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台明镜悬》山色暝

26、第26章 庄周梦蝶

　　“我才没有朝三暮四，不喜欢了我都明确地说了分开，只是他们不同意而已。”梦蝶开始讲述自己的故事。
　　她原本是灵山中一只普通的粉黄色蝴蝶，终日游荡在花丛溪谷，自由自在。
　　偶然一天，一阵大雨过后，忽然开了灵识，能够感知到其他妖怪，后来慢慢有了法力，也就能够变化为人了。
　　她很快就了解了世上的许多事情，也渐渐发现，自己随意幻化出来的容貌，竟然引得众多人妖垂涎。
　　“我最初不是这张脸。”梦蝶说，“不过这张脸也用了好多回了，许久没有看到我喜欢的面容了。”
　　“继续说。”天鉴道。

　　梦蝶继续回忆，她凭借容貌赢得了很多人欢心，她也乐在其中，享受他们的追捧，与他们调情嬉戏，寻欢作乐。
　　虽然凡人会骂这种女人淫/荡/下/贱，但是她喜欢上了这种感觉，在情感中游走就有如穿梭花丛，很快乐。
　　“都是你情我愿的事，他们反悔了还怪我。”梦蝶说，“他们玩不起。”
　　“从前喜欢的不过几年就会厌倦，那就换一个新的来喜欢，我们的生命无限爱也就无限，那么快乐也是无限的。”她试图说服眼前的聆听者，“妖怪的一生那么长，会遇见很多很多人、妖，就会有很多喜欢的对象，我们也没有不从二夫的规矩。”
　　“想想，如果要几百年千年对着同一个人，那得多无趣。”
　　“如果人的寿命变长了，他们也不会跟一个人过一辈子的，至死不渝，海枯石烂的誓言也就不会存在了。”

　　梦蝶的想法听起来有几分道理，但是袁维君不赞同这种活法。
　　她说：“梦蝶，你快乐了，那别人呢？”
　　“他们怎样那是他们的事。”梦蝶说。
　　“感情是很复杂的，它不会简单地结束，有一个消亡的过程，这期间会催生愤怒、难过、嫉妒，一切好的坏的情绪。你自私地不考虑他人，最后会被他们的情绪反噬，救比如蜘蛛精让你受伤的事，他觉得被你玩弄了欺骗了，气愤恼怒，只有杀了你才解气。”
　　袁维君抬手按了按她的肩膀继续说：“你得罪了他们，他们就会报复你，与人为善才好。”
　　“和一个人在一起几百年是会厌倦的。”
　　“才不会，我和姐姐就很好。”芫花说。
　　梦蝶说：“你不懂，我说的是情爱。”
　　她看向袁维君说：“多数妖精都是像我这样的，你们这样太像人了。”
　　袁维君想，妖与人不同，他们很多随机缘成妖，无父无母，无人教导，自然随心所欲得多，若能像人一样对他们施加教化，那恐怕就会和谐很多。

　　“梦蝶，我只是提醒你一句，你不赞同也无所谓，往后不要再来找我们了。”袁维君说。
　　梦蝶点头说：“其实我心里一直有一位喜欢的人。他已经死了，我再也无法见到他了。”
　　袁维君心中一动，突然想到了钟离昀。
　　“但其实我也从未见过他。”
　　“别没话找话了，快走吧。”天鉴说。
　　“虎哥哥。”梦蝶叫了一声，“我说的都是真的。”
　　她看向袁维君说：“维君姐姐对人世颇有了解，应该知道这个人。”
　　“我遇见他的时候我还叫小蝶。”
　　那时一百五十七年前的事情了，梦蝶已经忘了当时所处地方的名字，她在一处酒楼和一位正相恋的凡人男子喝酒。
　　男人的相貌和名字她也不记得了，但她还记得他说的那个故事。
　　他拿出一副画着蝴蝶的花送给小蝶，说：“小蝶，你听过庄周梦蝶的故事吗？”
　　小蝶摇头。
　　男人笑了笑说：“庄周梦见自己化作一只蝴蝶，翩翩飞舞，怡然自乐，忘记了自己是庄周。他醒来后十分惊奇疑惑，分不清究竟是自己做梦变成了蝴蝶，还是蝴蝶做梦变成了自己。”

　　这个故事让小蝶想到自己在山间飞舞时，她目中所见一切亦然似梦似幻，亦真亦假……
　　庄周梦蝶震动了她的触角，击中了她的心，她激动地开口问：“庄周他在哪儿？”
　　“他已经死了很久很久了。”男人说，“小蝶，你怎么哭了？”
　　“我很受触动。”
　　“小蝶，我就像庄周，你就像我梦见的蝴蝶，自从有了你我才体会到了人间乐趣，如此快乐，快乐得不真实，我竟也不知这快乐是真是假了……”
　　他的话飘然而过，不久后小蝶正式为自己改名为了梦蝶，可惜庄周已经死了，那遇见一个像他的也好。

　　“确实有庄周梦蝶这个典故，他早就不在人世了，你们不在一个时空，但你却爱上了他。”袁维君也觉得新奇，可是她转念一想，又觉得是平常的事。
　　人总是会敬仰拥有某些品质的死人，甚至会祭拜，将他们视为神。
　　“姐姐，大哥，就让我在这儿多留几天吧，万一蜘蛛精又找上我，我真的要没命了。”梦蝶求到，“我对你们说了这么多也算是朋友了吧，帮帮我吧。”
　　袁维君说：“梦蝶，你要学会面对自己弄出的情感问题，承认错误道歉弥补都不是难事，你很聪明，我想你不会轻易让自己丢了性命的。”
　　梦蝶没再多说，看了几眼天鉴便走了。

　　劝走了梦蝶，袁维君又去看了徐云英。
　　她说：“以后不会再有这些动静了，你就好好养身子吧。”
　　不渝说：“娘，你看，我现在已经不爱睡觉了，我又长高了。”
　　徐云英喝药养着气色好了很多，她笑了笑说：“袁姑娘，你的大恩大德我只有来世再报了，不渝，以后好好跟着姐姐，代替娘亲报答她。”
　　“娘不要我了吗？”
　　“不是，娘是人，没你们活得久，娘死了以后，你就代娘报答袁姐姐。”
　　“娘。”不渝哽咽，“我知道了。”
　　母女情深的场景让袁维君触动，更加坚定了要好好教导不渝的想法，时间，她有的。

　　又平静地过了几日，天下起了雪。
　　不渝的身体虽然很健康了，可是她的心里似乎总是有一股恨意。
　　一个人的心袁维君是无法用法术控制的。
　　她想，就在这里引导不渝，直到徐云英死去，然后带着不渝走，她心中的恨意消失后就放她自由。
　　“这个字读作义。”袁维君指着字说，“有正派、公正、正当等美好的含义，无论人妖，美好的德行都要符合义字。”
　　教导不能死板，要尝试多种方法，说故事讲道理举例认字……袁维君结合了从前引导四方的经历。
　　不渝用手指比划了几下说：“这个字很好写。”

　　风呼呼地吹开了窗子，雪花飘了进来。
　　“雪，我想去玩儿雪！”不渝兴奋地说。
　　“好。”
　　脚踩进雪地里，咯吱咯吱响，袁维君也好久没有玩儿雪了，她伸手捧起一把，很冰凉。
　　“姐姐，我们打雪仗！”不渝说。
　　“好。”袁维君紧紧合上手，雪球出现雏形，她朝不渝的脚边扔了过去。
　　不渝咯咯地笑着，也扔了个雪球过来，袁维君轻轻闪躲，不料一下突然五六个结实的雪球就砸了过来。
　　袁维君没有用法力，一不小心摔倒在了地上。
　　不渝高兴地拍手，“哈哈，好玩！”
　　芫花见状从屋檐下跑出来去扶袁维君，“姐姐，没事吧。”
　　“没事。”袁维君拍了拍身上的雪，看向笑着的不渝，对她招了招手。
　　“姐姐，我做错了吗？”不渝看芫花不悦问道。
　　“没有错，只是处理不当。”袁维君快速想了想，“玩游戏是为了快乐，要把握分寸，不能伤害自己的伙伴。”
　　“可是打雪球就是要击中伙伴啊？游戏规则就是这样的。”
　　袁维君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我姐姐对你这么好，你就忍心为了赢伤害她吗？”芫花说。
　　不渝睁着大大的眼睛看着袁维君，她没有眼珠，从她的眼神中无法看出情绪。
　　袁维君只感觉到了冷漠，“芫花姐姐的话有一点不对，不渝的话也有对的地方。如果雪球之前我们事先说好就是为了输赢，那么不渝发挥出自己的全部实力没有任何问题，只是刚刚我们没有说清楚，我呢也没有准备。”
　　袁维君温柔地说：“有误解就一定要说出来，那么现在不渝还想不想玩儿，姐姐和你玩儿，我们规定都不许用法术，被谁先被击中十下就输，好不好？”
　　“好！”不渝高兴地答。

---

作者有话要说：　　上班了，争取一周一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