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集》枝哑

9、帝后番外

　　乱世之中，无我所愿之明主啊。

　　杨盛一次次希望，一次次失望，最终果不其然迎来了他的结局。

　　他想起自己曾经拒绝招揽后，有一个人恼羞成怒地对他说，“就你这个要求，你找不到你所谓的明主，你早晚横死在这乱世中！”，那人也确实一语成谶，不久后杨盛守城，乱箭穿心而死。

　　死后他的灵魂不停地下沉、下沉，最终沉到了一片空冥虚无的地方，他睁开眼睛，看到的并不是什么地府诸景，而是坐在对面的一个人影。

　　那人影一身他十分熟悉的绯色官服，戴着官帽，右手拿着一块木笏，这毫无疑问是宣朝官员的打扮，身姿如青竹挺拔，唯独面上笼罩这一层迷雾看不清楚。

　　杨盛讶异，不解自己为何会在死后看到这样一个穿着宣朝官服的人，又因为这里只此一人，他便行了几步上前去作了一揖，询问，“敢问兄台，此处可是地府？”

　　那人说，“是，也不是。”

　　杨盛面露不解。

　　“我跟了你许多日了，直到今时你死了才互相看见。”那个人说，“起先我并不明白自己死后为何没有入轮回，反而来到了这里，不过现在我或许懂了。”

　　刚经历了生死的杨盛十分疲倦，不欲与这个看不清面貌的人多话，声音低哑，“若是与我无关，我便先走了。”

　　“你何不问问我名字。”那人忽然说。

　　“敢问阁下大名？”

　　那人轻笑一声，声音穿过浓雾轻轻飘进了他的耳中。

　　“盛，字浅才。”

　　“！”

　　随着这句话说出来，杨盛只见对面那人脸上的雾散去，露出与他相同的一张面貌，只不过虽然都是二十多岁的年轻面貌，那个人的眉宇间却多了许多沉稳与从容，还有久居高位的威势。

　　就是那几分不同，让杨盛心中一动，轻声问，“君从何处来？”

　　聪明人与聪明人的交谈总是让人愉快的，浅才注视着另一个世界的自己，看到他死时留在身上的万箭穿心的痕迹，“盛从盛世来，本应去黄泉。不过既然来到了此处，大抵是有原因的，我与你乃是同一人，经历却有所不同。”

　　杨盛不知道对面的自己所说的不同是指什么，却见对方抬手在自己眉间一点，一些画面忽然在他眼前展开。

　　那是……另一个他的记忆。

　　在前往琼安赶考前，那在临芳学习的二十多年与他的人生经历并没有什么区别，但是在赶考后，很多都发生了细微的变化，虽然也同样是考上了状元，被授官，但在这个过程却比自己波折了许多。

　　而之后……

　　他看到这个自己遇到了他所求的明主。

　　“假使你前方有一条路，一条是你所追击的敌军去路，你击败敌军后就没有人阻拦你问鼎中土，而另一条路上有一座即将被屠城的城池，你会选择继续追击敌军，还是半路停下拨兵救那座城？”

　　——这是杨盛对想要招揽他的人提出的问题，而他在另一个自己的记忆中，看到的那个人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却直接跳出了问题，让这个假设不成立。

　　另一个自己，遇到了一个让乱世不会出现的明主。

　　他看到另一个自己在明主的麾下，解放土地，救百姓，发挥自己的才能让国家富足，百姓安乐，眼睛有些发酸，却不舍得眨一下眼睛，一瞬不瞬地看着。

　　直到最后，他才轻轻地喟叹了一声，闭眼说：“真好啊……”

　　在那个世界，与他一起死守渠县的百姓都活着，他们不用经历战乱，孩子不用失去父母，父母也不用失去孩子，人人都能穿着好衣裳吃得饱去上学，即使这并不是杨盛所在的世界，他也终有一刻是慰藉的。

　　“多谢你让我在死后见到了这些。”杨盛向另一个自己道谢。

　　却见身穿绯色官服的另一个自己忽然笑了一笑，道，“我想起来自己为什么会来这里了。”

　　“那日我与陛下道了别，魂魄离体后飘忽间到了地府，遇见一个鬼差，那鬼差与我说起了你，道你为枉死之人，对人间牵挂太过入不了轮回，会在人间乱世漂泊百年，便叫我来劝你一劝。”浅才说着的，向对面的自己伸出了手，“你可愿与我一起投胎去，见一见我的陛下所创下的盛世？”

　　一起投胎去大概是双胞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