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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扛麻袋 ...

  •   5、

      江别宴这些年武打戏没少拍,再怎么说也有两把刷子,一口气冲出十公里都不带喘气的。

      宁知秋就不同了。

      宁编一天只吃两顿饭不说,两顿饭还吃得少,吃一点就没了胃口,放下筷子,对着满桌饭菜发呆,然后站起来把舍不得倒掉的剩饭剩菜塞进冰箱。

      日子过得很拮据,也很浪费。

      宁知秋被江别宴拽着,丝毫无法脱身,被迫跟随他往前狂奔,没多久便气喘吁吁。

      江别宴环顾四周,带他冲进老旧居民小区。

      这块都住着老年人,旧楼房没有电梯,也没有守在大门处的门卫,两人畅通无阻地爬上楼。

      宁知秋实在跑不动,正想开口骂他神经病,江别宴猝不及防返回来,一把扛起他。

      江二狗简直…绝了,抱着不好跑,他干脆用扛的,扛麻袋一样往肩膀上一捞,其行径之蛮横霸道无赖,犹如山匪大王抢压寨媳妇。

      宁知秋腹部硌在他肩膀上,胃部猛地痉挛,一口酸水涌上喉头,险些吐出来。

      狂奔的空隙中,江别宴甚至观察好了整座小区的构造,楼与楼之前有甬道连通,整座小区呈现回字结构。

      江别宴上五楼,从东楼奔向西楼,又下三楼,从西楼奔向北楼。

      宁知秋都快被他绕晕了,一晃眼,甬道的走廊上,狗仔拿着手机对他们狂拍。

      闪光灯亮起的瞬间,江别宴反应更快,带着他闪进墙壁阻挡的缓台。

      绕了四五圈,狗仔都绕累了,江别宴反而精神奕奕,猫捉老鼠游戏还给玩兴奋了。

      宁知秋就不好受了,风声在耳边呼啸掠过,他整张脸发白发青,双唇褪去血色,在心里把江二狗大卸八块,每一块都剁碎了拿去喂狗。

      江别宴将他放下来,抱着他躲在角落。

      就是罪犯挟持了人质,将脆弱无辜的人质困在铁烙般的双臂间,躲避着警察的追捕。

      江别宴毫不掩饰他的兴奋,兴味盎然地勾起一边唇角,地痞无赖般戏谑:“帅哥,我劫色,让你家里人拿一个亿赎金来,否则现在就办了你。”

      他说这话的时候,桃花眼微微狭着,露骨的欲望犹如潜伏在暗处的毒蛇,忽然吐出了危险的蛇信,但又闪电般收回去,仿佛那瞬间只是错觉,致命的危险顷刻化为那张俊美脸上最真挚关切又良善的笑意,温柔地为他将鬓发拂至耳后,唯有困在怀中人腰间的臂膀,犹如锁链般越收越紧。

      宁知秋险些喘不过气,他后背贴着江别宴滚烫灼热的胸膛,仿佛寒冰在烙铁下融化,心有不甘却又无可奈何。

      “……”宁知秋略长的青丝散乱,猝然回头,冷冷地瞥了眼江别宴。

      那冰冷的一眼让江二狗更兴奋了,眼神瞬间阴鸷下来,伏首在他耳边呓语:“别动,再动赎金都救不了你。”

      “神经病。”宁知秋咬牙。

      江别宴朗笑,桃花眼中一片深情,如璀璨的星光般闪烁,熠熠生辉,他怀念地用双臂困住宁知秋,将他搂进怀里,温柔沙哑道:“知知,等等他们走。”

      宁知秋懒得挣扎了,反正也挣不过,深吸口气缓缓呼出,运动过度导致心跳加剧,逐渐平缓下来。

      江别宴做贼一样,鼠头鼠脑地探了脖子打量。

      不得不说,江别宴很有身为巨星的觉悟,躲狗仔技能拉满,三两下就把对方绕迷糊了。

      狗仔们翻遍整座楼都没找到他们人,最终失望离去。

      江别宴躲在暗处,透过砖墙缝隙目送他们离开老小区,这才缓缓放松双臂。

      宁知秋挣脱开,冷着脸转身就走。

      “诶诶!等等!”江别宴忙不迭追上去:“知知。”

      宁知秋脸色很冷,薄唇紧抿,腹中不受控制的冒出一声咕噜。

      他本来就吃的少,刚才那一顿狂奔,直接将他仅剩的能量消耗殆尽,不饿不可能。

      江别宴听见了,面上笑意更深,三步并作两步上前,握住他的手腕:“我请你吃饭,去不去。”

      “不,”宁知秋冷道,“我回家,你自便。”

      江别宴的体温很高,像个滚烫的大火炉,而宁知秋哪怕刚刚经过了运动,他的皮肤也热不起来,凉凉地覆着一层薄汗。

      灼热与冰冷相触,甚至能听见冰在火下瞬间升华,窸窸窣窣的细微滋声。

      宁知秋试图将手腕抽回来,然而江别宴拽得太紧,两人就在楼道里拉拉扯扯。

      “回家就回家吧,”江别宴无奈,放低了自己的姿态,恳求道:“我送你,好么?”

      宁知秋没说话,下楼梯走了。

      不说话就当默然!江别宴暗暗握拳,不屈不挠地追了上去。

      宁知秋没买房,租了一套单身公寓,就在一单元一楼,刷了小区门禁卡进去右转,走两步路就到了。

      江别宴尾随到他家,十分合理地怀疑宁知秋就是懒得走,才租离小区大门这么近的一楼。

      出了小区大门,面前就是公交车站,对面是地铁站,周围有生鲜超市和大型商场,过了天桥对面还有很多地摊小吃,此刻人来人往,烟火气十足。

      江别宴把墨镜戴好,摩挲下颌,看了眼在玩手机的门卫,又望向进了楼道的宁知秋。

      宁知秋开门,进去,关门。

      “等——”江别宴闪电般扑上去,在房门合拢前抬脚挤进去,哭丧着脸委屈:“知知,咱俩这么多年没见,就不能一起叙叙旧?”

      宁知秋被他缠了一路,再好的耐心也被磨成了齑粉,抬起脚毫不客气踹江别宴小腿上,语气也十分暴躁不耐烦:“滚!”

      江别宴就是个属狗的,逮着肉骨头不肯松嘴,力气比咬人的狗还大。

      江二狗按住门框,一边顶着满脸委屈,一边不容抗拒地推开房门,在两人隔着防盗门僵持的缝隙,艰难地闪身挤了进去。

      宁知秋冷笑一声,去冰箱里找吃的。

      江别宴把房门锁上,叉腰环顾四周。

      一个字,乱。

      换下来的衣服随意地扔在沙发、座椅、床上,拆开的快递包装盒一股脑塞到桌子下,橱柜里摆满了药盒,大部分都已经空了。各种各样的书籍,什么名著、网络小说、古文、史书,经济学、物理学、心理学…乱七八糟的专业书籍,到处都是,无从落脚。

      宁知秋却很熟练地跨越这些障碍物,他游刃有余地穿梭在杂乱无章间,比奥运跨栏冠军还要熟练,直奔冰箱,他快饿死了。

      江别宴啧了声,杵在玄关瞅来瞅去,在脑子里默默计划好道路,小心翼翼地跨过宁知秋的手稿和书籍,在沙发上挑了一块巴掌大的空地,犹如黄花闺女见客人般谨慎小心地坐了下去。

      宁知秋拿出冰箱里的牛奶面包,没有加热,就着冰的直接吃起来。

      江别宴一扭头过去就瞅见了,两道浓眉拧紧,最终什么也没说,给余元打了个电话。

      宁知秋的牛奶没喝完,肉松面包也剩一大半,放在小圆几上,肚子已经饱了。

      江别宴两道浓眉拧得更紧,形状漂亮的桃花眼里笑意褪尽。

      他站起来,沉声喊他:“宁知秋。”

      宁知秋充耳不闻,进了卧室甩上门,嘭地一声巨响,房梁上的灰都抖落下来。

      江别宴愣住,莫可奈何地勾了下唇角,他的玫瑰花浑身长满荆棘,还有一副臭脾气。

      江演员不得不认命,弯身收拾客厅。

      先把乱七八糟的书籍捡起来,分门别类地收整好,一摞一摞地放进橱柜。

      橱柜里的药盒全部刨出来,褪黑素、维生素、氟西汀、舒必利、二甲双胍……江别宴仔细浏览这些药盒背面的主治说明,越看越心惊。

      他按了按憋闷的心口,把空了的药盒扔进垃圾篓,剩下的按照主治分类,盒口朝外叠放。放在最显眼的位置,这样宁知秋发病可以第一时间摸到药。

      至于宁知秋换下来的脏衣服,全部抱进卫生间,大号洗衣篮已经塞满了。

      宁知秋买了二十多件同款白衬衣,脏了就扔进去,也没洗,至于内衣那些也是脏了就扔。

      有的人真是懒到了极致,比如宁知秋。

      但宁知秋小时候并非如此。

      江别宴每回去他家,宁知秋家里都非常干净整洁。

      宁妈是个爱干净的人,尽管生了重病,也总是在能动弹的时候勉力拖着病躯,将家中拾掇干净。

      宁知秋耳濡目染,尽管穷困,他的衣服从来都是干净的,哪怕洗得褪色。

      而现在……

      江别宴深吸口气,叉腰环顾这间单身公寓,只有那么乱了。

      杂乱无章,一片狼藉。

      *

      “知秋的身心状态非常不好,他脑子里那根弦绷得太紧,这么多年,快把他憋死了。”

      席钦岳在电话里说着,不加掩饰他的担忧:“老江,他在微光也快六年了,他们把他送进来时,我爸就说,这人看着活不长。”

      当时江别宴在拍一场很重要的戏,国际大导对他很不满意,因为席钦岳的电话,平常能轻而易举入戏的人,无论如何都无法融入戏中。

      在他的演艺生涯里,那场戏绝对是滑铁卢。

      江别宴不得不再三向导演抱歉:“我家人出了点事,我放心不下。”

      导演发了一顿脾气,气头过去,也表示了理解,安慰他两句,给他放了半天假调整状态。

      江别宴钻进休息室里,捏着手机听席钦岳说,生怕遗漏半个字儿。

      “谁送他进了微光?”江别宴听见自己阴沉的声音。

      电话那头沉默了很长时间,呼吸变得沉缓、粗重而危险。

      “你知道为什么知秋总是偏爱警匪剧本吗?”席钦岳说:“他写了很多警匪剧,扫毒、扫黑、除恶……你看过那些剧吗?正义的警察,强大的□□。他写过一个十分出众的卧底角色,被毒匪折磨,在理智与绝望中挣扎。”

      江别宴上身后仰,仰头望天:“你想说什么?”

      “人生如戏。”

      江别宴愣住。

      席钦岳委婉道:“他进来时,我爸才是老总,是我爸的朋友托他照顾知秋。别的我也不清楚。”

      江别宴沉默良久,一声凉薄的嗤笑:“我在他的戏里,甚至连出场都不配。”

      “你要放弃了?”席钦岳平静地问道。

      江别宴从沙发上坐起来,扭头望向窗外,蔷薇花开的季节,和风徐徐。

      “不,”江别宴笑道,“我要回国。”

      *

      江演员当了三十年的少爷,到宁知秋公寓这短短的两小时,已经做完了他三十年的家务活。

      江别宴扶着腰直起身,总算明白了家庭主妇的辛苦。

      门铃恰好响起,江别宴打开门。

      小胖墩余元抬头看了眼头顶的门牌,难以置信,嘴张大到合不拢的程度:“老、老大,你就住、住这里?!”

      江别宴接过他手里的外卖,拍拍门框,戏谑地说:“咋地,不许神仙下凡与民同乐?”

      “那倒没有!”余元举起双手保证,又说:“今下午的照片,席总安排了公关部处理,花了好几十万。席总让我送你一句话。”

      江别宴眯眼睛,眼皮跳动,直觉不是什么好话:“嗯?”

      余元站直身体,清了清嗓子,掷地有声,声情并茂地复诉席钦岳原话:“狗日的江别宴,别瞎几把乱跑!”

      江别宴:“…………”抬脚踹小胖墩屁股上:“滚犊子!”

      余元溜了。

      江别宴喊住他:“等会儿,海景房买了吗?”

      余元立正稍息,原地转身,抬手敬礼:“报告老大,谈拢了,正在过户。”

      “行,去吧。”江别宴摆摆手。

      余元一蹦一跳,像个浑圆的球,灵活地跑走了。

      江别宴拆开包装锡纸,都是日料,不冷不热。

      他把牛奶和寿司放进微波炉加热。

      寿喜锅已经摆好了,自己煮熟就行,上灶台开火,煮不了多久就能熟。

      三文鱼切片、金枪鱼刺身和明太子不用加热,弄了个架子放在寿喜锅上煨热就行,胃寒的人最好不要直接吃很凉的食物。

      鲍鱼汤放在另一个灶台上加热。

      江别宴把店家送的芥末丢了,换成番茄酱和蛋黄酱,精心摆了个盘。

      做完这些,再去敲宁知秋的门。

      屋里没反应。

      江别宴耐着性子,屈指敲门,笃笃笃。

      “知秋。”江别宴叫他:“宁知秋,出来吃饭。”

      砰咚——

      重物倒地。

      “知知?!”江别宴一把推开房门。

      宁知秋面白如纸,靠倒在墙角,撞翻了身边的垃圾篓。

      他吃下的面包牛奶全都吐了出来,因为胃部痉挛般抽搐,他整个人都蜷成一团,死死地咬住了牙关。

      薄汗浸湿了鬓发,他下意识地循声抬头。

      琉璃般的眼珠子仿佛浮在薄雾里,容颜苍白如破碎的脂玉,唇角一丝水色,明明整张脸惨白发青,唇瓣却殷红似滴血。

      散落一地的玫瑰花瓣,徒染某种令人惊心动魄的美,破碎,却又倔强。

      被撕碎的面具,从中流露出桀骜与脆弱。

      宁知秋低头。

      江别宴上前,把撞翻的垃圾篓扶起,抽出纸巾递给他,然后也不嫌脏,挽了袖子将地板上呕吐的秽物收拾干净。

      宁知秋扭头背对他,江别宴腾出空地在他身边席地而坐。

      一时间,两个人相背无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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