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迎光渊》术予

45、那人不复归

　　吃完肠粉出门，站在街道上突然就不知道该去往何处，突然，一辆车停在了面前，后座的车窗降下来，里面的人让苏子衿心脏都停滞一瞬，这人总是这样，自己的内心永远会为他触动。
　　贺渊还拿着笔记本，似乎还在处理工作，他看向苏子衿，像只是碰见一个认识的人一般问道：“要去哪儿？送你吧。”

　　上一秒还不知道去哪儿的人就这样搭上了顺风车，贺渊看他坐下又问了一句，“要去哪儿？”

　　苏子衿本来就不知道自己想去哪儿，便随口说了一个书店名，就在以前的学校对面，司机得令开车。
　　这时苏子衿才后知后觉的问：“会不会不顺路？”
　　贺渊没看他，而是盯着电脑屏幕说：“没事儿，顺路。”前方的司机看了眼后视镜没说话，默默开车。

　　一时间，车里的沉默让人震耳欲聋，贺渊像是看完了一封文件，关上电脑，余光看着苏子衿，“去书店买书吗？”
　　苏子衿收回看着窗外的目光看了一眼左边的人点点头，贺渊也没再说话，似乎两人都无话可说。

　　到达地点，苏子衿下车后，贺渊就走了。

　　看着学校门口，与之前毫无变化，此时正是上课时间，可以看见硕大的校园里空荡荡，偶尔几个身影穿梭着，跟校外的车水马龙形成鲜明的对比。
　　走进二楼书店，这里类似图书馆，桌椅整齐的摆布着没有一个人。苏子衿根据记忆走到科幻小说边，他喜欢看各种各样的书，没有限制，在忙碌的时间里，看书是唯一的安宁，似乎能从中找到归属。选了几本书在角落里翻看。

　　不知不觉中，时间流逝，等到苏子衿抬头看向窗外时，正对着校门口人潮涌动，原来已经放学了。
　　收拾起没看完的书去前台结账，离开书店，突然感到饥饿，校门口有许多的小吃，很受学生们的欢迎，苏子衿想吃手抓饼又不想去挤，便转头跟着马路往酒店的方向去。

　　这一路都是曾经走过无数遍的，榆树枝叶摆动，苏子衿在穿着校服的人群中显得格格不入，慢慢的走着，身边人来人往，听着耳边自行车传来的铃声让苏子衿恍惚回到了那个熟悉的后座，温热的脊背，飘动的衣衫，怀里总是揣着自己爱吃的早餐，熟悉又遥远。
　　走到一家川菜馆，苏子衿没有犹豫的走进去，确实已经饿了，点了两个自己爱吃的菜，就着外面的风景也很惬意。
　　吃完饭出门，太阳已经消失一大半，沿着路继续走着，远处一对争执的身影引起了苏子衿的注意，等到走进才看清似乎是一对情侣，这时这边已经没有了商店，过路的人也没有，女生在男人怀里拼命挣扎着，被捂着嘴，声音溢出，可始终抵不过两倍身材的男人。

　　女生看见不远处正在靠近的男生，竭力掀开嘴上的手向苏子衿叫道：“救命……”
　　刚出口又被拦截，男人肥头大耳，张望着马路，似乎在看自己的车在哪里，注意到苏子衿笑说道：“女朋友闹别扭呢……”

　　看着这奇怪的组合，女生一直在摇头，男人用力抱着女生低头在她耳边说了什么，只见女生怔愣住。
　　就在他们经过苏子衿旁边时，他看见了女生刚好流下眼泪，出手拦截：“站住。”

　　白皙的手臂与粗壮的男人形成反差，男人看着眼前的人，脸色变得凶狠，“我说了这是我女朋友，吵架了你也要管？干你屁事。”

　　趁着男人说话的空当，女生仰头撞上男人额头，男子吃痛松手，女生调头就跑，还没跨出两步就被反应过来的男人压倒在地上，看着这一幕苏子衿站不住了，他上前在男人站起来的时候迅速出手，照着他的眼睛就是一拳，他知道自己的力气比不过对方，庞大的身材和力气是压倒性的。
　　果断的拉着女生就跑，不远处是拐角，两人狂奔着，身后的脚步声狂追不舍，许多年过去，在这样的情况下，苏子衿忘记了路线，不知不觉中他们跑进了一条巷子，左拐右拐，错综复杂。

　　一堵巨大的墙壁横在眼前，只一眼就是不可翻越的高度，他没有丝毫犹豫的把女生推进旁边巨大的垃圾桶里，“别说话。”顺带着把指纹开锁了的手机塞了进去，关上盖子。

　　刚刚离开垃圾箱，男人就出现在巷口，他看着无处可逃的苏子衿，眼神是藏不住的怒火，“还兵分两路，小把戏，把自己困住了吧哈哈哈……”
　　“看你这小身板，娘们唧唧的，既然找不到那女的，拿你抵也差不多。”说着就要动手去扯苏子衿，这几年他的身体和内脏也渐渐衰弱，过去留下的伤害愈发严重，虽然身上的伤口早已愈合，内里的损伤却无法治愈，只能靠调理。

　　但苏子衿还是没给他碰到的机会，拳头直抵太阳穴，男人虽肥胖，躲避的速度却丝毫不慢，躲过苏子衿的拳头就拉住了他的手臂，力气悬殊，苏子衿好不留情的一脚踢向男人的□□，本就不是什么专业人士，这一脚让男人无处可躲，痛感直冲天灵盖，苏子衿甩开他的手，捡起了旁边的砖头就朝他的头砸去。

　　男人捂着裆部，咬牙没倒下去，然而，头顶的一声闷响让他的痛感转移，鲜血流下只感受到一股热流。
　　苏子衿看着被砸的人还站着没有倒下，手里的砖头也没扔，紧盯着对面的人，他不敢直接跑，怕女生被发现。

　　男人眼睛都是通红，头顶的剧痛让他昏昏欲睡，可意识里的愤怒还在燃烧，他直接扑向苏子衿。察觉到对面人的动作，苏子衿瞬间抬起砖头就砸下去，可男人最后动作比他更快，苏子衿只来得及感受到一抹冰凉的触感穿插进体内，手里的砖头没有方向的砸下去，也不知道砸到男人哪里，力气本就耗尽，只听到了砖头落地和男人倒地的声音。

　　低头看着自己腹部的刀柄，整刀没入，苏子衿不合时宜的想，也不知道这刀多长。
　　后知后觉的痛感袭来，却不以为意，这还不足受过的四分之一，他伸手握住刀柄，缓慢的拔出，还能感受到刀刃划过皮肉，让人头皮发麻，他知道这时本不应该轻举妄动，但不知道为什么，这时候好奇心作祟，他就是想知道这刀有多长。

　　刀被完全抽出，伤口处的鲜血染红大片白衣，汩汩血液跟多余了似的争先恐后被排出，顺着腹部打湿衣襟，流淌着的温热就像某人的脊背，眼皮瞬间沉重不堪，浑身像被抽取了力气，刀应声落地，苏子衿支撑不住的倒下去，脑袋里有个声音在叫嚣着，结束了，终于结束了。

　　忽地，快要闭上的视线闯进一个熟悉的身影，那是曾经拥抱无数次，频繁梦见的人，他在向他狂奔而来，好像只为他来。

　　这是幻觉吗？这是幻觉吧。

　　死了可以拥抱到他吗？还能再见到那人吗？
　　这是苏子衿最后的念头。

　　贺渊赶到时看见的就是苏子衿倒地的场景，他拼命跑过去也没能接住他，身上的鲜红在昏暗的光线里也极为显眼，疾驰的惯性让他在跪下时来了个转瞬即逝的滑跪，又帅又酷，但没人注意。

　　搂住眼前的人才让他看清身上的伤口，心里升起没来由的恐慌，他打横抱起人就走，剩下的留给其他人，一路飞驰向医院，幸而没有红灯，原本十来分钟的路程，在超速情况下硬生生被缩短一半。
　　冰凉的椅子让贺渊回不过神，他身上的西装也已经斑驳，头发凌乱却另有一番风味，路过的人纷纷侧目，但这可不是一个能搭讪的地方。急救室里人来人往，他愣愣的盯着大门，在漫长的等待中，贺渊像存在于之前的八年中，除了寻找只有等待。

　　春去秋又来，那人不复归。

　　灯光熄灭，贺渊赶紧迎上去，医生看着眼前着急的人说：“病人的情况已经稳定，但失血过多，苏醒情况不明，先转进ICU。”
　　贺渊忙不迭点头问道：“什么时候可以转出来？”
　　医生说：“暂时还不清楚……你是患者家属吗？”

　　贺渊摇了摇头，医生也只当他们是好兄弟，对他说：“你也去休息休息吧，呆在这里也不能进去，通知一下家属，病人情况还需要进一步了解。”
　　贺渊失神的摇头，只说：“我就在这里等。”
　　医生见状也不好再说，只得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