪件事,一旦泄露出去都是麻烦。偏偏正主心里没数,嘴上恐怕也没个把门的,保不齐哪句就给说漏了。

      他还不知道,正主已经说漏了。

      他正在联系王连让他发定位,好去接人回来,王连却迟迟没回。

      此时他刚把最后一根线系好,铜铃错落地遍布在山林间,风吹不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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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试探(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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