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猎人] family》巴斯剋特宝

2、第 2 章 双子（下）

　　伊路米.揍敌客，揍敌客家的长子，是个天赋优秀的孩子。他黑发黑眼，生了一副与妈妈极其相似的陶瓷一般精致的面庞，性子则像他眼中平寂无波的黑色一样沉静。相比妹妹，他保持着这样一份稳重直到四岁，稳得就像十年工龄的服务员手上端得一杯酒，让全家都松了一口气。基裘很骄傲，她的长子继承了自己的容貌和丈夫心性，更重要的是有着极其优秀的天赋，是家族下任家主的不二之选，是这个家族未来的希望。

　　四岁的伊路米眼看自己高大健硕的父亲轻松推开家里层层石门，跟着小跑进去。他穿着儿童短裤和戴帽子的套头衫，脑袋比平时低了几个角度，像在思考什么。这次和爸爸出去他的表现不太完美，实践总有很多状况出现，他还太小，经验不足。就像虎狼的幼崽，即便牙齿尖锐，依旧不耽误在扑向食物的时候踩空从树上滚下来，被周全的家长接住。

　　他和妹妹之前猜拳定输赢，赢家先跟爸爸出去实战，那时他信心满满，觉得自己一定能完美完成出行。他三岁前就已经不会尿床，还能干干净净地吃饭上厕所，在接受杀手世家训练的两年多里，他的力气已经比很多成年人还要大，会使用诸多基础暗器，在妈妈严厉的督促下，甚至比一些家史里的优秀前辈们成长还要快，以至于父母更是拔高了他的标准，让他每天都要努力做好所有事。结果现实如此无情，他发挥不但不完美，还差点被反杀。这挫伤了他，爸爸在飞艇上和他生硬地分析了经验道理，最后摸了两下他圆圆的脑袋说，我知道你下次不会让我失望的。

　　他爸爸对他时常礼节性地安抚一下，然后告诉他出了错受罚是常态，让他心甘情愿该罚什么罚什么。他这个情况，大概要在刑讯室挂一天，打30下鞭子，打50下钢板子。

　　如果没随着他们的成长增加刑讯量的话。

　　这不，等飞艇飞进登托拉地区的某个地方时，爸爸就让他一起跳下来，跟着跑回家。

　　从小到大，他和妹妹做错事的惩罚就是关进各种各样的刑讯室体罚或是反思。所谓自己做错事要自己承担，也是让他们从小就适应家里职业要经受的皮肉之苦。起初他们是抗拒的，为了偷懒各种方式无所不用其极，但面对吃盐比他们吃饭还多的家长，他们很快便认命了——学习课程里专门有一项刑讯考问，不管平时犯不犯事，都要有这一遭。

　　“既然怎么样都要疼，那就尽早让身体习惯好了。”伊露涅豪爽地总结。

　　“我觉得不会很疼呢，毕竟我天赋不错。”伊路米，自信宝宝答道。

　　孩子的表情总是非常丰富，伊露涅宝宝看看他，情感浓烈地撇了撇嘴。

　　然后他差点被疼晕。

　　这给了他经验教训，刑讯种类的情报工作没做足时不要夸下海口，不然他会获得同样差点垂死的妹妹的嘲笑。

　　然后照例得到妹妹的抱抱安抚。

　　不，这么说不准确，因为在他看来，是妹妹刑讯完需要他的安慰，所以才会过来和他亲近。他身为家族未来的希望，家人眼里的好孩子，也应该做一个体谅妹妹的好哥哥，理解妹妹的诉求。

　　于是他在妹妹抱着他脑袋抚摸的时候反手抚摸之，并附带了一句自认为善解人意的话：“伊露涅这么需要安慰吗，没关系，哥哥还是可以满足你的，毕竟爸爸妈妈远没有我了解你。”

　　“……”

　　伊露涅把头拔出来，迷惑地看着他。

　　伊路米微笑着又把头抱回去。他觉得妹妹这副表情是被感动到了，他为彼此间如此默契，妹妹如此需要他感到愉快。

　　然后伊露涅又挣脱出来，不可置信地看着他，大声道：“你在说啥东西哇！”

　　伊路米婴儿肥的小脸露出宠溺的笑容：“你不需要害羞哦伊露涅，我们拥抱是很正常的事。”

　　伊露涅大脑宕机了几秒，然后反应过来了。

　　“哥，你不会以为是我需要安慰吧？”

　　“没关系，毕竟你和我一样四岁了，已经到了会害羞的时候，所以有些话说不出口，我懂。”

　　“……”

　　伊露涅看去别的方向思考了一下，看回来。

　　她思考了一下，又看回来。

　　……

　　最后亲爱的妹妹给了他一拳。防不胜防的那种。

　　伊露涅反应神经比他快217毫秒，这是测试出来的。

　　没关系，女孩子被戳破了心事难免无地自容，这个反应是正常的。伊路米为自己思考的结果很满意。家人主张两个小孩对事情独立思考，这会间接培养他们识人辨物，而对于两位朝夕相处的年幼的揍敌客而言，观察并推测对方的行为动机也是家里所鼓励的。

　　伊露涅觉得她哥的思维模式在和她反着长，他好像对自己的判断很有信心。

　　“妈妈，我哥太自以为是了！”

　　“那是哥哥有主见伊露涅，你要向他学习！”

　　基裘从女儿这里听来二人的事欣喜又亢奋地说。“你会认为哥哥自以为是也很棒！证明你在思考！就是这样伊露涅，但你也要向哥哥学习，哥哥的稳定和听话，这些都是你所欠缺的，你要以伊路米为榜样更正自己的性格，向哥哥学习，这样爸爸妈妈才会看重你，明白吗？”

　　“可爸爸说只要我肯努力练习暗杀技术他就会一直喜欢我耶。”

　　“那是他在骗你。”

　　“我们已经拉过勾了。”

　　“……”

　　那天晚上妈妈就抱怨着冲去了爸爸身旁开始理论了。

　　两个小孩看着自家妈妈一秒跑出去5米的速度，伊路米对妹妹说：

　　“走吧，我们要睡觉了。”

　　“妈妈跑的真快呢。”伊露涅嘟囔着小脸说。“我也想，这样就能躲过妈妈的抓捕了。”

　　“我们很快都会的。”伊路米看看管家手腕上的表。“走了伊露涅，九点半了，对于四岁的我们来说有些晚了。”

　　“你好严格哦。”伊露涅抱着奇形怪状的玩偶不高兴地说。“趁着妈妈和爸爸吵嘴，咱们去院子里挖地鼠吧！”

　　稳重自律的长子歪歪头，睁着大大的黑眼睛义正辞严道。“不行，要睡觉了。”

　　“挖地鼠嘛！”

　　“不行，你不要任性伊露涅，你要听哥哥的话。”

　　“挖地鼠！！”

　　“伊露涅，你这个样子要去刑讯室反思的。”

　　“别管我！我就问你想不想去吧！不去我自己去！”

　　“睡觉。”

　　“我不要！！我想挖地鼠！”伊露涅攥着小拳头大叫，拔腿就要跑。

　　“你把她绑起来放床上吧。”伊路米冲管家指指妹妹的背影。他可不能亲自上手，不然和妹妹打架又是两败俱伤，还要被妈妈罚。

　　结果伊露涅被绑起来丢床上没两分钟就睡着了，剩伊路米躺在一旁盯着天花板发呆。妈妈因为对伊露涅的教育问题还在和爸爸不止不休地叨叨，他虽然嘴上说该睡觉了，实际上是一点不困的。他其实也想去挖地鼠，但这个时间去妈妈一定会罚他们，这是不划算的，让伊露涅自己去挖，他又觉得自己没挖太亏了。地鼠可以明天挖，后天挖，反正就在自己家里，怎么都有的挖，只需要等待第二天的到来即可。

　　可他现在睡不着啊，好无聊。

　　他坐起来，看看伊露涅熟睡的小脸，伸出手戳了几下，然后上手揉搓。

　　自己的脸倒没有这种感觉，他觉得妹妹的脸蛋特别软，怎么捏怎么舒服，于是揉得越发使劲儿，白嫩的肉在他手底下鼓鼓的，他看着她浓密的长睫毛颤动几下，不情不愿地亮出了里面的蓝色。

　　“你干什么呀。”伊露涅睡眼惺忪，很不满。

　　“我睡不着。”伊路米诚实道。

　　“你数肠子啦！”

　　“不管用。”

　　“那怎么办嘛！”

　　“你爱我吗伊露涅。”

　　“……”

　　伊露涅觉得这问题后面有大坑。

　　“嗯？”哥哥的脸凑近她，黑眼睛也凑过来。

　　“你把我绳子解开我就告诉你。”

　　“你爱我。”伊路米微微一笑，替她回答了。

　　“……”伊露涅一言难尽地皱起了脸，像是被痛击了胃部一样声音弯弯曲曲地说。“那你问我有什么意义。”

　　“你爱我，就应该等我睡着之后再睡着。”

　　伊露涅懂了，她哥是想让她陪他说话。

　　“明天我们去挖地鼠吧。”

　　“……”

　　伊露涅宝宝冷笑一下，不屑地看去一边。

　　“权衡利弊，明天挖地鼠才是损失最小的选择，所以伊露涅，你要懂得哥哥的良苦用心，哥哥是在为你好，你应该心怀感激，我本可以不管你，随便你去，那你今天又要被妈妈抽鞭子了，今天不去就规避了这个问题。”伊路米把伊露涅的圆脸又抱回来，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地说。

　　“嗯嗯嗯谢谢哥哥。”伊露涅特别配合地点头。“那你能先把我绳子解开吗？”

　　“哥哥好吗？”

　　“…好。”

　　“哥哥考虑周到吗？”

　　“…周到。”

　　“哥哥够爱你吗？”

　　“…够。”

　　“所以以后你要听哥哥话，不要任性，懂了吗？”

　　“…嗷。”

　　伊路米满心满意地点点头，摸摸温顺妹妹的脑瓜子，把几十公斤的绳子解开了。

　　然后这个心心念念的挖地鼠活动就被爸爸对他们的安排横刀夺爱了。

　　回到现在，揍敌客家的林子里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一会，一个银色身影跑了大半个家族领地钻出来站在两人面前。

　　揍敌客家的这对异卵双胞胎，除了鼻子和下巴，天赋和身形，其他任何地方包括性格，都看不出一点相似。黑发黑眼的伊路米看着银发妹妹，她照例扎着两根精致的麻花辫，柔顺细腻的刘海被汗淋湿，不太规矩地贴在额上，蓝眼睛像带了爪子一般，灵敏地抓他一下就迅速止于父亲的脸上，她两手一背，安静地站着，像个克制自己好动天性的野猫。

　　“爸爸。”她听话地叫了一声，试探一下。

　　席巴露出慈父的微笑，蹲下身体把她招呼过来，摸了摸她的头。

　　“在家听妈妈话了吗？”

　　“听话了。”

　　父亲声音低沉如钟，在耳朵周围泛起朦胧的轰鸣，听出一些宠爱。伊露涅觉得爸爸如果扯着嗓子喊，她和妈妈根本比不了的。

　　这也是没办法的嘛，谁让爸爸是家里最强的呢，他干什么应该都很强。

　　伊露涅宝宝用自己四岁的脑子想着。

　　“我功课都做完了爸爸。”伊露涅温驯乖巧得像一只小奶猫。“我可以和哥哥玩儿吗？”

　　“他出错了，要去刑讯室，你可以先自己玩儿。”

　　哦，居然真的出错了。

　　伊露涅大失所望，她为了等着伊路米一起挖地鼠已经用打地鼠击克制自己两天了！他知道自己克制得多努力嘛！结果他倒好，这么不争气，还要去关刑讯室！

　　“我对你太失望啦！”于是，伊露涅对哥哥大声说，委屈极了。“你太不值得信赖啦！你遵守不了约定！我不管你啦！我要自己去把地鼠全部挖光！没你份啦！你去反思自己吧！！”

　　说罢，伊露涅一溜烟跑了，只留下余音袅袅在揍家父子身旁。

　　“爸爸。”伊路米指了指伊露涅消失的位置，有鼻子有眼地说。“如果没有我看着妹妹，她现在很可能把家里地鼠全挖光哦，这会破坏林子里的生态系统吧。我们还没开始赚钱，家里的损失只能从你钱包里扣了哦。”

　　席巴：“……”

　　伊路米竖起一根指头。“所以我觉得，我可以督促伊露涅挖地鼠，等结束了，再去刑讯室。”

　　席巴云淡风轻地说了一句：“伊路米，这件事归根结底，是你没有好好完成任务引起的，这是你的问题。”

　　伊路米保持这个姿势安静了一会。

　　“……哦。”

　　然后在伊路米关刑讯室的一整天里，伊露涅挖了一个山头的地鼠，据知情人士讲，她一边像土拨鼠一样狂挖，嘴里还不停地说：

　　“气死我了气死我了气死我了气死我了…”

　　家里管家那几天的肉类食品都变成了地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