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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3、第三十三章·遁梦魇御下来召 ...

  •   “你说,柳老爷知道有人给他下了毒?”苏玉眯起眼,有些难以置信。
      柳言欢摇摇头,“柳老爷知道自己命不久矣,并不知杀手会以何种形式杀了他,否则他也不会吃下那碟腐乳。”
      他又叹了口气,将信递了出去,“阿年,他会希望你来看这封信。”
      禾肖年面色白的像纸一般,手指颤抖着接不住信,他放下手,道:“言欢,我信你。这封信,你读与我听。”
      “好。”柳言欢垂下眸,开始读信。
      “展信佳,勿念。”

      吾儿,侄儿,你们任何一人发现这封信时,我已离开人世。
      其间是非黑白错综复杂,望你们莫要卷入其中。但我还是需要给你们解释一下那日发生之事,之后的事情还需要你们去意书台自行探寻,请务必不要告知外人。

      柳言欢念完,小心翼翼望了禾肖年一眼。柳老爷对于自己的死亡只有只言片语,却对他们后来即将发生之事格外关心。
      禾肖年没显露出什么表情,只道:“我明日去意书台查一下。”
      “等等,阿年,我……我陪你去吧。”柳言欢陡然吐出一句。
      苏玉觉出柳老爷遗志本不愿其余人等知悉,如今听见了,就只当什么也不知晓罢了。便拉着杨可卿辞道:“我们两个不方便掺和,就不去了。”
      禾肖年点着头,没说话。柳言欢不晓得自己是该送两个姑娘出去,还是该留下看看禾肖年的情况。禾肖年到底还是孩子心性,这般压抑着自己的情绪,总归需要旁人一些安慰。
      好在苏玉明白了柳言欢的难处,自己拉着杨可卿就走掉了。

      “阿年。”他试探了一句。
      禾肖年抬起头,“嗯?”
      “你想哭便哭吧。”他干巴巴道。
      禾肖年没哭,就看着柳言欢。
      柳言欢不知道还能说什么,做什么。他从来都是自己独自消化全部外界带给他的东西,好的,坏的,没有人那么对他,安慰他,鼓励他,他也不知道怎么安慰别人,鼓励别人。
      他饱读诗书,竟不知道如何斟酌字句去安慰自己在乎的人。

      须臾,禾肖年露出一个浅笑,带着苦涩,唤道:“言欢。”
      “我在。”他忙应道。
      “我好累。”
      “我知道。”他去到禾肖年身边,盘腿坐下,“你累了不要硬撑,我一直在。”
      “好言欢,我累了。”禾肖年打了个呵欠,侧身躺倒在柳言欢腿上,蜷成一团。
      “阿年。”他轻声唤道。
      “怎么了?”禾肖年声音里显出疲态。
      他伸出手去拍禾肖年的背,他依稀记得他阿娘曾经就是如此拍着他的背,哄他和阿姊入睡。“你困了就回房睡吧,这里冷。”
      “你陪着我么?”禾肖年拈着柳言欢耳边的一缕乌发。
      “……”

      禾肖年不愿意起身,生怕自己一起来,这人就要跑掉。
      “言欢,你唱个曲吧。”禾肖年声音淡淡的,晨雾一般飘进耳朵。
      柳言欢继续拍着他的背,道:“我不会。”
      “你怎么不会?不会也要唱,我想听。”
      柳言欢没答话,手却也没停。
      禾肖年就接着道:“……从没有人唱与我听。我们家是武官世家,没人听这玩意。我今天叫温如芸来这里,本来是想借着这理由顺带听个曲的,但是也没多好听……”
      怎么还委屈巴巴的?柳言欢俯身在禾肖年耳朵上轻轻哼了首《醉花阴》,没词,却流进了禾肖年心里。

      “言欢,我觉得,你唱的,比那温如芸唱得好听多了。”禾肖年迷迷糊糊夸道。
      柳言欢腿被禾肖年压着,麻了,他想让禾肖年挪个地方,“别想别的了,回屋里睡吧。”
      禾肖年睁开一只眼,央求道:“那你别走。”
      柳言欢无奈地摇摇头,“好,我不走,我带你回屋去。”
      禾肖年听话地起来了,路上却耍着赖,把整个身子重心都坠在柳言欢那里,把柳言欢累够呛,还要一直拽着他叫他别插科打诨的。
      “怎么这么幼稚?”
      “哪有幼稚了?我怎么没看见?”禾肖年继续耍着赖。
      总算挨到床边,禾肖年乖乖躺下,任由柳言欢替他掖好被子,就道:“言欢,你别走,陪陪我吧。”

      柳言欢应着,低头一看,禾肖年已经睡着了,睡颜哪里像个将军,简直就是个人畜无害的孩子,这要教辽北的敌军看着,谁会信这是大败他们三次的禾大将军?
      柳言欢忍不住心疼地摸了摸禾肖年的脸颊,躺在禾肖年身边。
      半夜,禾肖年起了梦魇,额头浸了一层细密汗珠,呼吸也急促了许多。柳言欢以为禾肖年白日里受了风寒,又心情不好,因而发了烧,结果一摸额头,没烧。
      到底是沙场上打磨过的人,底子好。
      禾肖年皱着眉,急道:“别走!”
      柳言欢道:“我没走,我在这里。”

      “阿爹,别走。”禾肖年哑着嗓子道,继而面色惨白,额上又冒出一层薄汗,这是禾肖年在旁人身边第一次展现出如此脆弱的一面。他一直是如此坚强,以至于大家都以为这个常胜将军是百毒不侵,刀枪不入的。
      柳言欢叹了口气,侧身去塞禾肖年的被子,却被他一把擒住手腕,明显没使什么劲,却还是捏的生疼,等到柳言欢挣扎滑脱,才意识到禾肖年是何等虚弱了。
      “阿爹,别走。”禾肖年重复道。
      柳言欢闻言苦笑,心道:“原是他将我认成了阿爹。”
      低声安慰道:“我不走,阿年,别怕,我不会离开,永远不会。”
      他将手腕伸给禾肖年,少年像只受伤的小兽,紧紧抓着那只纤白的腕子,不再松开。
      谁曾想,梦魇无时无刻不折磨着禾肖年,一年又一年,阿爹送离他的场景早已刻在脑海中无法分离了。柳言欢看着脆弱的他,仿佛看到了他儿时随父在战场拼杀的模样。
      禾肖年的梦里,却只有父亲赶他走的样子。
      老将军对身旁犹豫不决的将士喝道:“你知道规矩,把吾儿带走。”
      又对禾肖年道:“听话。”
      “阿爹,别赶我走,我能杀敌。我给阿爹报仇!”禾肖年扭着身子,试图挣脱抓着他的将士。
      求你了,阿爹,别赶我走,别赶我走。

      禾肖年清醒过来,看见了身旁伏着身子早已睡着的柳言欢,才意识到昨晚的失态。
      打小见惯了尸体遍野,血色蔓延的场景,人道他冷血,无情,可是谁也没见到他看着自己阿爹被送到自己面前,千疮百孔,身上没一块好肉时的模样。痛哭失声,近乎疯狂,将一生的情绪几近宣泄于此,从那时起,他就认定这是他一生永远都无法挣脱的牢笼,容他自己一个人去体会,从不在他人面前表现出来。
      可是,柳言欢,怎能算作他人?
      便是如此,他也不愿让他看见自己这副样子。

      他直起身,将熟睡的柳言欢抱进被子里。在府上养了那么些日子,柳言欢还是一副皮包骨头,没二两肉的样子,又不盖被子,生了病怎么办?苏慕枫说他身体硬朗,他才不信。
      日初出时,柳言欢醒转过来,见禾肖年看着他笑得像个求着人夸奖的大狗,又看见自己身上的被子,心里已猜出个大概。他轻声下了榻,去叫侍人备些粥。
      不多时,禾肖年想起他还要去趟意书台,就坐起身。看见柳言欢端着碗热气腾腾的粥进来了,怪可爱的,忍不住笑道:“言欢还挺会伺候人呢!”
      柳言欢闻言笑了,回敬道:“可不是吗?照顾三岁小孩有什么难的?”
      禾肖年打着马虎眼,“我读书少,说不过你。”
      “别耍赖,拿读书少找借口,嘴笨就是嘴笨。”
      “言欢要喂我喝粥,我甚是感动,感动得连句体己话也说不出了。”
      柳言欢眯起眼,作势把热粥搁到了桌上,“禾大将军感动,我可受不起,你还是起来自己喝吧。”
      禾肖年正要说什么,就听见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将军!将军!”无别急匆匆跑进屋里。
      柳言欢拦住他,问道:“别急,有何事等将军喝完粥再说。”
      禾肖年下了床,走到桌边坐下,道:“无妨,我喝着粥也能说。无别,你说吧。”
      无别抱拳拱手,道:“宫里来信了,圣上传你进宫。”
      禾肖年两道眉纠到一起,“有说何事吗?”
      “不曾。”
      “那便去吧。”禾肖年喝完最后一口粥,长叹一声,转向柳言欢,“只是意书台那边……”
      柳言欢道:“我一个人去不会有事的,你放心进宫面圣。”
      禾肖年顿了顿,道:“好。”
      听罢,柳言欢端了那只空碗送回厨房。
      禾肖年又叫住他,“哎,等等。”
      “怎么了?”柳言欢回过头。
      “你昨天晚上不信任温如芸,是有证据的吧?你虽然对人不轻信,但是也从来不会无缘无故地避一个人的耳目。”
      “将军,我知道她跟你有些交情,所以有的事我不能明说。但我有避开她的理由,也有劝你当心的必要。”
      “懂了,你去吧。”

      深夜,苏府。
      “你那日说,我们还有机会,是何意?”苏玉问道。
      “字面意思。”
      苏玉:“……”
      “就是,米行不会走,我们再从米行那里从头捋过去。”
      苏玉以为有什么高深的东西,没想到解释就这样,“就这么简单?”
      “你以为呢?”
      “所以那个逃走的人,现在我们知道什么?左眼有道疤,刀法快,还有什么?”
      杨可卿俯首道:“对,他那日混淆视听,用的匕首,但是划痕不会说谎,他应该更擅长使刀,刀法极快,整个汴京,有这样刀法的一个人不会超过五个。虽然左眼的疤痕会作假,但是刀法不会。”
      “有哪五个人?”
      “禾将军,南副将,宋濛,太子,还有四王爷。”
      苏玉闻言摇头道:“就他们几个?不会的,不会是这几个人。会不会是汴梁城外来的人?”
      杨可卿托着下巴,“难说,汴梁是京城,来往那么多外地人,很难查。”
      “但是刀法好的人也不会多。”
      杨可卿思忖片刻,“这倒也是,只是不知从哪查起。”
      “这我可以帮上忙。办理进京文书的钱先生跟我阿爹挺熟,我们从那里查些资料,或者问问那里办事的小厮,兴许会有线索。”
      “好。”杨可卿没反驳。
      “只是,米行那边现今还是个稳妥的线索,我们明日再去一趟,这次要小心,他们恐怕要有所防备了。”
      “你放心查你的,其他安全问题交予我就好。”杨可卿垂眸看了眼苏玉,转身回了自己的屋子。
      苏玉眨眨眼,心道这杨小姐什么时候那么有自知了?做侍卫做的还挺尽职尽责。
note作者有话说
第33章 第三十三章·遁梦魇御下来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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