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满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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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城罕见地飘了一场大雪。
轻飘飘，白茫茫的，将窗外一切都掩成最简单的白色。
尹念云忍不住拍了好几张照片，习惯性地点开分享，然后倏而停住。
“律师跟你说话你有没有在听？算了，反正听不听都这样，没有意见就赶紧把字签了，下午我还要回家过生日。”
俯首玩游戏的尹永乐头也没抬，随口催促了几句。
室内空调温度开得很高，尹念云却总有种身在屋外的感觉，身体一阵阵发寒，说不出是手中的笔更冷，还是手指更冷。
“嗯，我没有意见。”
“……EY解散的事我会做解释，责任全在我这，你和其他队友不用出面，听赵哥安排就好。”
“我和你的新经纪人已经交接好了，以后会由他接手你的事业规划……”
听着这仿佛没完没了的交代，尹永乐终于抬起头，目光满是厌烦，“行了，没空听你啰嗦。快点签。”
尹念云有些近视，眼前景象似乎比平时更为模糊，他眯着眼试图看得更清晰些，下一秒律师递来的文件占据了他全部视野。
“好。”尹念云嘴角扯起一抹笑，他一笔一划，将“尹念云”三个字写得很认真清晰，重复了许多遍，为自己这二十多年在尹家的一切划上句号。
等签完字，尹永乐立即退出当局游戏，毫不拖泥带水的离开。
“永乐，等一下。”
尹念云唤了一声。
“啧，”尹永乐不耐烦，“你还要说什么，别说你反悔了。”
尹念云忽然想起了好几年前，还未发现身份真相的时候，那时的尹永乐和现在的样子天差地别。
青涩的少年有些无措地在新换的棉衣上反复擦过手，才小心翼翼地接过蛋糕，脸上写满期待和兴奋，“我要云城下好大一场雪，念云哥你陪我一起看雪打雪仗！”
尹念云无奈笑道，“愿望说出来就不灵了。”
少年有恃无恐，得意道，“我还有好多个生日呢，明年生日念云哥你也陪我一起过啊。”
而后，少年又郑重其事地念道：“明年我想一夜暴富，有很多很多钱，再也不用饿肚子了，也不用老是给念云哥添麻烦了。”
两张相同的面孔重叠，全然不同的神情，回忆至此，尹念云嘴角扯起僵硬的一抹笑，“我想说，雪很大，路上小心。”
尹永乐语气冰冷，眼神里是赤.裸.裸的怨恨，“都要滚出尹家了，你还在这假惺惺什么，以为我会一个感动就原谅你吗？别忘了你欠下的债。”
尹念云怎么会忘记呢？他比任何人记得都清楚，十八岁生日那天才得知自己原来并非父母亲生子，尹家接回了真正的小少爷，好巧不巧，正是尹永乐。
那种自己的存在即是错误的感觉，这些年来无时不刻不提醒着他，他拥有的一切本不属于他，总有一天会还回去。
这一天终于来了。
尹念云习惯性想开口解释，然而呼吸间从鼻腔到肺管都是冷意，冷得他唇齿都在发颤。
“对不起，对不起……”任何解释都苍白无力，尹念云深深地低下头，嘴里重复着这三个字。
“闭嘴，我不需要你一文不值的道歉。你要知道你的一切都是尹家给的，没有尹家少爷的身份，你哪里的今天？”
“我知道，对不起……”
尹永乐的声音大而尖锐：“我不要你的对不起！”
“之前我名下的房产已经全部归还给了大哥…尹大少爷他们，几处股份也尽数归还给了尹老太太…还有每年的压岁钱…还有……”
尹念云努力回想自己归还回了什么，一时半会儿还真难数清楚，他确实从尹家得到了许多不属于他的东西。
没有爽快，尹永乐越听越觉烦躁，尹念云说的话就没一句他爱听的。
“闭嘴，今天我生日，你必须过来，别忘了你承诺过的事。”
留下这句话，尹永乐驱车离开，忽然感觉少了点什么。
他忍不住看向后视镜，尹念云果然还站在原地，一个拐角后常青树遮住了那道单薄的身形。
手机接二连三地收到好友们的祝贺信息。
［尹少爷生日快乐！］
［恭喜啊，那个吸血鬼终于滚出尹家了。］
尹永乐看到这条不禁嗤之以鼻，尹念云怎么会舍得真的离开尹家呢，装装样子罢了，尹念云最会装了。
毕竟现在所有人都知道了尹念云鸠占鹊巢，他尹永乐才是真正的尹家小少爷，正处在风口浪尖上，可不得装乖讨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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尹念云回屋缓了很久，手脚才逐渐恢复知觉。但脑子昏昏沉沉的，好像被风雪吹得有些不清醒了。
打开水龙头，尹念云把脸埋进冷水里，强行让自己清醒，他得好好想想接下来该做什么，他可以离开尹家了，或许他已经自由了。这其实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不是吗？
手机铃声响起，是尹家大少爷尹长风，名义上的大哥的电话，有些听不清具体内容，大概是说了些催促他快点到尹家的话。
“大少爷，我……”
“时间你自己清楚。”对方冷淡的声音中透露着不耐烦，只是通知而已，无所谓来不来。
“嘟嘟嘟……”随即被挂断了电话。
“……好。”
尹长风对谁都冷淡，唯独对他好像比对任何人都要冷淡。但尹念云不明白，既然不喜欢他，为什么还要次次都带上他呢？
“滴——”
鸣笛声冲碎了纷乱的思绪，尹念云往窗外看去，车轮重重碾过积雪，正好停在门口。
司机语气恭敬：“大少爷让我接您回尹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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尹家老宅。
尹家小少爷的生日宴已经开始好一会儿了。
尹永乐和一群狐朋狗友混成一堆，拆礼物拆到不耐烦，边敷衍着催促他去前厅的管家。
手机的游戏音效开得震天响，喝了半瓶的汽水在手中反复晃荡，尹永乐表面上笑闹着，心里烦得要死。
玛德，尹念云怎么还没来。
管家一张老脸皱成橘皮，一遍遍提醒道：“小少爷，您该给宾客敬酒了。”
尹永乐：“没意思，不去。”
老管家正愁着，就看见一身正装面容冷峻的男人进来，“大少爷您来得正好，可劝劝小少爷吧。”
尹长风扫了眼满地狼籍，“尹念云不在，还真就谁都管不了你了。”
“他管我？”尹永乐仿佛听到了一个天大的笑话。
尹长风的眼神满含嘲讽，是尹永乐最讨厌的那种置身事外，高高在上鄙视一切的眼神。
“你就像尹念云养得一条狗，你知道吗。”尹长风忽然道。
“嘭——”汽水被狠狠砸落在地，瞬间的冲击力冲开了未拧紧的瓶盖。
尹长风猝不及防被喷了满脸甜腻腻的汽水。
“有种你再说一遍！！”尹永乐一把拎起尹长风衣领，一拳砸在尹长风那张冷俊斯文的脸上，“你说谁是狗呢？”
二人这架打得猝不及防，尹永乐那一群狐朋狗友离得远远地看戏，一时间没人敢上前阻拦。
尹永乐没解气，压着还要再揍，忽然传来熟悉的声音。
“永乐，住手！”
尹永乐动作迟疑了片刻，下一秒他脸上也狠狠地挨上了一拳、两拳，尹长风还起手来也毫不留情。
“尹念云，你踏马的来干什么的？！”一下子落了下风，尹永乐气急，“来看我笑话的是吧？”
尹念云来时看到的便是这样一副画面，向来斯文得体的大哥衣服湿乱，发狠地揍着人，丝毫不见往常的端庄稳重。
尹永乐狼狈地防守着，身上多处挂了彩，看起来好不可怜，但嘴里却还冲他骂着难听的字眼。
管家欲言又止，只是看尹念云的眼神宛如看见了救星，“您快劝劝两位少爷吧！”
“我要怎么劝？”尹念云有些茫然，全然不知平日里井水不犯河水的尹永乐和尹长风为什么会打起来。
“呵。”尹长风冷哼一声，先松开手，慢条斯理地整理衣服上的褶皱。
尹永乐快步冲到尹念云面前，怒火中烧，“还不都是因为你！”
尹念云一怔，“为什么？”
“怎么回事？谁打我儿子了？”一貌美妇人急匆匆走近，她眼睛一横，目光落在最近的尹念云身上，“好啊你！我就知道是你，你不是已经离开尹家了吗，怎么又腆着脸回来了？”
尹永乐抹脸，“和他没什么关系，妈你别激动。”
尹念云还来不及开口，一阵斥骂声扑面而来。
“怎么没关系？就是他这个扫把星，准不安好心！你看他一来就害你受伤，你可是大明星，脸被打成这样还怎么上镜？你个扫把星怎么哑巴了，说话啊！”
尹念云深知余女士一旦骂起来便是喋喋不休的，这种时候绝不能触她霉头。故而他只是低下头默默听着，毕竟养父也说过：只是挨几句骂而已，还能掉几块肉不成？
从小到大，尹念云都习惯了余女士的斥骂。只是偶尔的时候，比如说现在，尹念云会很羡慕被余女士护在身后的尹永乐。
他这个既得利益者羡慕被替换身份、流落在外吃尽苦头的真少爷尹永乐，真是得了便宜还卖，说出来都欠揍。
所以尹念云也从来不说，他真的很羡慕尹永乐，有这样一个无条件护着他、偏爱他的妈妈。
其实余女士也曾也奋不顾身的护过他，在他三岁那年，为了救他跳进冰冷的洪水中，以至于被冻坏双腿。
所以余女士对他不满，动辄打骂也是有道理的，毕竟她是舞者，双腿无疑是她的生命。余女士对他这个非亲生子已经足够好了，应该学会满足。
尹家不是他的家，尹家已经对他仁至义尽，他早该离开的。只是人心不足蛇吞象，总想得到更多。
余女士不满尹念云的走神：“你听到没有，快滚出去！晦气死了！”
“我已经和尹家断绝了亲属关系。”尹念云又强调了一句，“以后不会再回来了。”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满足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