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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告别维也纳 ...

  •   “书签是买的时候送的,他们说梵高以前就爱用这个牌子的笔记本——”

      阿尔伯特的声音把我拉回现实。他直接把日记本放在了桌上:“您不喜欢?”

      他问得也很巧妙,即便出于礼貌,我也不可能说“不喜欢”。

      “我这就走了。不过,想借一本书在火车上读,就歌德的那本,可以吗?”他指着钢琴上面。

      我随手递给他,他接了过去。看了看我,又看看书。

      “怎么啦?”我问,他瞧得我莫名其妙的。

      他微笑着打开书,拿出装照片还给我。

      呃……要不是他主动拿出来,就不小心把照片给他了。

      他走以后,我好半天才意识到,他借这本书,也许就是在间接地讨照片?这个年代的人是这么委婉的吗?还是他这个人想法复杂?

      唉,真烦人。在以前的世界无论学习还是工作,我从来都没有搞不定的,可是到这里怎么跟他一打交道,脑子好像不太够用了?

      这天睡前,打开新本子,把海因里希给的那个人的联系方式夹在里面,还有照片。

      一张是西贝尔和父亲的合照,一张是西贝尔的单人照。我对着镜子比较了半天,也许是相由心生,觉得照片和我不太像。性格心态变化以后,人的表情也有了区别。

      在翻页的时候,发现在日记本里面还夹着另一张纸,上面写着柏林参谋学院的地址。阿尔伯特很聪明,最终还是把这个难题丢给了我。

      本子的纸张色泽淡黄,质地光滑,都让人有写字的欲|望。我的钢笔尖几次碰触纸面,又收了起来。这个本子很好,不能随意。

      夜里的梦中,我听到有人叫我。阿尔伯特站在窗外,一手按着窗台:“如果你想在那本子上写下一句话,你会写什么呢?”

      梦中的日记本摊开在桌上,上面有一行字迹。我上前去看,却一头跌进了虚空,像在太空行走。周围是闪耀的光芒,不,似乎是星体。

      我看不清。意识里一片迷雾,或一片帷幕?晃动着,背后有什么东西隐约欲出。帷幕太大了,我看不清。

      我不敢看。

      我怕帷幕后面的东西太过庞大,吞噬了我的意识,使我找不到自己的存在。

      梦在这时候醒来。天色已微明,窗帘没拉,我望向梦中阿尔伯特站立的窗外,一只鸟雀惊飞而去。

      两天后的一个上午,我们把行李都放在客厅。我嫌热,把门敞开着。

      “西贝尔,”父亲叫我,“把门关上,否则显得我们在迎接他们似的。”

      诺娜妈妈握着手绢坐在角落里,时不时抹眼睛,父亲多发了三个月的工钱,让她回维也纳新城自己儿子家里。

      外面响起汽车声,两辆黑色奔驰停在门口,车里出来两个带纳|粹袖标穿黑色制服的人。

      诺娜妈妈过来抱了我一会。等我们离开时,听到她在屋子里大声哭起来。

      中间有一段路,车速很快。路面宽阔平坦,双向四车道,还有辅路,没有护栏。这是纳|粹时期德国的高速公路。

      “时间可能会久些,但最近火车人多。坐汽车更方便。”司机党卫军很客气,带着一副眼镜,叫雷德。

      “是的,先生。最近到前线的小伙子比较多。”父亲微微颔首。

      汽车绕过了动物园和勃兰登堡门。

      “前面就是施潘道区了,给您二位租住的房子就在那。”雷德说。

      下午不到2点,汽车停在威廉草地街一所两层房子前面。灰白的石头外墙,棕色半旧的木质百叶窗。房子不大,楼上楼下可能也都只有两个房间大小,但和邻居的房子是分开的。墙的一半爬着一树紫藤花。花期已过,只有一两朵寂寞地开着,被绿意全然包围。

      送我们的人下车,拿出钥匙打开锁。房间里的家具是用过的,但都打扫过,墙上有小紫花点缀的壁纸,底色已经发黄。一楼客厅里还有架钢琴。

      雷德帮忙把行李都提进去。下楼后,又带我们看楼梯间,指着地面上一个铁皮活动板说:“下面就是地窖,空袭来了可以躲进去。”

      他拉开铁板,下面就是台阶。我沿着台阶走进去,里面的高度刚好够站一个人,头顶和地板都是水泥抹好的。角落里有两个很旧的木头架子。在临街的一面,有一扇很扁很窄的横向窗户,透进来一些光亮。

      “上来吧,西贝尔,里面空气不好。”父亲在外面叫我。

      “还好,打扫得很干净。”我边上台阶边说。

      “是的,我都打扫过。”雷德说。

      外面隐隐传来汽车声和军乐的喧闹,雷德仔细听了片刻:“今天市区有游|行活动。”

      参观完房间,雷德走了。走前在桌上放了一叠不像钞票的票证。

      我的房间在楼上,打开窗户,沿着辅着潮湿地砖的街道望去,远处的胜利纪念柱隐约可见,那是一个罗马高塔式的建筑,顶端站着一座金色雕塑。

      不一会,工人来安装了电话。晚上6点左右,接到了第一个电话。我喂了一声,里面传出海因里希的声音:“埃德斯坦小姐,欢迎来到柏林。”然后说要找父亲。

      父亲听了一会,放下电话说:“希拇莱8点要宴请一些专家,我出去一趟。你用配给券买些东西自己吃。”指了指桌上那叠票据。

      没错,战时状态,买东西也要用券。

      空气中弥漫着湿土的腥味,要下雨了。

      路面上有个孩子飞速跑过,追他的两个男孩穿着儿童团的制服,跑着向前丢出两个黑煤块:“毒蘑菇!毒蘑菇!”

      关上窗户,雨滴在玻璃上划出长长的痕迹。

      我在新日记本上写下:

      1940年7月26日柏林阵雨

      昨天我梦到有人问我,要在日记本里写一句什么话,我在梦里看到本子上写着:“找回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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