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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转折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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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透了进来,一冷一热。司的汗毛都竖了起来,悄悄地下了床,打算将半掩的窗全关起来。却不由自主到被窗外的日出前的景象所吸引。
东方已经露出了浅浅的乳白色,金星却还不肯退出它的舞台,爽到透心的清新空气,花朵也打着哈欠争先恐后地盛着早餐——露珠。
“我还是最喜欢早晨。”司情不自禁地自言自语道,明亮的眼睛里露出最纯真的笑意。“应该叫她一起来感受这美丽的早晨的,可是……”
司把头又转向了窗外,“没关系啊,有的是时间。”话一出,他才意识到,其实自己潜意识里已经认定要和茹过一生一世了。
两个人又浑浑噩噩却又心知肚明地过了一段日子,好几次,话都到了嘴边,不小心就要溜出来的时候,却又硬生生地吞了下去。直到有一天……
立秋之后的夜。这个季节,有树叶开始零零散散地飘落。落叶跳着一种意韵深长的舞蹈,在夜幕里,茹却知道它是金黄色的。
“真是讨厌,那个西夏的公主一直缠着司。”茹借着看夜色的借口却瞥着花园里的司和西夏公主。狠狠地去踩凋落的叶子,有些发出了清脆的声音,有些软绵绵的无声。司微笑着耐心听着西夏公主的诉说。
“公主,你急什么啊?”玉儿笑着抚慰茹,“驸马马上就过来了。”
“他啊,巴不得和那个公主多搭些话呢!”茹有些急噪,伸腿去踢落叶。
“公主,你还不明白吗?”玉儿走到茹的面前,看着她的眼睛,“告诉你一个秘密,驸马的书房里挂着你的画像呢。你别胡思乱想了。”
茹的眼睛一亮,嘴巴却不依不饶,“他随便找个人乱画的啊……”
“哎,你们在说什么啊,这么热闹。”司却突然出现在她们背后。
“玉儿告退。”她很识趣地离开了。
“没什么啊~~~我看你们才热闹呢。”茹一甩袖子往屋里跑去。
司有些莫明,可是他很快明白过来,不紧不慢地也踱进了屋子。
茹在窗前装做看绣花的图案,司轻轻地拍她的肩,“你知道吗?她喜欢的是你的二哥啦。”
“二哥?”茹惊喜地把手里的图案一抛。
司却更确定了什么,微笑里有着一种与生惧来的自信。“你吃醋了。”
“没有!”茹红着脸还想狡辩。
司却紧紧地拥着她,“别说话,好吗?”
温柔而甜蜜的夜,连月亮也涂上一层蜜色,它的美就像某种爱情,乃是一种疏影横斜,暗香浮动,撩拨心头情愫,可以感觉却不可言状的莫名的美。
红红黄黄的乌桕叶落满了瓦沟,特别是经霜的,一枚一枚地像金币。一场细雨未完,黄树叶闪闪发光。雨把司的青铜盔甲都润了一遍。
“我……她才怀了四个月的身孕,我就……”司拉着马的缰绳,看着为他送行的妻子。“还是个孩子。”心疼的感觉又油然而生。
“这雨还在下啊……”茹把手伸出伞外,司的脸愈发英气,他实在是太善良,“根本就没有驸马自己要求上前线。”可是她不就是喜欢他的善良吗?他毕竟是个热血男儿,难道不渴望保家卫国,马革裹尸吗?他一直留在她的身边,不去做想做的事,男子的锐气会慢慢消退的,所以……
“快回去吧,雨后天会更凉的。”司还是不放心她,马有些不听话地踏动前蹄。
“没有关系的……”茹强咽泪水,“让我再多看,多看你一会……”
军号吹响了,他就要策马而去了。
“茹,我走了。自己照顾自己,不要再像个小孩。”司不知道是雨水还是泪水,有一滴顺着脸庞滑落。
“哭什么,连离开家的时候,我都没有……”司在自己心里安慰道,“又不是不回来了。”
渐渐地,千军万马只留下蚂蚁般的背影。金已经将战火烧到大宋的国界内来了,生灵涂炭,百姓苦不堪言,司他太善良,坐不住了。
“我一点都没有怪他,只是怨自己不是男儿身。”茹在原地喃喃自语,泪水无声地流,雨水都打到了她的身上。
“公主,别哭了,我们回去吧。”送别的地方只剩下玉儿她们主仆俩。
“是啊,我干吗哭呢?不吉利的。”茹像大梦初醒般拼命抹去脸上的泪水。“我们走吧。”
在秋也的记忆里,健司是从来不哭的。即使是她5岁那年不小心用刀把他的手割开,好大的口子,白骨都隐约可见。她都吓得发抖,健司却没有哭,他也只不过6岁。健司后来提起那件事,总是笑着说,“是啊,我一边要包扎还一边要安慰哭个不停的你,秋也,你小时候,两只眼睛就像两个水龙头。”
在秋也的记忆里,健司比她哥哥透要顽皮些,透他总是那么安静乖巧。健司有时候会小小地欺负哥哥,秋也最会维护哥哥,她会用篮球砸健司的脸,反正他长得好看,砸也砸不坏的好看。健司的妈妈会开玩笑说,“哎呀,秋也,你砸坏了健司的脸,他将来讨不到老婆,只好你嫁给他了。”
在秋也的记忆里,健司唯一哭的那次,就是输给湘北队的那次。比赛结束的时候,在这么多观众前,白色的耀眼大灯下。这么骄傲的健司,他居然哭了。虽然高一就做上了主力,虽然是县内的首屈一指的控球后卫,虽然他是从来不哭的藤真健司……秋也的眼泪也随着哥哥和健司的泪而下,她没想到健司会输在这里。结果倒是她难过了好几天,可是第二天健司又重新振作,因为他要参加冬季的选拔赛。
秋也有点不明白眼泪为何而流。可是她还是喜欢微笑的健司,他永远让人感觉希望和信心。他是她永远微笑的司……
“玉儿,我决定了……”茹已经整理好要带走的东西。
“可是……说什么我都不会让你去。”玉儿张开双臂拦住正欲出门的茹。
“我总是会逮到机会的。”茹用力地按下玉儿的手臂,“放心啦,现在已经过了危险期,我只看他一眼,一眼好吗?马上我们就回来。”
“可是……”
“你好罗嗦哦,快啦,马车已经在我说好的地方等着了,万一到了关宫门的时间我们就再也不能出去了。”茹努力地说服她。
“走吧,你总不愿意让我一个人去吧。”茹笑着指了指她自己的大肚子。
“虽然知道是不应该……”玉儿狠狠地咬了自己的嘴唇。
公主惨白的脸,血像水一样不停地流,嘴巴里被玉儿塞进了布。
“公主,求你,求你不要发出声音,我知道你很痛,可是快出来了……”玉儿满手是鲜血地哀求道。
玉儿知道后悔也没用了,她应该在茹打算来到这里前就阻止她的。旧的木窗柩被残阳染上了一层淡淡的落叶的颜色,已是国界处大漠的十月,风狞笑着肆意从破旧的窗纸闯入,房间里的地上留下了好几层沙。不,应该说沙到处留下了痕迹。
不远处的宋营已经好几天没有动静了,破掉的大宋旗帜无力地被风扯着。听说没有伤病的兵全到前线上去了,而禁军全守在开封府里,戍守边地的那些军队是根本不能上前线的,而开封的援兵却一直迟迟不来……
“玉儿,把孩子再抱来让我看一遍,好吗?”坐在窗前发呆的茹突然回头。
“看,他睡着了还在笑呢。”玉儿惊喜地说到。
小小的脸蛋,微微的奶香味。茹把自己的脸贴在了小如斯的脸上,这是她起的名字,如斯是他和她名字的谐音。“我的孩子,我知道你一定长得像你父亲,我知道……”茹用低的只有她自己才听到的声音。
是夜。借着低低的月光,茹小心翼翼地离开了她们暂住的破旧的国界处的旅馆。
下弦月哭丧着脸,时而隐入云中,时而露出凄凄惨惨悲悲切切冷冷清清的小脸蛋。
茹回望了一眼在孤独的深蓝中寂寞地站立着的旅店,“要是我回不来的话,那么求你带大他,永远不要告诉他我到底是谁。”狠下心朝城墙的豁口走去。早就没了看门的人,金军入关也是迟早的事,宋只靠一些兵力在关外拖住金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