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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故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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磨刀霍霍。
当所有路径被砍断后,剩下的路反而变得清晰而明了:杀了那个狗官。
这个目标似乎过于简单,简单到说出来只要一眨眼的功夫,只要开开闭闭几下嘴唇。
子萧仍清楚得记得自己说完这句话后九郎脸上的惊异和茫然无措,以致于他现在都不发一言。
其实他何尝不知道杀了徐子长难如登天呢?他何尝没有想过别得方法呢?下毒?伪装成意外?哪些手段不会留下痕迹?尤其是滔天的权势面前。
他心里清楚得明白他有唯有一个可用的机会,就是徐子长与他妻子的“恩爱”,他必需制造一个恰当的争端,让徐子长顺理成章被其妻子张“误杀”,其中个困难他不愿去想,因为这需要太多巧合与运气,他只能一门心思练剑巴望着罢几世前的功夫捡起来。
这剑是九郎他爹给的,老丈人看到换了副面孔的子萧态度竟柔和的不得了,估计也快要松口了。
子萧想,熬过这一难,他就抛开一切,和九郎游山玩水快活去,谁也拦不了他。
九郎看着子萧练剑,没说话。他并不为于萧企图刺杀而震悚,他只是琢磨自个该如何表现。
他心里清楚,让自己去,比子萧的方法好得多。
但他不敢想象自只在老男人身下承欢的模样,他恶心得想吐;他也不敢想象子萧知道后会怎么样,他害怕得想哭。只有一点他从未动摇,那就是他必须去,只有他能去。这个想法让他心里好受了一点,这毕竟是在就子萧啊,那怕这和他从小学的儒家圣言相悖,和他洁身自好的底线相斥,他也愿意去为子萧赴汤蹈火。
他只是不想……再一次失去子萧了。
这几天的时间转眼而逝,十五那日很快就到了,大街小巷处处张灯结彩,大家赶着年假的尾巴,再好好畅快一把。
子萧本拿定主意这次一人单刀赴会,九郎却铁了心要跟他一块去。子萧拗不过,只得答应了。
宴会的地点在贯穿城里的运河旁,那里有处园子毕尽能工之奇巧,取尽自然之造化,依山傍水,假石嶙峋,到真似个神仙去处。早几日就有人在里头来往穿梭,布置这布置那,更是把园林打扮得辉煌富丽,不像文人的诗会,到是处处铜臭味。
子萧把九郎安顿在县城一家客栈内,嘱咐他莫要乱走,便怀着利刃,围着园子里里外外地转了一圈,好生把园林打量了一番。他边走边记住方位,正琢磨何能巧妙脱身时,一道略显苍老的声音叫住了他:“子萧,是你吗?”
他讶意地回头,见到一位持着名册、作管家扮打的男子,他迟疑片刻方才出声:“阿武?”
那男人痛哭流涕,撒开名册,握住他的手:“子萧,真的是你吗,那云游道人所言竟作不得假,你真的重生了,这么多年你怎么····”
子萧撇开他的手,后退一步,强硬打断他的叙述:“是许多年没见了,你过得还好?”
黄武自知自己当年所作背信弃义,活该得此冷落,只是不想太快结束话题,哂笑着捡起了地上的名册:“我,我如今是徐府里头的二等管事,今儿老爷开办诗会,派我来清点用具——啊,想来你也是被邀来参加诗会的吧,你以前……”
“我不是,”子萧抽出了剑,挥手斩断了一片蔓生植物,“我是来还债的。”
他说罢转身就走。
黄武忙追上:“还债……还什么债?你欠了谁的钱?——你如今的身份,不会是江濯清江知县吧?”
子萧冷笑地开口:“徐子长可真是宣扬得人尽皆知啊。”
“唉,倒不是,但!我,我可以帮你!”
子萧停下了步伐。他本无意与黄武过多纠缠,可他眼下的处境的确需要一个内应——黄武见他停下,大喜,忙道:“我本是徐夫人的陪嫁,里里外外自然更向着前主子一些,但徐子长是你以前同窗,我以前陪读时……总之我知道老爷有一处别院,养着他的小倌。只是老爷——你也知道吧——惧内又得玩的花。”他把头凑近了点,瞟了眼四下无人,压低声音说:“夫人不知道。”
他似突然想起子萧也是断袖时,把那副稀奇的表情收回已经来不及了,他只得赔笑道:“我带你去见夫人,你就说这事是你发现日。”
事情能有转机,已是意外之喜了,子萧冷着脸颔首:“带路。”
九郎在客栈二楼目送子萧远去,融入人群后,他戴上斗笠,也下了楼去。
来到林家药铺的分店,云妹已在里面等候多时了,见到九郎忙迎上去,她抿嘴不安地问道:“没有办法了吗?”
九郎神色平静地点了点头。
云妹叹了口气,弯腰从柜台后拿出一包衣服递给九郎,掀了帘子示意九郎到里面去换。
——是一套舞女的衣服。
绫罗绸缎,红艳动人,都不必多言,只是衣纱轻薄,轻不敝体,却是不堪入目。
九郎几乎是抖着手,把这套衣服穿上了。
云妹在外面心乱如麻,只听得九郎在里头闷闷得地喊:“好了。”
她掀帘进去。
甫一入目,她就呆住了。
不是说怪异……一般男子肩背宽阔着女装只会是不伦不类,可九郎光一个背影立在那儿,就令人心旌摇曳,不能呼吸。
层层叠叠的衣摆,摇曳而繁复地垂坠于地,腰肢上轻盈的流苏恰如一朵两朵盛开花点缀于锦锻上,肩背处几近透明的红纱泻露一室春光,蔓延至上臂的红纱戛然而止,裸露处一截嫩藕似的白臂,宛若身段姣好的女子。但那起伏的、流畅的肌肉线条,挺拔的脊背和高挑的身姿,又暴露了他是个男子的事实。整个来看,似乎有种超越性别的美丽。
云妹呼吸一窒,几乎压不住泛起的心酸。她借转身掩饰泪意:“我,我给你找许披风。”
“好看吗?”
身后传来少年人清朗似珠玉的声音,云妹勉力笑着走过去:“好看,特别好看。”她把月白的大氅给他裹上,遮住了那一身靡艳的红色。
“我给你束个发吧。”
九郎顺从地坐下,任由小妹把自己象征男子的冠带摘下,又束起寻常女子简单的发髻。他看着铜镜中陌生的自己,一时失了神。
“黄少爷在吗?”
外面传来细微的喧闹声。
云妹默不作声地加快了动作,又给九郎系上了面巾。
门外是王质青。
这个木讷的中年男人怀着一丝丝愧疚,答应了九郎带他去宴会的请求。
他知这少年长得惊艳绝伦,未曾想打扮起来是丝毫不输青楼花魁的美丽,光那双从纱巾下探出的眸子就令人五魄去了四,剩下一丝勉强维持理智。
他不敢多看,弯下腰低声说:“车停在外面。”
九郎踏上马车,池露了一片红裾。他敛好衣裙坐下,不知为何,想再一眼子萧。
马车辘辘远去,街上的热闹不减分毫。云妹绞着帕子,衷心祈愿一切平安,万事顺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