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亦真》七步生莲

22、第二十二章

　　苏亦真听了忙缩回手苦笑，“在亦真心中，早就把萧大哥当做肺腑之交。只是我这次出逃本带着必死的绝心，可知形势凶险异常。萧大哥日后若与我再有牵连，亦真恐怕会拖累你。”

　　萧长泠瞥了他一眼，“我并不是傻子，常子青为人傲慢不羁，能让他放下身段效力之人是什么身份我就算不确定也略知一二。如果害怕受牵连我当初就不会助你。”

　　苏亦真听了，想到他经过那晚的事，心里定是早有一番估量，却因为不想触及到自已的难言之隐，自始至终没有点破。感叹着这人的冷漠和狠绝中，也时常会显现出令人惊讶的体贴和温情，不免心中一暖。思及至此，便不再有顾虑。

　　“如此，”他笑着把蜡烛收进怀中，坦然道：“下次我请你喝酒。”

　　萧长泠这才把笑容舒展开来。眉宇间稍有霁色。

　　“好。”

　　二人言谈多时，不觉距离又近了几分，一种温和之气在空气中流淌。苏亦真正待开口，萧长泠却突猛地面色一沉，突然扑过来把苏亦真压在身下。

　　“小心！”

　　头顶有破空之声越过，一支箭穿进车厢，直直钉入厢壁。黑色的箭翎反射着亮光，在空气中微微颤抖。

　　“别出去。”萧长泠嘱咐惊得忤在一旁的苏亦真一句，起身抽出腰上的软剑快速出了车厢。不久车厢外便传来兵器碰撞和惨叫的声音。

　　苏亦真听得心惊不已。随着时间越来越长，外面的声音渐渐微弱，他按捺不住担心掀开帘子下了车。看到车夫早已被一只黑色箭矢洞穿喉部身亡，他压抑着恐惧绕过去。一地都是一动不动倒着的人，衣衫相同，都蒙着面。看样子早已毙命，身上的鲜血却还在不断流出。苏亦真按住胸口悄悄朝着声音响起的车后绕去。猛然看见萧长泠正斩杀一名刺客。身后却有另一个人朝着他举剑偷袭。

　　身体先于思想做出反应，苏亦真扑上前去双手抓住刺客手中寒光闪闪的剑锋。萧长泠听到身后动静突然回头，被苏亦真一抓之下剑锋错开一瞬，仍直冲他面门刺来，萧长泠侧开脸，脸尖贴着他的脸颊划过。

　　倒霉的偷袭者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一剑透心，萧长泠拔出剑推开刺客的尸体，上前一把握住苏亦真的手腕急急吼道：“没事吧？”

　　他力道极大，捏得苏亦真手腕一阵巨痛。苏亦真只觉得脑后发凉，冷汗顺着背脊流淌下来，忍痛冲他强笑了一下。

　　“我没事。你先放手。”

　　萧长泠不理，扯过他的手掌摊开检查了半天。见伤口虽长却不算太深才松了口气。

　　“还好没有伤到筋脉。”

　　看着苏亦真面色发白，微微喘气，手掌上鲜血淋漓。又冷下脸来，甩开他的手吼道：“不是让你不要出来吗？”

　　苏亦真一愣，急忙解释：“我有些担心，怕你……。”

　　“你毫无武功，以为能帮得了我吗？如此不爱惜自己的性命，当初我何苦要救你？”萧长泠怒极口不择言，刚说完自已却先愣住了。

　　苏亦真手掌火辣辣地炙痛越发强烈，他忍住胸口怒火：“是我多事了。罢了，我若被杀也与人无由，只当是把命还给你。”说罢僵着背朝马车走去。

　　萧长泠僵着看他摇摇晃晃上了马车，咬着牙低声咒骂了一句赶上去。进到车厢里，苏亦真看了他一眼板着脸不搭理，萧长泠怒火早消，却讪讪地下不了台。

　　苏亦真找了块布想缠住伤口止血，却因着双手都受了伤始终用不上力。顾了左边又痛了右边，把个布条缠得歪七扭八。心里更加烦乱，表情也是恨恨地忍痛蹙着眉把唇咬得惨白。

　　萧长泠看不下去，上前抓了他的手腕，把布条拆开。感觉到握的手腕虽然纤弱却隐隐地抗拒着往回抽，头也没抬地低声斥道：“别乱动，我给你上药。”

　　“贱命一条，不劳费心。”苏亦真微微扭过头去，手上力道加大，与萧长泠僵持着。

　　萧长泠叹气，“别生气了，刚才是我话说得太重。”

　　手里的手腕顿了一下，力道渐渐褪去。萧长泠取来药膏在伤口细细抹了，又用布条密密地缠紧才放开手。苏亦真上了药，不多一会便感觉到伤口阵阵清凉，痛得也不是那么厉害了。看了萧长泠一眼，他正转过身在翻找什么。想要道谢又不好意思开口。

　　“早晚各涂一次，五日便可全愈。”正踌躇间萧长突然开口，随着他的声音一个绿油油的东西以电闪雷鸣之势朝着苏亦真当头飞来。他习惯性的抬手去接，谁知那东西在他缠得像白面团子的手上滚了一圈，锵的一声弹到头上砸了个实在，掉在地上咕噜噜转着圈，却是个淡绿色的小瓷瓶。苏亦真抱着头嗷嗷直叫，萧长泠愣了一下，急忙上前帮他揉额头。

　　“有没有事？”他满脸的愧色待见到苏亦真顶着发红的额角一脸愤怒地抬起头来瞪他时终于没挂住，噗哧一声笑出来。

　　苏亦真恼了：“你还笑？你是故意的吧？”

　　萧长泠忍住笑，摸摸他额头磕出的包，“对不住，扔顺手了。”说完仍旧是一副憋笑的表情把瓷瓶捡起来，挑出里面的药膏给他涂在额角伤处。

　　“我自小随师傅修习用毒之术，家人对此非常畏惧。”涂好药，萧长泠把瓶子塞上，继续说道：“他们不喜我的碰触，总是斥令我不准近身。出道之后江湖上传言更盛，说我全身上下无一处不带毒，触碰之人会全身溃烂生疮，受尽痛苦而死。久而久之我便不太习惯与人碰触，这个习惯也由此形成。”

　　他把瓶子放在苏亦真面前，笑容中隐有苦涩。“下次我会把东西放着，等你自已来取。”

　　苏亦真默默听着他叙述这些不堪的经年往事，不由得生出几分同情之心。他突然伸出僵直的两指夹过萧长泠手中的瓷瓶，看着他错愕的表情微微一笑。

　　“何必这么麻烦？就算你真的混身是毒，现在再避讳也来不及了。在山里时背也背了，扶也扶了。再加上前些日你下在我身上的，七七八八算来起我早就药石无医。咱们正好以毒攻毒，谁也别嫌弃谁。”

　　刚说完，突然意识到自已这话说得很是暧昧，有些不自在地闭了嘴，低下头把瓷瓶夹到身边的布包上放下，一只手指勾住布包的一角，另一只手划拉着瓶身，想让瓶子滚进去。突然一只修长的手越过来帮他把瓶子放进去。一抬头，萧长泠的脸在面前放大，长长的睫毛几乎触到他的脸。一双星眸亮闪闪的望着他，唇线上扬，似笑非笑。

　　“好。”萧长泠低声应道。

　　苏亦真下意识地嗯了一声才反应过来萧长泠这个好字的意思，大窘着捏住布包转过脸，听到身头上低低的笑声，霎时面皮火烫，恨不得挖条地缝钻进去。

　　“那些刺客是什么来头？”他定了定神后红着脸试着岔开话题。

　　萧长泠拔下车厢里的箭矢，仔细看了看箭上黑色的翎羽。

　　“恒善堂，来寻仇的。”

　　苏亦真听了放下心来。还好与那人无关，他庆幸着，突然又诧异地看萧长泠一眼。

　　“你怎么与他们结仇的？”

　　萧长泠把箭丢在一边，拍了拍手。“我杀了他们堂主。”

　　苏亦真嘴角抽了抽，想起此人之前表现得体贴入微，自已都快忘了他仍旧是个杀人不眨眼的冷血杀手。虽然如此，心里倒也不觉得害怕，反而觉得那张脸看起来还挺亲切无比。心思纠结处，听到他唤自已。

　　“亦真。”萧长泠面有忧色。“我的仇家远比你想像的多，这种事情有如家常便饭。我一人还可自保无虞，你在旁边我便有所顾虑，不能放开手脚。现下须早日寻得一个安全之处，将你安顿好我才放心。”

　　苏亦真想了想点头同意，二人不再停留，驾车上路。待行到霁镇吃了些东西，补充好水粮又一刻不停地朝玉乌城进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