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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009 ...

  •   16

      自打那位客人来千春屋,珠玉就没出过屋门。一是那天去弹三味线陪侍的经历着实吓到了她;二是因为那个少年的缘故,她如今在千春屋可谓是众矢之的,人人羡慕,人人记恨。

      果不其然。

      一出屋子,还未在走廊走几步,隔壁几个艺伎的房门就拉开了,看向她的眼神复杂得令人心悸,其中最为明显的情绪便是幽怨。

      珠玉仔细瞧了下她们的面色,苍白、消瘦,鬓发散乱,一副多日来深受折磨的样子。反观自己,除了晚上做那种事的时候累了点,这段时间光吃却不四下走动,还比往日胖了些。

      也怨不得她们心有不满。

      毕竟就连珠玉自己,此刻也无法做到真正跟她们共情,因为她完全感觉不到生命受到威胁的恐惧。如果把自己的位置与这些艺伎中的任意一位互换,她啊,说不准也要费尽心思地去勾引那人,好把保护伞抢过来。

      珠玉没再观察她们,提步走了。

      身后传来其中一名艺伎,也就是笑美子的声音:“珠玉,珠玉!你站住,那人看上你哪一点了!告诉我!”

      珠玉步伐不停,头也不回地用小指撩了撩鬓发:“当然是招人爱了,你们学不来~”

      如此遭人怨恨的话,珠玉以前是断然不会说的,但谁让这些看不清局势的东西昨日敢拿瑚夏撒气。

      ……

      珠玉让瑚夏跟鸨母打了个招呼,借用了个给打手们做膳食的小厨房。

      她想他可能不爱吃面食,便做了卤肉饭。

      等里梅忙完回来,便见珠玉比往日还要热情许多。一见他拉开屋门,就朝他怀里扑来,搂住他脖子,仰头看他时笑得清澈凛人:“你怎么才回来,人家一直在等你嘛。”

      里梅微微眯了下眼,并未回应她的热情,而是镇定地将屋门关上。

      屋门关上后,珠玉的行径就更为大胆了,踮着脚尖就去舔他的下巴。里梅对这种事感兴趣,所以立马就回应了,可他一回应,珠玉反倒不再继续了。

      珠玉退出他的怀抱,跪坐在桌案前,满眼期待:“快来,给你准备了好东西。”

      里梅一进屋就闻见了味,也料到了是什么‘好东西’,他不想吃,也不乐意去看。拿起珠玉放在梳妆镜上的烟杆,就去翻找烟叶。

      珠玉有些生气了,“你不搭理我就算了,怎么过都不过来了。”

      里梅已经将烟杆点燃了,后背靠着柜子,懒懒散散地吸食着,像施舍般回应一句:“我不吃,别白费力气。”

      珠玉过去,捶打了他两下,“为什么不吃?难道你也吃人肉?”

      “不吃。”他故意将烟雾往珠玉脸上吐,见珠玉被呛到,才罕见地勾勾嘴角,然后吸一口继续吐。

      玩心真重。

      珠玉一边被呛得不行,一边忿忿瞪他一眼,“那你不吃人肉,米面也不吃。你到底吃什么。”

      “你管我。”

      珠玉探头过去,从他嘴下抢得了烟嘴,她吸了一口后,里梅以为她要朝自己吐烟雾,连忙后仰了下。不想珠玉却是朝其他地方吐去,扭头见他如此行径,还掩唇笑了下:“我才没你那么幼稚。”

      里梅瞬间对烟杆没了兴趣。

      他将烟杆丢到珠玉手里,就从书柜里随手拿了本,趴在珠玉的床上看书。

      珠玉将烟杆放在梳妆镜上,追过去,推他胳膊:“你去看看嘛,万一得你胃口呢,那可是我亲手做的啊。真的是……认识那么久了也没见你吃过什么东西,怪人一个!”

      “你没事给我做饭干什么。”他的眼睛没抬,声音也淡淡的。看起来一点也不会为了这点小事而感动。

      真是冷血冷清。

      珠玉在心中暗暗骂了句,但表面却笑嘻嘻的:“因为心疼你啊,怕你饿着。”

      “嘁。”里梅翻身、仰躺在床上,书盖在脸上:“你这还有什么别的可以玩的吗?”

      “怎么,玩腻了?”

      他没搭理。

      珠玉故意用其他艺伎的口吻说:“哎呀呀,白发小哥玩腻了珠玉,是不是要打杀了做成一道菜了啊?”

      他还是没搭理。

      珠玉觉得无趣起来,这个混账。她扭身起来,将桌案上的卤肉饭端过来,“我可是废了两个时辰的功夫才做出来的,你好歹也吃那么一口啊。别人对你的心意,你就这么随意糟践啊?”

      里梅将挡脸的书往下推推,露出深紫色的眸,“你对我有什么心意。”

      珠玉故作惊讶:“你不知道?”

      “嗯?”

      珠玉蛮不开心地瞪他一眼,又嗔又娇的说:“我喜欢你啊,混账东西。”

      他好像对被骂这件事不怎么敏感,从很久之前到现在,珠玉不知道骂了他多少遍,也不知道骂了多少个词,他始终没什么波澜。

      是以前经常挨骂吗?

      珠玉如此猜测,便听他没什么趣味地说:“喜欢我什么。”

      “喜欢你长得好看。”

      “切,”他将书往上推,重新遮住眼睛:“无聊。”

      珠玉看了下卤肉饭,再不吃就要凉了。不免急了些,一把将他挡脸的书拿开,就挖了一勺喂他嘴边,“马上都要凉了,你倒是吃啊。我花了那么大的功夫,你怎么可以一口都不吃?要知道我这双手可金贵了,每日光花钱来听我弹三味线的,都不知道多少人呢!”

      里梅也是这时候才注意到,她手上有不少个刀口。

      也是这么个愣神,珠玉就将饭塞他嘴里了。

      他机械般咀嚼了两下。

      味道还行。

      珠玉笑了些,问他:“好吃吗?”

      里梅下意识回应:“难吃。”

      珠玉不爽了,但见他最终还是吃了一口并咽了下去,就又舒心了点,继续喂过去第二勺。

      他偏头避开,“我不爱吃,拿走。”

      “好嘛。”见他真的不想吃,珠玉将卤肉饭放回了桌案。瞧到他嘴角有一粒米饭,便姿态妩媚地凑过去,将米粒舔掉了,顺道在他脸颊亲了一口,发出了‘啵’地一声。

      他脸颊印了道红色唇印。

      珠玉欣赏着自己的杰作,心满意得,抬手将他的发绳一把扯掉。

      里梅一头白发便倾泻而下。

      他不慌不忙地将珠玉抱到腿上,就低头去索吻,珠玉应允了,嘴上纠缠纠缠着,就变成了身上纠缠,最后滚在了被褥上。

      ……

      又折腾了大半夜。

      珠玉往常的时候一般都是由他决定来几次,他想了就来,累了便睡。但这一次她因为心里藏着事,有意勾他多来几次,直到第五次结束,不只是她累得几乎要晕过去,他也满身是汗一直喘气,声音都哑了不少。

      毕竟谁能想到,平日看着淡漠话少的人,做那事的时候那么爱发出声音。

      珠玉还蛮喜欢看他那副样子的。

      看着此刻趴在她怀里止不住喘息的少年,珠玉抚摸他的长发,轻声:“我害怕。”

      “害怕什么。”刚做完那种事,他声音懒得不行,也比往常好说话些。

      “我怕死。”

      他说:“你暂时死不了,不是一早就跟你说了吗?”

      “那我就是怕以后死。”

      “每个人都会死,想这些做什么。”里梅有些烦了,脑袋往她怀里钻,“我困死了。”

      珠玉摸不清自己在他心里是个什么地位,一时间没敢再说下去了。可瑚夏说,如今千春屋只剩下三十不到的艺伎,已经死了二十多人了。她便又悄声说:“我睡不着。”

      里梅眼睛闭得紧紧的,没搭理。

      珠玉又去轻轻推他,“我睡不着。”

      他睁开眼,没什么情绪地看她:“烦死了!玩腻了也不杀行不行呢,闭嘴。”

      珠玉没料到他会这么说,一时间愣住了。

      他翻身。
      背对珠玉,继续睡。

      珠玉又挪过去,抱他的腰。

      他没拒绝,甚至过了会,还翻身回来,脑袋埋珠玉怀里睡觉。睡觉的姿势看起来酷酷的,其实有些像依偎母亲的小孩。在珠玉轻轻抚摸他头发时,眉眼舒展开,一副舒服到不行的样子。

      “最近千春屋死了太多人了,我一直睡不着,就算睡着了也要被噩梦吓醒。”珠玉隐隐摸清了自己的地位,用撒娇的语调说,“能不能让那位大人别留在千春屋?我害怕嘛,最近精神都比以前差了很多。”

      他眼睛没睁开,只懒懒散散说了句:“睡觉。”

      17

      如此过了两日,始终没什么动静。看他整日跟没事人一样,好像一丁点都没把她那晚的暗示明示放在心上。珠玉有些失落,正以为高估了自己在他心里的地位,准备找个机会迂回一些再试试时。

      当天晚上,里梅用的劲就明显大了不少,也比往日玩得疯了点。一直折腾到天蒙蒙亮,才松开珠玉的腰。

      珠玉累得香汗淋漓,直大口喘气。

      “大人要走了。”兀地,她听到这么句话。

      珠玉抬起头,“嗯?”

      里梅已经将僧服穿上了,半蹲在她枕边,拨弄着她发间的珠钗流苏,“我报了个假消息,大人便要去川平看乐子。天亮就走。”

      珠玉愣了片刻,随即便是莫大的惊喜:“真的?”

      里梅睇她,“切”了声:“别高兴得太早,大人可是说了,玩过的女人统统都要处理掉。”

      “那你要杀我吗?”珠玉挑了下眉。

      里梅不冷不热观察了下她的脖子,只见上面满是红艳艳的印子,他咬出来的。但这些印子顶多两天就消了。

      他低头又在她肩膀啃了口,这次用的劲很大,甚至渗了血。

      看着她肩上的牙印,里梅心满意得地用手背擦了下嘴角的血,“我不给你用术式,应该会留疤吧?”

      珠玉看了眼肩头,笑得花枝乱颤:“怎么,是想让我看到疤痕就想到你吗?这么幼稚啊,或者是说,这么离不开我啊。”

      里梅的脸色顿时冷了下去。

      也不知是怎么做到的,珠玉只感觉一阵暖意,肩上的伤口就慢慢止了血。

      这种能力她见识过。

      可能是因为要走了,他昨夜玩得格外狠,好几次都弄得她眼泪直掉,不让他碰。他就用了这种能力,帮她缓解。
      缓解了之后,她的眼泪还没收住呢,他就又继续了。

      至于刚才之所以说那种话,就是想让他使用能力。毕竟身上留个疤痕什么的,也太丑了吧。

      等肩上的伤口复原,里梅站起身,往屋外走。

      珠玉喊他,“你还回来吗?”

      “不回来。”他头也没回。

      “那你叫什么名字?喂,我问你话呢,混蛋!”
      “哼,不过啊,人家可是真心喜欢你哦,想跟你过一辈子的那种喜欢啦——”

      少年的步伐一直未停,出了屋,就将屋门紧紧拉上了。

      至于他的名字。

      直至最后,也没有告诉她。

      当然,她也不清楚他有没有记住自己的名字,无论是珠玉,还是川相凉子,不管哪个都好。

      18

      千春屋一共死了二十八名艺伎。

      还活着的人,都带着劫后余生的庆幸。

      最后还是卯月提点了句,说这件事谁都不准往外声张,大家才回过神来,这件事并未完全过去,那位客人的能力奇特,谁也不知道一旦说出去,会不会立马被杀。

      珠玉在鸨母的屋中,给自己赎身。

      鸨母神情复杂:“那件事多亏了你,这些账就一笔勾销了。你想要自由的话,随时可以离开,如果你想留下来继续当花魁,那当然是最好不过。”

      “哎呀,在花街呆久了,还是蛮期待外面的。”珠玉掩唇笑着,最终还是将钱推了过去,“但这些钱呢,鸨母还是收着吧。”
      “毕竟不管怎么说,千春屋对人家也不赖嘛。更何况,我可是还有个徒弟要留在这呢。”

      ……

      珠玉离开千春屋的时候,时至黄昏,细雨朦胧。

      除了钱,她什么都没带走。

      靠着瑚夏,打听到了死的那二十八名艺伎的家,每家她都给了十粒金豆子,正好将少年给的钱分完。

      她一身轻松,用自己在千春屋三年多攒的钱,雇了辆马车,离开了吉原。决心选一处没人认识的乡下,这个乡下呢,要风景好、要民风淳朴、要有孩子愿意学三味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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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0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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