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废稿们》赋见

7、废稿2.0

　　维家祖宅，书房门外。
　　一个身材高挑的男人面对着厚重的檀木门低头检查自己的着装，他已经换下了先前的吸血鬼扮相，血色美瞳摘下，金灿灿的黄金瞳便露了出来。

　　衬衫的扣子严丝合缝系到最上面那颗，确保全身没有不必要的褶皱，男人不急不缓，慢条斯理，金色的刘海在额前投下大片阴影，神色莫辨。

　　他从门边的玻璃展示柜里取走一瓶香水，细致地涂抹在动脉上，遮掩住喷雾的药味，右脸的红肿已经褪去大半。

　　“维少爷，夫人等候您多时了。”许是看维希尔在门口驻足许久，女性Beta管家上前低声示意。

　　维希尔最后理了理自己的宝蓝色的星状袖口，确保全身毫无疏漏，抬头的一瞬间切换出如沐春风的笑容，点头示意，“麻烦白姨了。”

　　“您客气了，少爷。”白姨脸上依旧是公式化的笑容，微微躬身替维希尔推开书房的厚门，“夫人就在楼下，您直接下去就行。”

　　“嗯。”维希尔颔首，表示自己知道了。

　　踏进书房，白姨在其背后缓缓合上大门，大门完全闭合的瞬间没有发出半点噪声。

　　在人工智能如此普及的今天，只有老牌贵族才会放弃使用智能AI，而选择雇佣真人管家。

　　在这个生育力低下而科技极度发达的ABO时代，以高昂的价格雇佣人力与其说是图更周道的服务，不如说是独属于old money的身份象征，是哪怕家族入不敷出都要维持的一种体面，以这种方式将自己和乘着科技的风口飞起来的新兴暴发户分割开。

　　白姨祖上三代都是维家的管家，算是维家的老人了，她是看着维希尔从襁褓中长大的，但两人这几秒钟的对话却看不出一丝亲昵，唯有明面上毫无漏洞的礼仪以及暗藏其下深深的疏离。

　　维希尔立在门边的视线死角，俯视着楼下沙发上的女人。

　　女人和他记忆中毫无差别，鹅蛋脸高鼻梁，肤色白皙身材匀称，时间似乎没有给她留下任何印记，美艳的外表下神色冷酷依旧，金色的发质柔顺却粗硬，一如女人本身般不近人情。

　　哪怕深陷在自家柔软的沙发里，女人依旧腰板笔直，化着精致的妆容，穿着随时可以赴宴的正装。
　　她永远都是这般一丝不苟的精英模样，像是猛虎立在山尖巡视着自己的领地，并时刻准备给猎物送上最后一击。

　　作为一个Alpha维希尔视力很好，从挑高近6米的二楼走廊望下去，正好可以看清茶几上的照片和报纸文字。

　　身侧的书架散发着檀木的清香，每层木头下的线性灯散发着柔和的冷光，勾画出维希尔如刀削般分明的下颚线条。挺立的鼻梁在麦色皮肤上打下阴影，薄唇轻抿不着痕迹地深呼吸了几次，维希尔方才踩着旋转楼梯走下。

　　“母亲。”维希尔走到茶几对侧身体与女人对正，垂下的睫毛遮住湛蓝的瞳孔，上身前倾15°鞠躬随后恢复原状，道完‘母亲’这个称呼之外便一语不发。

　　偌大的书房一时间竟连一根针落地的声音都可听得一清二楚。

　　被维希尔称作母亲的人对眼前紧绷的气氛熟视无睹，任由自家唯一的独子Alpha站立在自己对面，也不招呼人坐下。
　　女人也不看维希尔，只是端起茶杯轻抿一口，沉声质问道，“宴厅怎么了？”

　　“出了点意外。”维希尔轻声回复，“电线短路了，抱歉母亲。”

　　“短路？”女人将茶杯向右侧重重一落，侍从恰好将托盘送到茶盏底部，端着托盘的手非常之稳，行动间竟是连一丝水花都没能溅出。

　　女人吩咐道，“电路负责人呢，辞退。”

　　“是。”维希尔垂下眼睫，未语一词。

　　“脸怎么了？”女人只一眼就看出了维希尔脸颊的红肿，皱眉。

　　“......”沉默，死寂的沉默，“有人闹事，打了一架。”

　　“在宴厅？”女人一阵见血。

　　“是。”

　　“输了赢了？”

　　“......”掌心里那股弹韧温热的触感再度浮现，维希尔敛神，“赢了。”

　　“大庭广众之下亲自打架像什么样子，要记住你身上肩负的是整个维家的荣耀。”女人眯了眯眼，没有继续追问，“等会下去自行领罚。”

　　“是。”维希尔毫不意外，甚至还松了口气。

　　女人跟维希尔相似的黄金瞳望向被浸湿的报纸，终于切入正题，“今天下午在帝国金融监管局的法庭上表现得不错。”

　　“谢谢您的夸奖。”

　　“你今年也25了，把‘希尔科技’并入‘维氏集团’吧，你也是时候接手维家了。我会放权给你。”女人的视线落在报纸标题的“路里南”三个大字上，“路家虽然早就落魄了，但是此子不可小觑。”
　　“要么斩草除根，要么趁早把他绑上同一条船。”

　　“是。”

　　“下去吧。”女人摆摆手，又看见了茶几上的照片，“哦对了，你弟弟，维棋。最近好像跟一个叫莫茶的Omega走得很近，处理一下。”

　　维希尔得到默许拿起照片，上百张相片虽是从各个角度偷拍的，但清晰度非常高。
　　相片拍摄背景从超市到树林再到卧室应有尽有，照片里两个Omega贴在一起，凝视对方的眸子盈着春水，是仅从照片里就能看出的爱意。

　　同性恋。

　　维希尔皱了皱眉。

　　“那个人我查了，没有什么背景。”女人注视着他的反应，非常满意，“维棋是要用来联姻的，不能有任何污点。你向来厌恶同性恋，知道怎么做。”

　　“自然。”维希尔颔首，是后退三步，拿着照片转身离开。

　　*
　　卧室里，鞭梢划破空气引发爆裂炸响。黑长蛇鞭甩出鞭花亲吻上光/裸的脊背落下道道血痕。

　　外套静静地挂在门口的木质支架上，白衬衫随意散落在床上。维希尔只穿着运动裤，坐在特质的凳子上，闭眼咬牙，一声不吭。

　　在他背后，机器人的眼睛亮着幽幽蓝光，控制着鞭子下落的力度速度还有位置。

　　在八声炸响之后，室内又陡然恢复安静，徒留维希尔粗重的喘息。

　　机器人不知疲惫地收拾着残局，清洗血迹。

　　维希尔坐在凳子上缓了缓，脱下裤子，赤身裸体走入一个卵蛋状可以容纳一人大小的仪器。

　　人体特征分子重组仪滋滋地工作着。绿色的药液上涌包裹住赤/裸的躯体，待液体从排水口尽数涌出之后，仪器舱门缓缓升起，一个身材娇小皮肤白皙的Omega踏出了分子重组舱。

　　腿部线条流畅，腹部皮肤白皙，脸蛋吹弹可破，金发，黑瞳。唯有背后赤红的八道血痕打破了一切美好，是与原本模样截然不同的维希尔！

　　独属于31世纪，由希尔科技研发还未获得量产许可的，人体分子重组仪！

　　维希尔面无表情，任由管家机器人给自己的后背喷洒上药剂，往脖后的腺体贴了块AO信息素转换发射剂。
　　虚拟终端上，消息提示灯闪烁，“boss，符合您条件的Omega我们已经找到了！是花街的头牌，无论AO从未失过手的Omega——栗栗子！”

　　“莫茶现在在哪？”

　　“南屏街33号堕落酒吧！”

　　*
　　通体漆黑的飞行器里。

　　栗栗子不动声色地打量坐在身侧的Omega，大眼睛高鼻梁红嘴唇，五官精致，组合在一起却显得平平无奇，是大街上随手一捞就一大把的那种Omega。
　　栗栗子嗅了嗅空气，一股很淡的糯米香气，一个连信息素都无法控制好的劣等Omega。

　　“怎么？”男人出声，是预料之中属于Omega甜腻的声线，配上简短的话语，居高临下的语气，显得分外奇怪。

　　一个有钱低阶，跟莫茶有仇的，某个世家培养长大的Omega。
　　栗栗子揣测，狐狸眼勾人心魄，流转间温柔地摇了摇头，“大人很好看。”

　　可惜媚眼抛给了瞎子，维希尔抱臂俯视着夜色之下灯火通明的城市，并未回头看他一眼，糖果般软糯的声线吐出了冷酷的话语，“你的目标是莫茶。”

　　食指和中指微曲，再倏地绷直，指缝间一张照片弹射而出，恰到好处地飞到栗栗子面前。

　　栗栗子猝不及防，手忙脚乱地接住，飞行器内的阅读灯适时亮起，照片上的一个淡绿色长发的Omega笑得温润。

　　“勾引他，让他跟你结婚。”维希尔侧头睨了他一眼，“事成之后我会给你五千万星币。”
　　“如果失败。”维希尔平平无奇的黑瞳里划过一丝吓人的寒芒，“你不会想知道会有什么结果。”

　　栗栗子的媚笑僵硬在脸上，柔弱无骨的身体不受控地打了个寒颤。这是高于理智分析，只属于身体直觉的判断。
　　眼前身材娇小的Omega明明声音软糯，语调平平，却硬生生把自幼在Alpha堆里玩弄Alpha于股掌之中身经百战的栗栗子吓到瑟瑟发抖。
　　无时无刻都在散发魅力的狐狸眼微沉，媚笑不知何时已经收敛。

　　栗栗子座位侧壁一个凹槽翻转，机械臂伸长，一张黑卡送到栗栗子面前。

　　“这是你的任务经费。”维希尔看着飞行器窗外硕大的霓虹灯牌，上面四个大字赫然就是“堕落酒吧”！
　　“走吧。”维希尔站起，飞行器门缓缓升起，仅仅只有1.75米的背影与其他的Omega相比没有半点特别之处，却将栗栗子震慑到久久未能开口说话。

　　栗栗子敛神，望着这个看似平平无奇的Omega，眼中不免夹杂着畏惧，他开口，华丽的声线柔弱无骨又勾人异常，“怎么称呼您呢，大人。”

　　“波特。”白皙细腻的脸颊暴露在月光之下，黑色的瞳孔映射出盈盈天上月，红润的薄唇轻启，“去干活吧，我监督你。”

　　堕落酒吧内，硕大的玻璃窗边，一个身材削痩的男人垂眸摇晃着手中七彩的特调鸡尾酒。周围一圈身体高大的Alpha将其尽数包围，堵在窗边，笑容恶劣而张扬。粗糙的手掌张开，直直抓住男人黑色的头发，俯身对着男人的脸颊大声嘲笑着什么。嘴巴张合间，唾沫四溅。
　　“就连你这种Alpha也想来酒吧猎艳吗？”
　　“啊？”
　　“哈哈哈。”
　　“怎么可能会有Omega看上你这么个没用的Alpha啊。”
　　“看看这是什么！没有任何酒精的鸡尾酒，还是彩色的！”
　　“真是符合Omega身份的喜好啊。”
　　“我说你啊，怎么会分化成一个Alpha呢，明明在家生孩子伺候我们才更符合你的想象吧。”
　　“啊？黎南？！”
　　“哈哈哈哈哈。”
　　“你这种Alpha有什么存活于世的必要啊！”

　　昏暗的灯光，张狂的大笑，连绵不绝的唾沫，污浊的空气。

　　又要换一个酒吧了啊。

　　路里南皱眉，歪了歪脖子，骨头寸寸清脆的弹响声在一众笑声中淹没，捏着纤细杯柄的手指用力，玻璃折射出漆黑瞳孔中无法压抑的杀意。

　　只待动手的千钧一发之际，一个甜腻的声音穿透大笑，平静而又夹杂着天真的疑惑，“你们，在干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