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物》苏以木

20、第20章

　　直升机穿梭在茫茫云海之中，桑子悻看着直升机外的景色，内心五味杂陈的。倒不是因为刚才陈凯趁他不注意的时候亲了他，而是他就这样不管莫城，独自一人离开了R城。
　　他没有做好“哥哥”这个角色。

　　蓦然间，一只手搭上桑子悻的肩膀，不用看也知道，这只手是陈凯的。
　　陈凯看他自从上了直升机，就一直在看外面，整个人仿佛一座雕塑，直直地定在那里。他将人搂过来，桑子悻顺势靠在陈凯的肩膀上。

　　“还好么？”陈凯的嗓音从头顶上传下来，桑子悻动了动唇，撇开视线继续看向直升机外。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缓缓说出三个字——“我没事。”

　　陈凯轻轻地“嗯”了一声。
　　他当然知道他没事，但是看到他现在这个样子，不知道为什么，心疼。

　　“莫城很机灵的，他不会有事的。”陈凯说，“当时在C区的时候，莫城不是找回来了么，你要相信他，你也不要成天胡思乱想。”

　　桑子悻还想说什么，但是话到了嘴边，就不知道怎么说不口了。无奈，桑组长只好点点头，装作自己知道了。
　　这时，汤洵从前面转过来说：“队长，我们到了。”

　　闻言，桑子悻往下看了眼。
　　是熟悉的联合保卫调查局分局天台。
　　“嗯，知道了。”陈凯的嗓音从身后传来，桑子悻忍不住叹了下很小声的气。

　　桑子悻下了直升机后就直接回休息室里了，陈凯他们还需要处理一下那起车祸事件，便让汤洵护送桑子悻回休息室。
　　他们路过研究室门口的时候，汤洵说：“桑组长，我进去拿个东西，你在这里等我一下。”

　　桑子悻点了下头。
　　【指纹验证成功，欢迎。】
　　面前银白色的门缓缓朝两边打开，桑子悻一下子就注意到了研究室中心的透明储罐。

　　之前里面还充满着绿色不明液体以及一具烧焦的尸体，现在……整个储罐里面已经空了。
　　也对，留着一具不明所以的尸体确实有点不太好。

　　汤洵很快就拿完东西出来了，他见桑子悻面对着开开合合的研究室门发呆，忍不住开口问：“桑组长，您在看什么？”
　　桑子悻回了神，缓了口气摇头道：“没什么，走吧。”

　　汤洵送桑子悻回休息室后，本想留下来的照顾一下的，毕竟是陈凯特意安排，他总不能违抗了命令不是。
　　但桑子悻却说：“我没事，我有点累了，你先回去吧。”

　　汤洵有点半信半疑，但最终还是没有留下来。
　　“好吧，那有什么事情，记得给我打电话。”汤洵说到一半，突然顿了下，桑子悻也像是注意到什么，抬头看向汤洵，就听见汤洵问，“桑组长，您有我的联系方式么？”

　　桑子悻：“……”你别说，他还真没有。
　　“那加一下？”
　　“好。”

　　交换完联系方式，汤洵才有了任务圆满完成的感觉。他开了门，刚踏出去半步，又从门后面探出头来。
　　他说：“桑组长，您先休息着，我给您带点东西来。”

　　桑子悻想说不用，但是话没说出口，汤洵已经一溜烟，消失的无隐无踪了。
　　桑子悻：“……”

　　汤洵离开没多久，桑子悻就抓上衣服去了浴室洗澡，等他洗完澡出来的时候，他不知为何，脚步像是不受控制似的跑进了卧室。

　　他推开门，看见的是出去时是什么样，回来还是什么样的房间。但是，出去的时候是两个人，回来却只有一个人。
　　桑子悻躺上床，看着天花板发了好一会儿的呆才匆匆睡去。

　　梦境里，桑子悻梦见自己又站在了悬崖上。他不知道为什么总能梦见这场景，明明自己这里是哪里都不知道，甚至都没去过，怎么可能梦见。
　　但每次桑子悻醒来的时候，他又总感觉这梦好熟悉。

　　悬崖之上的风是属于三月的风。
　　三月的风吹过的每一片地方，都万物生。

　　“子悻！”
　　不知道是从什么地方发出的声音，桑子悻回了神。他已经不在悬崖上了，而是站在了一种，类似于上帝视角一样的地方。

　　他看见悬崖上趴着个人。
　　他想伸手去触摸那个人，想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是他怎么也抬不起手来，就好像手腕上绑了好几斤铁块一样。

　　桑子悻是被敲门声吵醒的。
　　“桑组长？您睡了么？”
　　是汤洵的声音。

　　桑子悻在床上翻了身，意识模糊中，他喊了声“莫城，去开门”。
　　但是他闭眼闭了半天，也没感觉到身边的动静。
　　他睁开眼，才知道自己是糊涂了，莫城没有跟自己回来。

　　不知道为什么，桑子悻看到身边空荡荡的一切，心里就有股微妙的感觉。明明他们才认识没多久，却好像他们已经认识了很久很久。
　　桑子悻拖着疲倦的身子去开了门。

　　与此同时，分局大楼内。
　　【请输入指纹验证信息。】
　　【指纹验证成功，欢迎。】

　　玻璃大门“啪嗒”一声自动弹开，门前站着的身影左右看了看，确认安全，才进到大楼里。

　　整栋大楼似乎是停了电，一点亮光也没有，只有经过窗户的时候，才能透过外面的光线看清里面的场景。
　　人影来到一扇门前，他犹豫片刻，最后还是开了门。

　　同样的，房间里面也是一盏灯光都没有，人影进去的时候，只能听见微弱的呼吸声。
　　他走到唯一有光源的地方——窗前，看了眼地上不省人事的家伙。
　　兴许是听见了动静，又或者那个家伙根本没睡熟，人影靠近的时候，他倏然睁开眼。

　　耳边迅速闪过锋利物品划破空气的声音，人影猝不及防被刺了一下。
　　“几天了，还这么有活力，不愧是实验体啊。”人影说。
　　“你到底想干什么？”那家伙问。

　　“别着急。”人影说着将刺进自己身体里的利爪拿出去，他闷哼一声，整个右上半边的身体几乎没有知觉，“我把他带回来了，你不看看么？”
　　那家伙的眼中迅速闪过什么，但很快，又恢复成了原来的样子。

　　“你没把他怎么样吧？”
　　人影笑了声：“我怎么会把他怎么样。”人影说着，故意凑近那家伙的耳边，带着不怀好意的语气说，“我不仅没把他怎么样，还调戏了他。”

　　那家伙知道人影口中的“调戏”是什么意思，他猛地举起手，把人影往墙上砸去。
　　周围传来急促的呼吸声，而后是拳头划破空气的声音。两人最后是扭成一团，各自鼻青脸肿，没一个正经人的样子。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们才松开。
　　“别着急，你们很快就会团聚的，只不过……”人影笑了声，回应他的是利爪刺入皮肤的声音。

　　休息室内，桑子悻开了门，汤洵就像是做贼似的溜了进来。待他溜进客厅，桑子悻跟上来的时候，桑子悻就听见塑料袋坠地的声音一响，接着，是汤洵惊讶的声音：“妈呀！桑组长，你这是怎么了？”

　　有那么一秒钟时间，汤洵怀疑自己是在做梦，又或者是自己走错了房间。眼前的人眼带深重，头发凌乱，跟刚才自己出去时候的人根本就不是同一个人！
　　汤洵揉了揉眼睛，再次睁眼的时候，他才发现自己是清醒着的。

　　“桑组长，要不我去喊一下陈队长？”汤洵结结巴巴地说。
　　他不确定现在的桑子悻是否正常，他只能抠抠搜搜似的，从口袋里摸出手机。
　　“不用。”桑子悻在汤洵输完电话号码，即将按下拨打键的时候开了口。

　　汤洵收手，到现在，他还是不敢相信眼前的人是桑子悻。
　　是那个能祸害人家小姑娘的祸害。
　　桑子悻：“……”

　　桑子悻：“不用打电话，陈凯现在肯定很忙，你别去打扰他。”桑子悻说着，绕过汤洵坐在了沙发上。
　　汤洵想想也是，于是收了手机，也跟着坐下来。

　　汤洵解开塑料袋，里面装的是一份从食堂打包来的黄焖鸡米饭，只不过因为刚才的惊吓，汤洒了一袋子。

　　“啊，我的鸡！”汤洵遗憾似的抱怨，“我特意让食堂阿姨挑了最大的鸡肉，就……就这么洒了？！”
　　桑子悻：“……没事，能吃。”

　　“不行！我得重新回去让阿姨再给我打包一份！”说完，汤洵“噌”地一下从沙发上窜起来。他往门口冲，但人还没离开沙发半步，就被人摁回了沙发。
　　“能吃，不用那么麻烦。”

　　“可是……可是……”这可是他拼了他自己这条小命才抢回来的！
　　桑子悻：“……”
　　“行了，你安分一点，吵得我头晕。”

　　知道自己的话痨设定即将安耐不住，汤洵立刻捂上自己的嘴，并做了个拉拉链的手势。
　　汤洵：OK，您说，我闭嘴。
　　桑子悻摇了两下头。

　　两人在客厅里面坐了半天，却一句话都没说。作为话痨人设的汤洵，他每过一两分钟就看一次桑子悻，这让桑子悻以为这孩子有什么毛病。

　　终于，有毛病的孩子汤洵忍不住了。他说：“……桑组长，你和队长在飞机上的谈话我听了个大概，虽然不知道期间发生了什么，但是您就别担心了，莫城肯定没事的。”
　　桑子悻笑了下，看了眼阳台。

　　今天的天气不是很好，没有太阳，而且今日的分局也冷冷清清的。
　　“我没事，我就是有点累。”桑子悻说。
　　他看了眼汤洵，很明显，汤洵并不是很相信。

　　“桑组长，我说真的，莫城肯定没事的。”汤洵说，“我看见陈队长已经吩咐人出去找了，我相信很快就会找到的。”
　　桑子悻勉强挤出一抹微笑：“替我谢谢陈凯。”

　　汤洵撇了撇嘴，半晌才“嗯”了声。
　　桑子悻不知道为什么，在汤洵“嗯”完后蹩了蹩眉。他看向汤洵，他从汤洵的语气中听出了某些因素来。

　　“你怎么了？”
　　汤洵沉默着没说话，过了好半天才反应过来：“啊？没什么。”

　　桑子悻看着眼前的少年，他其实就比自己小几岁，于是桑子悻忍不住问：“汤洵，你能跟我说一下你是怎么来调查局的么？”
　　汤洵没想到桑子悻会问这个问题，他一时间有点猝不及防。

　　不过好歹他是经历过大风大浪的人，面对意外得心应手。汤洵说：“我啊，我是跟着陈队长一起来的。陈队长就像是我的导师，不，他就是我的导师……也不对，他也像我的恩人一样……反正就是他对我很重要，是他让我看见了希望。”

　　其实，汤洵本来是C区的人，有一天的时候，还是未成年的汤洵因为贪玩去了C区的山林里。
　　当时的他并不知道山林里有野熊。

　　众所周知的事情，小孩子总是贪玩的，汤洵因为没注意，掉进了熊窝，差点被野熊一巴掌拍死。但好在那个时候陈凯他们就在附近安置一些仪器，他听见汤洵的叫声，二话不说就把仪器扔了跑去救人。

　　为此，陈凯还被罚了几天。
　　因为随意乱丢仪器被罚。
　　桑子悻：“……”

　　“当我看见陈队长奋不顾身冲进来救我，把我抱起来的时候，我感受到他真的很温暖。您别看他平日里一副冷冰冰的样子，他其实人很好的。”
　　桑子悻点头，陈凯好不好，他还是知道的。

　　后来，成年后的汤洵努力学习、考试，最终顺利进入了调查小组，而当时调查小组的训练官就是陈凯。
　　汤洵是戴眼镜的，所以当陈凯看到他的时候，就不由自主地想起了狙击镜。

　　“那时候我是个新手，什么都不会，是陈队长教我怎么握枪，怎么用狙击镜瞄准目标。刚开始的时候我是整个小组里面最差的一个，是陈队长花费自己的时间教我。”
　　陈凯作为联合保卫调查局分局的得力干将，自己的时间是非常少的。

　　由此可见，他是多么的看重汤洵。
　　后来，汤洵也因为陈凯的悉心教养，成功成为了一名优秀的狙击手。多次任务中，他们两个人可以说是不可分割的伙伴。

　　桑子悻听着汤洵说的这些，仿佛把自己带了进去。他当然知道陈凯是什么样的人，当时在训练基地里的时候，他也是那样教桑子悻的。

　　“反正我来这里，是因为陈队长；我来调查小组，也是因为陈队长。”汤洵说，“陈队长他真的很好。”
　　桑子悻点了下头：“我知道。”

　　汤洵眼睛转了一圈，先是想到了什么，猛地一激灵：“对了，我都差点忘了，桑组长您和陈队长是从一个训练基地里出来的！害，我都说了些废话。”
　　桑子悻摸了摸汤洵的后脑，露出一抹难得的微笑：“没关系。”

　　看似相差不大的两个人，却居然心平气和地坐在这里聊到了一起去。汤洵最后什么时候走的桑子悻不知道，他自己又是什么时候睡着的也不知道，反正当第二天他醒来的时候，整个休息室里还是一如既往的空荡荡。

　　桑子悻拉开窗帘，今天的天气很好，太阳光很温暖，晒太阳无疑是一个好选择。
　　但是，能一起晒太阳的人，却成了桑子悻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