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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金龟绝(没更新,勿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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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离青站在山腰亭子里看洛以宁又在仙迹岩附近跑来跑去转了十来圈,总算找到了自己家的柴门。万花鹿太多,这玩意嘴馋又还挡路,洛以宁左右一瞅,四下无人,手起刀落,借了个挡住视线的地,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放血剥皮拆骨。片刻之后道士拍门,一手拎着新鲜鹿肉:“离青离青,看我带什么来看你。”
世人都知万花谷弟子崇尚风雅。其实在风雅之外他们更推崇淡定。所以苏离青看到眉花眼笑的道士手里那赤裸裸的鹿肉时,只在心里默默念了一声:阿宝……这是师妹给那头鹿起的小名。
道士不明所以,笑嘻嘻坐下来,看了一眼桌面,却又不满:“我不要这样普通,我要上次喝过的,叫功力霎时间提升十分那种,叫什么倾流茶。”苏离青“哦”了一声,道:“倾流啊。要喝便只有上游师妹们洗衣服倾下的流水。你若要喝,我立时就去煎上一杯……”
纯阳好脾气地笑,这大概是万花谷的门风,爱折腾人。这一点他打出师门来万花进修第一天就深有体会……传说万花谷的弟子从小受的教诲是医死不医活……或是把人医死了再救活……由此推断,他们必定也精修如何把人气死了再医活之,万花谷的别扭难缠是出了名的……
呵呵,生甚闲气,洛以宁翘腿坐在苏离青的房间里,心下畅快来。朗里格朗~~任彼沧海变桑田,一丸丹药定千春~~这是李老头今天教的课,他心情一好便在脑里默念。“哎哟,”道士一拍脑袋:“忘了说了,今天是来找你拿几颗逍遥散。”
苏离青觉得离奇。“你这样胆小不敢惹事的,也遭人追杀?”洛以宁有些不快。“我哪里胆小怕事了?我们道家一脉,讲的是心意随意,与世无争……哪来恁多争强斗狠。”
苏离青故意将脸一板:“也是也是,道长当然禅心似水,道力如山~~”洛以宁脸红了红,知他又取笑自己不敢接苏麻姊姊婚约一事。苏离青有个胞姐,从小养在七秀,自从见过小道长,便自芳心暗许——也非暗许。那时苏离青才把这事向洛以宁一提,伊就吓的连连摆手:不可,我自小发了誓,绝不招惹七秀坊的姑娘 ——
苏离青奇怪:七秀坊的名姝身价虽绝世,但轻易不得招入幕之宾,难道你哪次没给钱……
洛以宁脸色由红转青,又由青转白:“你——”他扭头:“你想到哪里去。不过是觉得个个又娇又泼辣,打,打不过;跑,又跑不赢。”他放弃地叹一口气,望天:“——就不如纯阳的小师妹,温柔;”拿眼去瞥一瞥苏离青,继续叹气:“也不如万花的小师妹,冷静。”
苏麻姐姐的事就此揭过,好在苏离青十分的修养,没与洛以宁翻脸。但从此只要遇到机会,总少不得为着姐姐,刺他两句。
调笑归调笑,末了苏离青包了道士求的药,放进他怀里。“怎么两包?”道士问。
“这是飞鱼丸,地上逃命的有了,水里逃命的,也备着。”苏离青微微笑。这语气虽带着关心,但怎么也能听出一些让人不好意思的弦外之音来。
洛以宁抓抓头,稍微尴尬,却又不肯就此承认自己是个胆小鬼似的:“我只是觉得这江湖间的争斗真无聊。你们说什么剿灭十恶不赦之徒,他们说你们都是耗子。扯来扯去扯得出毛线?徒增流血而已。不过这乱世,我这样不惹事的好人也常常会被扫到龙卷风尾,所以才要备几颗避之大吉的药。”他又大笑:“我看你为何不早日退了江湖跟我同来。譬如东游我醉骑鲸去,明朝君驾素鸾来?哈哈哈哈。”
苏离青向转身离去的道士拱手:“谢过,祝道长早日登仙~~”
纯阳弟子大多品味出众,外加,飘逸出尘。这在初唐年间某前辈“纯阳子虚,翠玉白衣”的美妙称号中就可以窥见一斑。当然,这位翠玉白衣的子虚道长最后捐弃江湖归入青岩,日日在三星望月上对弈的用意,世人尚且不明,这话与主题无关,暂且按下不表。
秉承师门教诲的洛以宁在行走江湖的途中,自然谨遵“可以不厉害,但一定要帅”这句格言。这不,他不过在南屏山挖个药,就因为梯云纵耍帅过度摔成半瘸,不得不再上万花谷找人医治跌打损伤。
话说回来,洛道长问医看病的次数,似乎也勤了点~
没想到再去万花谷,却是人去楼空。留有一字,像是预知他要来:近期行程不定,有事去扬州,找姊姊。
这不是就给他留的么。洛道长笑眯眯地将纸条收入怀中。
啊,只是有了这嘱托,就不得不硬着头皮去见那个避之唯恐不及的姐姐了。
扬州曾是多情地,酒台□□凤箫声。扬州是个神奇的城市,不管世外是否太平,它似永远浸在温柔乡中。洛以宁抬头看舞台上的苏麻姐姐。她很美,蛾眉秀目,绿发蜂腰,仔细看,也觉得姐弟确实相似。
“苏麻姐姐……”一曲舞罢,洛以宁绕到台后小声招呼。
苏麻一边将扇子行头往旁边师妹手上放,一边白了洛以宁一眼:“早看见你了,也不换身衣服,让扬州阖城都晓得有个纯阳大弟子下山来扎小姑娘眼不是?”
洛以宁这才迟钝地觉道周遭围绕的各种目光,登时烧得脸红。
“好姐姐,”他低声求道:“离青要我来找你,不知他现在在何方?”
苏麻转身。“早干嘛去了,也不来。”
洛以宁惊讶:“发生何事?”
苏麻转过屏风,洛以宁跟去。到无人地,苏麻方说:“他们来扬州是为往寇岛剿匪,不想遭受重创,如折一膀。”
洛以宁心一下揪起:“离青……受了重伤?”
苏麻瞪他,道:“你就会说。他没事。”又道:“跟我来。”向师妹交代过,就领洛以宁下楼去。
洛以宁还未推开门,就闻到冲鼻的药味。他还是有些不安,然转眼看到熟悉背影坐在药炉前。“你没事吧。”他几步扑过去。对方抬头看是他,露出笑意。“坐。”苏离青似主人一般,向身后指一指。
洛以宁急不可耐地问:“到底发生什么事?”他这才发现里间床上,还躺着伤者。
苏离青专心望着药炉,不紧不慢答道:“没事。清泚自己失误,才害我们铩羽而归。”
洛以宁刚接口道:”燕三?“床上立即传来哇啦啦的抗议:”哪能怪我一个?敌强我弱,我们又人手不足。早叫你叫上你家洛小弟,多少是个打手。”
洛以宁有些黯然。离青和燕三爷……他们两个的事,浩气的事,多少总是与自己无关。
军爷扶着床背坐起来,面上虽有倦色,下巴周围甚至长出一些青青的胡茬,但眼神仍然晶亮。洛以宁瞪了他半天,勉强点点头打个招呼:“燕三爷。”
苏离青仔细望着炉中沉浮的药屑,像是随口地道:“叫他?他那功夫,不帮敌人弄死我们就不错了。”
“喂喂……”洛以宁面红耳赤。离青说的是实情……就连燕三那样隐元会江湖风云榜排行前三的天策,他都瞧不上,自己这总惹麻烦的还有什么可辩解。
但却还是有点被离青扔在门外的不好受。
军爷大大咧咧挥手:“是个纯阳就行了,管他风不风骚?反正有你我二人。”
苏离青止住想要站起来的天策:“你先把伤养好再到处乱跑可否?”
洛以宁在旁边,微觉气氛尴尬。苏离青回头看他,道:“再说小宁也不喜欢打架。”
洛以宁张了张嘴,却说:“我去!”
好来这次只是剿匪,不是江湖人之间厮杀,他还可参上一脚。若换了以往,他向哪凑进这二人中去?
转日他们终一起上了日轮山城。
还是同样清冷的山城,同样一轮大的圆月。不同的是躺下的是寇匪,胜的是侠客。
然也不尽如此,因为还是有人倒下了。
洛以宁回想自己捻起剑诀扔出镇山河的时机,心想好险好险,丢偏一点就坏了。终于完了。金针刺进肉里,也感觉不到痛。为什么离青只顾着封我的穴,却不肯说话?
他张开口,却发现声音微弱得不像自己的:“离青,我表现的还不错?”
苏离青脸色苍白,连呼吸也有些乱了。“你的无敌……为什么不往自己身上罩?”他明知这话问得离谱,却还是忍不住问了出来。
“忘了……”洛以宁笑了笑,呛出口血。干嘛自己又搞的这样惨?都没办法潇洒地一收剑,说我一样能保护你,别以为只有天策那皮粗肉厚的才能行。有什么后悔?他总想让他看,今日终于一偿所愿。
他想起自己以前孩子气的试探与诱惑。都已经是过去的事。从此他不会在他眼底,但或永能在他心底,留一席之地。已经足够。他摸索着解下腰间一只小小的金龟,那是他出生起就带着的本命物。“送你,以后看到这只乌龟,就跟看到我一样。”他解下那金龟送给他,笑得就好像当时送他鹿肉送他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