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鱼先生和他的饲主小姐》雏雏菊

22、章鱼小丸子

　　没有了棘手的设计册，云清打包起地室的工具就相当随意了。

　　除了列出工具清单以外，她还要继续最后那六分之一的材料的赶制。

　　没有小丸子在，云清又一次体会到独立完成工作的吃力。
　　久违的烦躁感。不是因为疲累，而是因为她发觉自己总会在无意之中回顾过去。这会让她变得软弱。

　　几天后，云清接到来自封荣驭庄园的通讯消息。

　　通讯地点显示在封荣驭的庄园，但从虚拟屏幕中传来的声音却是熟悉的。
　　是伏霄。

　　“东西都按照封先生的设计册准备完毕了吧？”他的语气略显疏离。

　　云清推测，封荣驭大概率就在他身边，要么是封荣驭本人，要么是他的那些眼线管家。

　　云清：“嗯。”

　　“那就好。”伏霄公事公办地道：“封先生希望你在明天前往新海。”

　　“至于你的工具，打包好后，我们稍后会派人来接……”

　　通话过程不足三分钟。

　　挂断通讯，云清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
　　昨天她才把从封荣驭那扣下来的最后一点材料加工完毕，送到了那位地眼的成员手里。在明天出发之前，她大概没有精力再做别的事情了。

　　关掉虚拟屏，云清站起身，决定出趟门。

　　未来好几个月她都不会再回到沧澜海域，她想去海岸看看，尽管她的宠物大概早已经在深海中了。

　　大门的电子锁打开，门嘭地朝外开放，却在中途撞到什么东西，稍稍往回弹了一点。

　　“唔！”
　　门外传来吃痛的男性声音。

　　云清拽住把手，朝外看去。
　　挡在她家门口的是一个身形高大的男人，身上的黑色正装在这种地方显得有点奇怪。很少会有人在工作时间之外穿西装。

　　看清他面孔的刹那，云清的双眼瞳孔几不可察地缩了下。

　　对方明显受到的惊吓更多，浑身肌肉瞬间紧绷，连脖颈处的筋络都是突起的，似乎是没料到她会突然从里面出来。

　　但与身体的反应不同的是，他的表情仍然是微笑着的。

　　“你好。”他开口。

　　男人的嗓音干净，却不是清澈的音色，反而带一点鼻音似的哑，极易让人产生一种对方温和谦逊的错觉。

　　如果有人爱看新闻栏目的话，就不难发现，这个面带笑容的男人时不时就会出现在黑厄尔族的相关报道上。在一段影像中，衣服总是穿得一丝不苟。
　　他们几乎长得一模一样。

　　云清没做出任何回应，仍旧盯着他，目光毫不避讳。

　　“你好？”被她直勾勾看着的男人小心开口，喉头紧张地动了下。
　　他朝她伸出右手，“要、握手吗？”

　　“……”

　　“我刚搬来附近，就住在你对面。”他回身指了下不远处的一栋阁楼，“附近的住宅都没见到其他人类——”

　　又犯错了！

　　他狠狠咬了下舌头。
　　没有哪个真正的人类会在提起旁人时用“人类”指代！

　　他惶恐极了，唯恐云清会察觉到不对。
　　她向来敏锐，又很聪明。

　　然而当他忐忑地垂眸看她时，才发现她正茫然地盯着他伸出来的手，压根没注意到方才他讲的话。

　　“……”

　　“我叫云清。”云清回过神，握住他的右手。

　　“郁晚。”

　　郁晚……
　　云清眨了眨眼睛，嘴巴先大脑一步开了口：“章鱼的‘鱼’，小丸子的‘丸’？”

　　话音刚落，她就咬了咬舌头。
　　平常不着调的话说太多的后果就是，现在她偶尔会控制不了脱口而出的被动技能。

　　不得不说，云清表达懊恼的小动作与她面前的人如出一辙。

　　“……”
　　郁晚的微笑多了几分僵硬。
　　那天走的时候，他就该用触手勒住她的脖子！

　　“不是。郁郁葱葱的郁，傍晚的晚。”

　　云清抿了下唇，“抱歉。我刚刚……没想拿你的名字开玩笑。”

　　郁晚眼中的惊讶难掩。
　　喔喔！她道歉了？

　　并且态度异常诚恳！真是难得一见……

　　云清侧过身：“要进来坐一会儿吗？”

　　郁晚踌躇了下，还是顺势踏进门，又一次见到他熟悉的屋子。

　　出乎他意料的是，房间中央的鱼缸竟然还留在这儿，没被她拆掉。

　　只不过，鱼缸里面已经彻底干涸了，底部铺着的沙砾干燥，置景还在原来的位置。
　　曾经除他以外的鱼虾也都不见了。

　　现在摆在他面前的，就是几块堆着沙石的玻璃而已。

　　他笑着：“鱼缸很大。”

　　“啊，嗯。”云清对上他微笑的面孔，心中奇怪这人怎么一直是同一个表情？

　　“都养些什么呢？”

　　“一些鱼虾。”云清含糊地解释完，又觉得正常人大抵不会相信这种说法。
　　谁会买这么大一个鱼缸养虾？

　　“我是做……”她犹豫了下，“水产养殖的，卖卖海鲜什么的。”

　　郁晚的眼里浮现几分恐怖。
　　水产养殖？

　　就是说……她那天说要吃了自己果然不是在开玩笑。

　　“噢、噢。”
　　“那，怎么里面没有东西？”

　　云清不想在这个话题上解释太多，便说：“饲养技术不好，都死了。”

　　“……”
　　你才死了呢！

　　她竟然真的打算吃掉他！
　　郁晚盯着她的后背，眼神有几分野兽独有的残忍。
　　他要咬断她的一只手臂。

　　好像有点痛……人类失血过多很容易丢掉性命。他不打算要她的命。
　　那么一只手也可以。就要她的右手吧。

　　不对，她的工作好像很需要用手。
　　那么一只耳朵？或者脚腕呢？

　　“你——”云清忽然看着他开口，“长得蛮好。”

　　郁晚先是一怔，心中浮现一丝冷酷的笑。
　　她果然喜欢这种长相。人类，真是肤浅！

　　“整过容吗？”云清又问。

　　郁晚表情迷茫。
　　整容？是什么……

　　他还没来得及了解人类的这种常识。

　　凭借着直觉回答了句：“没有。”

　　……吧？

　　“哦。”云清若有所思地垂下眸。

　　“介意我捏一下你的脸吗？”

　　“……”
　　郁晚欲言又止，他想说最好是不要吧，但是又不清楚捏脸是不是人类进行社交的一种方式。

　　踌躇几秒，他还是面带难色地点了点头。

　　于是一双手贴上了他的两边脸颊。
　　云清的指尖有些冰，不过手心倒是温热的。

　　她说是“捏一下”，实际还真是在“捏”他。
　　从下颚骨、颧骨、眉骨挨个捏了个遍。

　　尤其还按了下郁晚挺拔的鼻梁。

　　“挺天然的。”她用一种不确定的语气说道。

　　“……”

　　郁晚还处于状况外的状态时，云清却抬头朝着他弯起唇角，笑容明媚。

　　她看起来跟平常不一样……郁晚心想。
　　他不记得她以前会露出这种表情。难道是变成人以后的视野问题吗？

　　也对。章鱼的眼睛，的确和人类的有所差别。

　　郁晚背过身，接着看他曾经生活过的鱼缸。不曾看见，云清脸上的笑却在他转身时彻底消失。

　　那张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