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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0、雾川鼍兽 ...


  •   这些日子里,梅予殊没事的时候就把天人书拿出来翻着看,小册子不大点,里面的内容每次翻开都是全新的,页面上经常蹦出一些奇奇怪怪的术法。

      梅予殊搞不出清楚那群道士为什么要用天人书把镇灵偶的头给替掉,若只是不想拿走头颅后地宫失去灵源崩塌,完全可以用别的东西替代。

      天人书上术法万千,不管对于人妖鬼哪一方势力来讲,都过于贵重了。

      难不成道士里有她的熟人?对方事先料到她会去地宫里,所以提前准备了这个礼物?

      梅予殊觉得点秋山的事情简直是一团乱麻,不管从哪一条线索切入都只会导向更复杂的局面。

      她叹了口气,右手拇指抵住无名指腹,食中二指并拢作笔,引出灵力在钟小英身上画敕令,只见肉胚粉红色的皮肤上爬满了亮白色的纹路,顺着血肉像裂纹一样变得越来越多。

      钟小英的皮肤都被灵纹分割成指甲盖般大小,丝丝黑气从亮白色的纹路里冒了出来。

      梅予殊左手提着鬼婴的脖子,右手掐诀收笔,食中二指顺着钟小英的肚子往上一挑,在鬼婴的额头上抹下一道印记。

      她食指尖戳着鬼婴的眉心,低声呵道:“散。”

      鬼婴挥动着青紫色的鬼爪,剧烈地挣扎起来。

      罗刹门已开,黑白双塔积攒了二十多年的怨力都被吸进了钟小英的肚子,化作养料供给鬼婴。

      梅予殊封住了鬼婴和母体的窍口,怨力便无法被吸入体内。她按照天人书记载的关于消散怨力的方法,将鬼婴身上的怨力卸下来凝于眉心一点处,用她的灵强行将其震散。

      鬼婴贺谦得不到养料,无法再进一步蜕变为鬼王。

      梅予殊将晕过去的鬼婴放在一边,又将钟小英的身体用自身灵力裹起来,与空气中逸散开的怨力阻隔开,也相当于束缚住容器,免得鬼刹母逃走。

      缺乏怨力供养的肚中鬼胎不能发育成形,被反噬成一滩血水,从钟小英的嘴里吐了出来。

      她肚子上的皮肤原本被撑成透明的皮,这会儿迅速地蔫下来。

      梅予殊右手掌贴着钟小英的肚皮,之前鬼婴剖开的伤口崩裂了,像嘴一样打开把梅予殊的手掌包了进去。

      见状梅予殊勾唇笑了笑,语气凉悠悠地感慨道:“你这不是把自己送到我手上吗?”

      鬼刹母想要借由她的手钻进梅予殊的身体,没成想碰倒了硬茬。

      梅予殊在钟小英肚子里掏了一会儿,总算从里面扯出一个乒乓球大小的罗刹木雕。木雕的肚子占身体的二分之一,里面刻着无数芝麻粒大小的小鬼。

      梅予殊甩了甩木雕身上的黑血,拿到眼前打量。

      “啧,看着好恶心,看来伏龙鼍的口味还挺别致。”

      鬼刹母似乎听到什么了不得的东西,木雕在梅予殊手里尖叫,发出指甲挠铁门般刺耳的声音:“不要!求你不要这么做!只要你不把我给那只死乌龟,我可以奉你为主人!”

      鬼刹母的声音过于尖锐,梅予殊不得不把木雕拿远了些。

      她戳了戳木雕的肚子,问道:“你怕乌龟?”

      “倘若不是被它盯上,我又怎会急着抛弃水底的容器,找上这个女人!本来只需要等白禾水库的那群鬼再多供养我百十年,我就可以冲破这罗刹塔的限制,大可不必冒险引诱那个女人做这些!”

      “白禾水库的水鬼?”

      鬼刹母见梅予殊撑着下巴若有所思,以为可以借此让她改变主意,连忙介绍道:“就是沉船死的那些人啊,他们的怨魂同样被罗刹塔拘在这里,不得超生。困在这里,我吸食的怨力有限,食用亡魂也是可以的,但我发现再过去不远有个灵源,就算是怨魂也能借由灵力转化的怨力,快速修炼成恶鬼。”

      木雕语速很快,生怕说慢了让梅予殊感到不满,认真地献着殷勤:“于是我放了那群鬼魂去灵源处,每年给我供奉一些怨力来便好。只要你答应不把我给乌龟,我就带着那群水鬼认你为主。”

      “灵源具体是什么?回答我,我可以酌情考虑之后怎么处置你。”

      鬼刹母连忙道:“在白鹤村水下遗址的龙王庙,庙里有一方无字碑,虽然上面什么东西都没有,但灵力非常足,你想要那块石碑吗?把我带上吧,那群水鬼一定不会阻拦你。”

      “哦。”

      梅予殊把鬼刹母放进兜里,她压根没把水鬼放进眼里过,它们阻拦不阻拦对她都没什么差别。

      鬼刹母以为自己说动了梅予殊得到了宽大处理,美滋滋地躺在她的衣服口袋里,打起了自己的小算盘。

      去了龙王庙,它就等水鬼拖住她,自己趁乱催化灵力为怨气吸食入体,到时候谁奉谁为主还不一定呢。

      梅予殊当然不觉得鬼刹母能有它表现得这么听话,能心甘情愿把消息卖给她。

      在没见到鬼刹母之前,她觉得像这种曲解人的意愿的鬼怪应该不是特别聪明,不是理解能力有问题,就是压根不用脑子思考问题。

      但当她把鬼刹母抓在手里时,才发现这鬼东西不仅逻辑清晰,条理清楚,懂得如何驱使鬼魂作自己的信徒,为它提供助力;还能甩锅甩得特别自然,装委屈装得手到擒来,比鬼刀和蛛鬼的脑子强了不少。

      既然不是脑袋不灵光,那就纯粹是心里蔫坏,故意这么做的。

      让贺谦活在死前的最后一天无限循环,这也是“永远活下去”。

      让贺谦从容器的肚子里出来,成为鬼婴,这也算是“获得新生”。

      梅予殊都懒得拿这些事去质问鬼刹母,这种邪物留它不得。

      一旁的鬼婴已经失去意识,先天鬼灵在没有开智的时候就被断掉怨力,相当于给人类刚出生的婴儿断奶。

      贺谦是饿得昏过去了。

      人变成鬼容易,死后执念太深,怨气过重,都有可能是成鬼的契机。然而鬼要便成人,那可是一点也不简单。

      现在既没有谌祈年在边上给她补补灵力,晚上也晒不到太阳供自己恢复一下,一会儿又还得去找江云津收拾伏龙鼍,需要留点力气提防狐妖动手,所以眼下梅予殊不得不把贺谦的事情往后放。

      她在鬼婴的后背画了一道“玄鸟符”,这个符在天人书里的评价是“万金油”,和人喝藿香正气水一样,不管遇到什么情况都能将就着应付一下。

      另一边的钟小英在鬼刹母被从身体取出后,已经不再会被鬼刹母所影响,但又或许是曾为鬼身的缘故,梅予殊发现钟小英伤口处的血慢慢止住了,身体在缓慢地自我修复着。她往钟小英的肚子上同样画了一道“玄鸟符”,一手提着鬼婴的脖子一手搂着昏迷的钟小英从通道里走了出去。

      让她意外的是胡伊并不在后厨里,地上只躺着一个不省人事的贺红星,以及悲怆得嚎啕大哭的张碧春。

      “那个女人和道士呢?”

      梅予殊把钟小英放在地上,向沉浸在自己悲惨世界里的张碧春问道。

      张碧春被打断了悲伤,呆滞地抬起眼看着梅予殊。

      “不知道,别问我……我什么都不知道。”

      梅予殊难得觉得头疼。胡伊果然不是个省事的,也不担心贺红星清醒过来当场了解了张碧春,更要命的是,她直觉道士自己跑掉了,但是依照胡伊懒散傲慢的性子,她才不会特意去追一个道士,她离开只可能是伏龙鼍或者她老公朱朋出了什么意外,给了道士逃跑的机会。

      然而朱朋此刻跟一大堆人待着呢。

      那只可能是江云津那里因为伏龙鼍出了乱子。

      梅予殊把贺红星用厨房里的绳子给绑严实了,又捆起了看到昏迷的钟小英再度崩溃的张碧春。她也不知道这人对钟小英是什么感情,一副又爱又恨的样子,未免人失控作出失格的事情,她也不得不把张碧春捆起来,栓到离钟小英远远的角落里。

      处理完这些,她拿起台子上的塑料袋把鬼婴往里面一装,脚底生风地走了出去。

      江轮就这么大,道士要躲要跑也就这么点范围,用不着担心。

      让梅予殊感觉问题难办的是狐妖,她可不觉得江云津这种小白能对付得了一只千年道行的狐狸。

      梅予殊像一阵风似的冲到甲板上,峡谷冰凉的风带着水汽扑在她脸上。她抹了一把脸,意外今夜怎么就下起了雨,这和天气预报里说的不一样。

      感受着指尖雨水清透的灵力,梅予殊猛然抬头向上望去。

      大年三十的晚上看不见月亮,只能看到高阔的星海。

      就在苍穹之下,游轮之上,一个巨大的黑影腾跃在半空,从江里带出来的水像雨滴一样铺天盖地地洒落。

      那厚重身体里发出的嘶鸣像是来自远古,穿透了时空,劈开了天地,震慑生灵万物的心魄。

      如鲸游,如鹏飞,此刻的伏龙鼍,像是世间最恣肆的灵魂。

      当然,倘若忽略掉站在甲板上抢着江云津的鱼竿甩线的狐妖,上面那句话里的“像”是可以省掉的。

      江云津确实能钓到伏龙鼍,但是作为人,他的身体力量实在有限,像胡伊那样能把重型卡车那么大的东西甩飞是不可能的,他自己不从船上掉下去就不错了。

      不愧是倾家荡产买来的鱼竿鱼线,这都能不断。

      梅予殊只是在心中默默地想着,就听见“啪”一声,线被切断了。

      抛竿太满,拉力有限,狐妖只靠蛮力把伏龙鼍从水里扯出来,鱼线不断才怪。

      伏龙鼍庞大的身体像一座小山一样轰然砸入江中,拍起来的波涛把江轮也震得晃动。

      江云津踩着不断晃动的甲板跑到梅予殊身前,指着江面上那朵巨大的水花喘着粗气。

      “凌正英……朱朋……被伏龙鼍吞进去了。”

      “什么?”梅予殊瞪大眼睛,怀疑自己忙了一晚上导致精神恍惚听错了。但看见胡伊满脸急色一头扎入江水中的样子,她又觉得这事就是这么真实得离谱。

      “凌正英不是被关在停电的大厅吗,那里又没窗户,他怎么出来的?”

      江云津跟伏龙鼍早就拉扯了小半天,拉得手都脱臼了,他耷拉着手臂惨白着一张脸,说道:“不知道他用了什么方法,忽然出现在水里,不仅有他,还有朱朋。鼍兽看见他俩后,直接一口吞掉了,也就是这个时候,狐妖冲过来抢走了我的鱼竿。”

      梅予殊沉默了,有时候事情的走向总是不遂她的愿,当她觉得拿到鬼刹母钓到伏龙鼍是板上钉钉的时候,就会突发一些别的意外。

      船下响起水面被拍打的扑棱声,梅予殊借着江云津的手电光,看到胡伊正在水里挣扎。

      用栏杆上绑着的绳子和救生圈把她捞上来后,梅予殊很不理解地问道:“你不会水,跟过去干什么?”

      胡伊眼睛通红,估计是水溅进眼里了。她抓着梅予殊的胳膊,声音里的情感让梅予殊觉得捉摸不透。

      她祈求道:“你能帮我个忙吗,把我的丈夫救回来。我知道那个道士和你是一起的,请你帮帮忙,顺便把我的丈夫救回来。那只灵兽我不要了,我不会和你争的,你有什么要求都可以尽管提,只要我能做到的,我都会答应你。”

      梅予殊看着狐妖通红的眼睛,觉得奇怪,这和幻境里的那个胡伊太不一样了。

      “你只是不会水而已,连避水的法术都不会吗?”

      胡伊低下头哽咽了一下,似是想通了,叹着气向梅予殊坦白:“我身上有禁锢,离开狐丘的时候,发誓不能再在人间使用法术,放弃所有身份,才能去做一个人,向我的丈夫报恩。”

      梅予殊忍不住皱起眉头,看来话本里说的狐妖报恩还真是确有其事。

      “幻境不一样,我在里面可以不受约束,但是出来后不行,我虽为妖身,也不过体质强悍些罢了,别的方面和人没什么不同。请大师看在我坦诚相告的份上,帮我一次。”胡伊的态度从一开始的傲慢完成了一百八十度大转变,对梅予殊恭敬起来。

      胡伊深知此行危险,还是带着朱朋一路追着灵兽过来。如今朱朋遇难,她却只能在一边干着急,把求生的希望寄托在别人手上。她知道梅予殊怀疑她,不信任她,可她实在是没办法了。

      而对于一个藏匿于人群中的妖类来说,坦白自己没有妖力是非常不理智的行为。梅予殊事先不向胡伊动手,没有选择先下手为强,也纯粹是因为不知对方底细,忌惮她有高深的实力。

      如今她这么做,算是把脆弱的咽喉亲自放在了梅予殊的手里握着。

      在幻境里见识了胡伊杀人不眨眼的样子,回到现实的梅予殊一时还不习惯狐妖的突然示弱。她把胳膊从胡伊手上抽回来,问出目前最大的疑虑:“你为什么要从点秋山,追着伏龙鼍一直到这里?”

      胡伊身子顿了一下,被梅予殊敏锐地捕捉到。

      “你只需要诚实地告诉我,我就答应你,把你的丈夫全须全尾地带回来。”

      胡伊的美甲因为抠手心抠得太用力被她生生折断,她叹了口气,说道:“我是受狐丘的同族所托,去五行阵眼的封印处,也就是点秋山看一看。听说镇物丢了,我循着灵物的味道跟到雾川,但我实在不清楚你说的伏龙鼍是不是镇物。”

      “想必你也是听闻这个消息,才从点秋山也追到雾川来的吧。你放心,我之后会同族亲隐瞒你的事,只告诉他们伏龙鼍被我跟丢了。”

      梅予殊面不改色,心里却是惊涛骇浪。她并不曾听过这个消息,因为她刚从点秋山的封印里出来不久,好在她现在可以确定,那个镇物就是镇灵偶的头。

      “你说的那个五行之阵,镇物丢了会怎么样?”梅予殊试探着问道。

      胡伊抬起通红的眼睛,咬了咬唇,说出的话都在抖。

      “人间有五行之阵,封印鬼界妖域。镇物丢……则鬼门开,妖山现。”

  • 作者有话要说:  还有一些,如果今晚上没发出来,那么就是剧情不好分,划在明天的章节里。明天我一定要结束这个副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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