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卖乖》定九

75、卖乖

　　空旷无人的消防通道内，谁也不知道其中站着一双男女。

　　外面脚步说笑声阵阵，时嘉穗几次心理建设，在眸光轻抬触及他背景时，还是没有能够下定这个决心。

　　“算了吧。”时嘉穗抓紧了手机，“我要去上班了。”

　　陈迟思考片刻，似乎也意识到了不妥。

　　随即，陈迟伸手摁在消防门上，拦住门没有让人出去。

　　狭窄的空间里两人面对面，时间有一瞬的静止，空气仿佛有什么在不断燃烧升腾，几乎要将皮肉灼穿。

　　“晚上我送你回去。”陈迟终于切入点，不放过任何机会开口。

　　时嘉穗嘴唇轻动，差点要说不出拒绝的话，但在不断传来振动回复的手机上，找回了一丝丝的理智：“不用。”

　　垂眸盯着她，陈迟嗓音又轻又闷：“真的吗？”

　　“嗯。”

　　“哦。”

　　就在时嘉穗以为他可以让自己出去的时候，她就听见根本不可能会从陈迟嘴里说出来的话，是那么无赖且有理直气壮地话。

　　他说：“那我就不让你出去了。”

　　“······”

　　时嘉穗明显一噎，扯了扯唇角，神色平静地说：“你别那么幼稚。”

　　陈迟脑袋往前凑了两分，厚着脸皮，面不改色地说：“什么是幼稚。”

　　“你现在这样就很幼稚。”时嘉穗绷着脸，盯着他说。

　　“是吗？”陈迟只是笑着，不以为意地：“如果追女朋友也是幼稚的话，那就是吧。”

　　听到此话，时嘉穗心脏漏了半拍，但一想到他那天的话。

　　时嘉穗依旧冷着脸，态度不改：“你太冒昧了。”

　　“是太热情了吗？”陈迟反省了几秒，态度诚恳地说，“那我注意点分寸，别吓到你。”

　　时嘉穗：“······”

　　出了消防门，时嘉穗在门关闭时听见里面细细密密传出一道轻微地笑，透着无奈又苦涩。

　　乐队说是19:00进场，实际车在18:30左右已经抵达现场。

　　因为是免门票路演，来的粉丝也不少，现场粉丝有序入场，因为商场准备的凳子不多，许多人自发地在两边围成圈，自觉地盘腿坐在地上。

　　时嘉穗给不明所以的顾客解释：“是乐队演出，您有兴趣的话可以看看。”

　　“什么乐队？怎么到这儿来唱了。”女士不解地问。

　　“乐肆乐队。”

　　时嘉穗笑着解释：“是本地大学生自主创建的乐队，也是一只新兴乐队，喜欢的话可以支持一下。”

　　“怪不得，我就说没听过啊。”

　　时嘉穗：“可以去看看，很值得。”

　　“那我听你的，去看看。”女士看她这么真诚，便想要过去凑凑热闹。

　　坐在客服台，时嘉穗把这支乐队在引擎里搜了一遍，发现他们确实是在本地成立的，成立时间还不到一年。

　　顿时，时嘉穗心虚地盖上手机，当做无事发生一样。

　　——咚咚。

　　顷刻间，脑袋上传来一道轻扣。

　　沉闷的指扣，在音响极大的环境绕音中脱颖而出，砸在耳膜中清晰又响亮。

　　时嘉穗停下写日报的手，缓缓抬起头，看清楚来人后，官方的笑半扬不扬地卡在脸颊。

　　“你们这儿还挺热闹。”陈迟倚在台前，脸上带着清浅笑意。

　　在工作服务时间里，此刻又是在这么人多人脑的情况下，时嘉穗不得不站起身，微笑着：“嗯。”

　　陈迟看了眼远处的人群，又收回眼：“这会儿应该不忙吧？”

　　“······还好。”时嘉穗抿了抿唇。

　　“那就，”陈迟笑了下，把手里拎着的袋子放在内台上，“吃点东西吧，这个时间也该补充点能量了。”

　　时嘉穗扣了扣桌面，字正腔圆地道：“我减肥。”

　　不可否认的是，她17:30吃了饭，这会儿20:22，胃里空空的，在看见饭团的刹那，口内唾沫在不断分泌，几乎不可见的饥饿感也顺势攀爬了上来。

　　“行，减肥。”

　　说完，陈迟又补充道：“那尝尝，总是可以的吧？”

　　“······”

　　看着眼前笑着的人，时嘉穗后槽牙快咬碎了，忍无可忍地喊：“陈迟！”

　　听罢，陈迟声线暗哑，眸光死盯着她：“再叫一声。”

　　时嘉穗气得不轻，胸膛起伏不定，瞪大眼看着他咬牙切齿：“陈！迟！”

　　“嗯，在呢。”陈迟说：“有什么尽管吩咐。”

　　时嘉穗喉咙卡着火，气恼得不行：“你别太过分了！”

　　“怎么过分了？”陈迟眨了眨眼，压低了嗓音，闲散又无辜地：“嗯？你说说。”

　　“我不吃。”

　　“请你离开。”

　　“你打扰到我工作了。”

　　她一句接一句不断，故作镇定地模样没有半点威慑力，还可爱极了。陈迟直至地看着她，唇角止不住地上扬。

　　时嘉穗按捺住恼羞成怒，板着脸正色道：“你再不走，我要喊保安了。”

　　闻言，陈迟稍稍调整了一下站姿，手臂撑在台上：“哦，你们商场这么蛮横啊？”

　　时嘉穗不满意蹙眉：“······你什么意思？”

　　“我来消费的，”陈迟笑着，吃惊地说，“你们顾客也赶啊？”

　　“······”

　　时嘉穗咬了咬牙，摆出官方的笑脸，客气又虚假：“您好，请问有什么可以帮您？”

　　“我看你不是很开心啊？”

　　时嘉穗：“我很开心呢。”

　　“是吗？”陈迟眉梢轻挑。

　　“是的呢。”

　　陈迟也学着她的调调：“没看出来呢。”

　　时嘉穗低声不善地道：“有病去看。”

　　她气急败坏的噘着嘴、鼓着腮帮子、眼睛挣得跟金鱼似的。

　　陈迟闷声笑了下，控制住想要去戳一戳的手，抬了下下巴：“把它吃了。”

　　时嘉穗挤出笑：“不用呢亲。”

　　“不饿？”陈迟单手包住饭团，慢慢撕开外包装纸，优美的紫米外衣渐渐暴露出来。

　　时嘉穗违心地硬着嘴：“不饿。”

　　“哦，不想吃饭团。”陈迟点头，紧接着又问：“那想吃什么，我去买。”

　　“······”

　　“寿司吗？”

　　陈迟贴心的说：“挺合适，垫肚子，也没有太大味道。”

　　他想的很周到，可偏偏是自问自答，时嘉穗半句话也没有接他的，任由着他唱独角戏。

　　直到，他把手机递过来，让时岁嘉穗挑地时候——

　　时嘉穗推开了她的手，眉头轻拧着：“我说我不饿，你是聋了吗？”

　　“没聋。”陈迟捏紧了手机，“我就是担心，我一直不上赶着找你，不死皮赖脸的贴着你，你不理我。”

　　时嘉穗面容错愕，抿紧了唇，没有说话。

　　“我不知道我是哪里做错了，但你又不肯说，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呢，只能用这样的蠢方法，在你面前刷存在感。”

　　“·······”

　　陈迟自嘲地笑了下：“至少这样，你应该也不会那么快找到别人吧。”

　　比起厌烦，他更害怕她身边站了别人。

　　恰好，这会儿乐肆乐队翻唱《不要说话》到达高..潮，现场跟唱的观众们歌声盖过主场，几乎覆盖现场音响声。

　　——愿意在角落唱沙哑的歌

　　——再大声也都是给你

　　——请用心听不要说话

　　此刻的场景，裹挟着他们在人群其中，仿佛显得是那么的格格不入。

　　歌唱的出现不合时宜，时嘉穗喉咙轻轻哽了一下。

　　歌声似乎又将他们拉进了那晚，陈迟坐在KTV里，时不时望向她的那双眼。

　　深邃，淡漠，晦暗不明。

　　回忆宛如洪流，要将他们淹没。

　　时嘉穗抿直唇线，眼睫毛轻颤，眼前人轻抚上了那只紧绷的手。

　　显然，回忆起那幕的，并不止她一人。

　　下意识收回手，时嘉穗垂眸接过他递来的饭团，小心张望了一圈四周，确定没有人过来，轻轻地咬了一口：“谢谢。”

　　陈迟手揣在口袋里，嗓音低沉地说：“我出去透口气。”

　　等到人走开，时嘉穗坐在凳子上，观摩着没人过来偷吃了几口，连忙拿出镜子检查，确定口红没有花妆才安心了些。

　　站在广场外面，看着撑开的摊子，前面挤着逛街玩闹的家长和孩子。

　　陈迟走过去，站在花坛旁，盯着掌心一手的汗渍，半仰起脑袋，无声地舒了口气。

　　手机振动，陈迟掏出来一看——

　　时忱：【我姐今天晚班】
　　时忱：【记得送她回去】

　　CHENCHI：【好】

　　时忱：【戴罪立功的好机会】

　　CHENCHI：【谢谢。】

　　时忱：【话说，你是怎么得罪我姐了？】
　　时忱：【我一直很好奇啊，她怎么突然不待见你】
　　时忱：【我姐不是个容易跟人翻脸的人啊】

　　看完，陈迟锁上屏幕，没有继续聊下去。

　　陈迟望着不远处，低声自嘲了句，“我能知道就好了。”

　　自时嘉穗对他态度开始变得冷淡起，一直延续到今天，丝毫没有要挪动开的意思。

　　偏生，他却对为什么两人会走到今天的原因，一无所知。

　　夜色黯然，晚风吹拂而来。

　　无数个细节，他在脑海中过了又过，发现没有任何一处地方曾让她不高兴。

　　面对此，陈迟不安又无措。

　　像是独自站在礁石上，在潮水涨起的短暂时间里，人人都在往安全区走着，所有人都在互相提醒传讯离开的信号。

　　偏偏就是他，就这么被遗漏在了长满苔藓的礁石上，好似一个不小心便会载进汹涌海潮。

　　“怎么突然就不喜欢了呢？”陈迟双目失去聚焦，小声呢喃。

　　是啊，怎么突然就不喜欢了呢？

　　明明两个人之前那么好，明明他那么不容易才走进她心里。

　　可是，怎么会变成这样？

　　陈迟捂着脸，指尖向上，用力在额前顶了顶，随后狠狠吐了口心口压抑许久的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