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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 1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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露水的性,在宁晓天眼中,就是越界的艺术。一半是挥笔洒墨,误成传世佳品;一半是糊弄的糟粕,艺术生的实习作品,像烂坏的鸡蛋,破碎在肮脏的地上。
昨夜的性像是一瓶雷司令,余有一梢兴奋挂在耳朵,动一下,还能回忆起女人舌尖的触感。
晨光照在旁边并未卸妆的脸,挂着玫红色眼线,像乔尔乔内的油画《沉睡的维纳斯》,浓烈而模糊,从文艺复兴时代走来,踏着清脆地步子,临幸般睡在晓天身边。让晓天不禁思考,她到底叫什么名字?昨晚竟然喝多了带她回来,他不喜欢和陌生人留宿,特别是不穿衣服的时候。
Norma?Charlotte?Iris?好像都不对。
不管了,晓天换上棉质睡衣,转头看了眼那嘴角亲开的口红,像是吃了毒苹果死去般娇艳,他被这个比喻逗笑了,拿了本《太平广记》在阳台上翻看。他想到昨晚一个荒唐的梦,像是出怪诞的古装剧,他跪在殿下,抬头看是威武的女皇帝,好似《大明宫词》中的归亚蕾,她正发问,“老天赐你一道游转于女人之中不偏不倚的天赋,你却视若无睹。如今你拔得女试之头筹,我令你巡视江南七蜀,找一位隐居山林的神医取一味药,好治疗你命中的痴傻,再回京复命,在我的枕边效力。”
声音空灵而坚定,在宫殿回荡两回。晓天听过文试武试,这女试闻着可笑,便问,“既然我有顽固的痴傻,为何能中女试之状元?”
女皇帝回答,“你样貌清新俊逸、明眸皓齿,所见女人,皆趋之若鹜,这且不算。你有洞察女人心思的灵窍,在任何场合任何情景,所说之言,所做之举动,或体贴心意,或挑逗撩拨,都恰到好处。再冬日冰雪的女人,在你的怀里也会春意盎然。这算不算你的天赋异禀?”
偏巧梦到这里,被身边情人的一个翻身热吻打断了,早早醒来。
隔壁的阿姨起得早,正在阳台浇花,顺便也替晓天这边两盆吊兰浇了水,她刚替一家人做完早饭,心情正好,对晓天说,“你起这么早,屋里又有女生吧?”
晓天竟害羞地摇头,“没呢,失眠了。”
“对了,你女朋友今天回国,你起这么早是要去接她的。”
晓天扔下书,打了激灵,赶紧回房找来手机,翻到楚怡的十几条短信,两小时前开始,“我现在去机场。”“你怎么还没醒?”“怎么失踪了?你又去喝酒了?!”……最后是“我上飞机了,回去和你算账!”
看着房间里一片狼藉的战场,凌乱的衣裤袜子,黑色蕾丝鱼骨胸衣,晓天犯起了偏头疼,越是要动手整理越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再看向床上那一张亮旧油画,还不知该如何将她送走。
正巧这女生的手机也响了,她眯着眼睛接起来,像挂起一对樱桃。只听电话那头傲地一声叫,她立马坐了起来,这让晓天乐了,心想,难道你也是有夫之妇?那今日也算是良辰吉日,大家同归于尽,同去龙华好了。
她弹起身,将地上一件件衣服穿起来说,“我要赶紧去机场,有事呢。”
晓天问,“哪个机场?”
“浦东。”
这让晓天有了主意,对楚怡将功补过之法就是去机场接她,所有女生都能原谅在到达处苦等自己的男朋友。
晓天说,“那正好顺路。”
有了好主意,晓天也打起精神,吃了颗止疼药,赶紧将屋里的衣物收好,垃圾悉数装起,阳台窗户通风,两个人下楼打车,一路奔向浦东机场。
女生开口问,“你怎么也去机场?”
“我去接我女朋友。”
两人上了车,女生才说,“难怪,昨儿我就觉得你有女朋友。”
“这是什么意思?”
“你的房间明显不是单身的味道。”
晓天说,“听上去你有经验。”
说着打开微信,十几条承宗和画眉的微信。这时候晓天的脑子渐渐清晰,昨晚拉着兄弟承宗去酒吧,本来是领了老情人画眉的任务,去守着一位代号名曰“钱飘飘”的女士,可是这女人并不简单,柳叶眉厚嘴唇,明显戒心重,晓天在吧台请她一杯长岛冰茶,直接被推开了,留了句,“这么拙劣的搭讪,还是留给别的便宜姑娘吧。”
说完就拎着大象灰的Birkin走了,连个礼貌的回头也没有。这句话让晓天十分受挫,他自诩从未失过手,至少没有丢过这么大的脸。这让他暗暗下定决心,今晚必须钓上一只鱼,才能收手。
于是就有了旁边这位女生。这会儿药效刚上来,头有些懵懵,车已经到了机场,晓天和姑娘告别,就在机场到达处找了家星巴克,要了杯冰美式,好好让自己清醒清醒。并不愿回复画眉关于昨晚的败绩,承宗却一个电话打来,那头说,“喂。你终于醒了。”
“我到机场接楚怡呢。”
承宗说,“她也该回来了,好好管管你。昨晚你好想喝多了,要不是我拦着,你差点就要成为Magic Mike,大露天光了。”
晓天啄了口咖啡,完全不记得,隐约中似乎承宗将自己扶在吧台,说女儿发烧了便提前撤了。
晓天说,“所以你就把我一个人扔在那里。”
“楚怡就一天不在,你就在NINE酒吧乐不思蜀,我都替老同学鸣不平。”
晓天吐槽,“算了,你的那些懊糟事,够离一百次婚了,我这攒着的证据,足够让你光溜溜地滚出家门,一分钱也要不回来。”
男人之间,最爱交换私密。电话那头笑了,“我死之前一定要拉你一起同归于尽。”
正说着,到达处人多起来,看了眼时间,楚怡这会儿该下飞机。晓天暗地佩服自己,将新情人和女朋友的迎来送往掐得刚刚好。先送后接,一趟出行领两份情,真划算。
楚怡摘下浅绿色的墨镜,一对眼睛像黑葡萄,皮肤有些黑,是去年在苏梅岛晒了两周,说是要赶健康的风潮,可是晓天却不喜欢。他相信女性的第六感,特别是天蝎座的楚怡,老远她就一脸怀疑地看向他,像是已经知道昨晚春宵的秘密。
刚走近,楚怡却一脸疲惫,将手中的拖箱交给晓天,再拿过他手中的咖啡说,“渴死我了。”
这让晓天喘了一口大气,她拖着箱子走在前面,楚怡踩着高跟鞋跟上问,“怎么看你这么累?昨晚又和承宗喝大酒去了?”
晓天摇头说,“不是,一大早客户就喊着过方案,你也知道我们那个项目经理不扛事,只会一昧配合,倒辛劳我,一大早爬起来。”
“这客户也奇怪,大清早开会?”
晓天最擅长扯谎,“这客户正好在西雅图考察,哪里管国内几点钟?”
楚怡并未怀疑,“怪不得不回我微信。这种跨时区的沟通,最讨厌了。”
下楼上了出租车,楚怡便打开手机开始在闺蜜群中聊天,那个群的名字叫作“剪秋本宫的头好痛”,晓天知道,类似的群还有很多,但基本上限就三四个人,不同于男人越多越团结,女人越多闹掰地也越快。
楚怡边看消息边说,“听说昨天NINE酒吧来了个姑娘,开掉了一瓶10万块钱的红酒。”
昨儿他就在NINE酒吧,可是一来他没留意,二来他不能暴露,只能垫了句,“真是钱多。”
“她有个外号,就叫钱飘飘。”
晓天打了个寒战,因为吃过止疼药,反应并不明显。居然从楚怡嘴里又听到这个名字,可见世界真小,此人来头更是不小。即使好奇,晓天不愿多问,万一碰一鼻子灰就不好。可是楚怡起了兴致,自顾说了起来,“这姑娘本来花钱在伦敦上学,每日往返在Harrods和Selfridges之间,偶尔还被黑人打劫,却认识位富二代,一心要嫁给他,跟着他回了国,没把他爸妈气死算是好的。不过这富二代不傻,坚持要她读完书,于是家里又花钱送她去澳洲读书,后来怀了孕生了孩子,这会儿非要做点什么,可做事就要花钱,特别是要做体面的事,她如今平头白脸地闯入上海的地界,众人都等着分一杯羹呢。”
晓天随口问了句,“你这都是哪里听来的?”
楚怡忙着回闺蜜的微信,半天回了句,“这些八卦,当然都是Emily告诉我的。”
这等于白问,楚怡生活中一半的八卦,都源于这个嘴大的女人,在审计公司天天加班,却没有磨灭她八卦的乐趣,日日出入新天地,倒是给了她更多的信息源,每日像新闻联播一样在“剪秋群”里散播着消息。
女人总是真假难辨,倒是楚怡,一条肠子通罗马,什么情绪都挂在脸上,这是晓天喜欢且安心的地方。晓天打开微信,查看情人画眉给自己发的微信,“昨晚怎么样?”
晓天回复,“风平浪静,毫无所获。”
出租车刚上高架,楚怡便对司机说,“师傅,先把我放在香格里拉酒店吧。”
晓天问,“不先回去吗?”
楚怡说,“Emily约了中午饭,这会儿再回去一趟就晚了,你要不要一起去?”
晓天说,“我不愿见她。只有一张碎嘴。”
楚怡笑着说,“上次说的话你还生气呢?”
晓天说,“我就是嫌烦。”
上周五两对情侣吃日料,Emily不过起身从晓天身后路过,就像神婆一样叨起来,“这倒是楚怡身上不曾有过的香气。”
香水是楚怡不多的盲区,确是Emily的专长,楚怡不过随口一问,“你说是什么味道?”
Emily说,“像是Le labo沐浴露的味道。”
楚怡看着晓天说,“我没用过这个牌子。”
晓天说,“商场香氛的味道吧。”
Emily打量起晓天的发梢和脖子,“这是酒店备品的味道,难道你们下午在酒店?”
这话一下把晓天的耳根说红了,下午他正约了情人画眉在陆家嘴的酒店浪漫,没想到晚上就和这神婆侦探一起吃饭。
楚怡此刻盯着自己,再没个借口惹起她的怀疑,一旦提出查手机的订房记录全要露馅,千钧一发之时,对面Emily的男朋友苏致和垫了句话,“下午我在太古汇见客户,正好碰到晓天。”
Emily坐下来一脸期待的看着他说,“你别告诉我,你们去了Le labo的专柜?这个牌子现在在上海可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