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缠冬》桃茧

6、第 6 章

　　准时准点地，10位实习生的Outlook邮箱里收到了一封被标记为“重要”的邮件。

　　标题赫然是——“一轮课题排名及导师分配结果”。

　　“排名发布了！”偌大的17楼办公区域里，不知是谁叫了一声。

　　顿时，平静的湖水被烧开了。

　　温惟夏面前的电脑上还放着今天早会汇报的PPT，Rebecca说她太急于否定高端餐饮，却没有给出明确的原因，她花了三个小时的时间翻看资料，找到了一部分答案，但还没有完全搞清楚。

　　因为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在听到“排名发布”的尖叫时，温惟夏吓了一跳，差点从椅子上蹦下来。下一秒，她的手不受大脑控制地将邮箱打开，却在点击邮件的这一刻及时刹车。

　　早会结束之后，她通过文档恢复功能，将删除的PPT找了回来，预备在之后和自己的带教导师重新汇报一遍，但是，这一切的前提，是自己得有个带教导师。

　　心跳如雷。

　　“Summer，你看排名了吗？我不敢看，怎么办？”July就坐在温惟夏旁边，她将椅子滑到温惟夏身边，声音带着颤抖。她的心理素质本就不好，一紧张手心就疯狂出汗，心跳加速间，连胃都开始隐隐作痛。

　　温惟夏看了July一眼，心一横，直接双击点开了这封邮件。

　　July显然没想到温惟夏动作如此迅猛，她“啊”地叫了一声，然后迅速捂住了自己的眼睛：“你就这样直接看了？我还没准备好！”

　　温惟夏却没空搭理她了，因为，她一眼就扫到了自己的名字。

　　第一名：Ryan 47.3+45.2=92.5 带教导师：Alice
　　第二名：July 42.5+45=87.5 带教导师：Kevin
　　第三名：Freya 45.7+41.5=87.2 带教导师：Rebecca
　　……
　　第五名：Bruce 40.7+44.7=85.4 带教导师：Rebecca
　　……
　　第九名：Summer 32.3+39.9=72.2 无导师
　　第十名：Joyce 34.5+37.1=71.6 无导师

　　备注：每轮课题结束之后，我们都会开启退赛权限，如果有实习生需要，可以向任意一位导师说明情况，我们会和节目组沟通，帮忙做好公关工作，望知悉，谢谢！

　　——“无导师”。
　　——“第九名”。

　　鲜红的六个大字以强势的态度直冲眼帘，让温惟夏瞬间如坠冰窟。

　　与这里的沉寂不同，不远处排名第八的小姑娘高兴得直接跳了起来，甚至和旁边的Freya来了个拥抱，只差一分不到，她就幸运地逃过了轮空的命运。

　　大脑一片空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把这封邮件关闭的，温惟夏反应过来时，电脑屏幕上已经重新播放起了自己早会的PPT。

　　停留在第5页，却迟迟没有翻到第6页。

　　“Summer……”一旁的July轻轻拽了拽温惟夏的衣袖。

　　温惟夏不着痕迹抽回衣袖，回眸冲July笑了笑：“没事，有点闷，我出去呼吸一下新鲜空气。”

　　说罢，她站起身子，预备向外走去。

　　排名发布之后，每个实习生脸上的表情都不相同，有哭有笑，而温惟夏只觉的空气凝结一般，令人窒息，使她迫切想要逃离。

　　“你要去哪里？”July冲温惟夏的背影叫了一声，见她没回应，就要离开座位跟上去，却被Ryan一把拉住。

　　“先让她自己静一静吧。”他说。

　　-

　　温惟夏在意风大厦里七拐八绕，甩掉了跟拍的摄影师，来到了位于36楼的廊桥露台。

　　昨天上午和July一起参观意风大厦时，她们意外发现这里有一个空中温室花园，意风会派人定期打理，温室内绿植盎然，生机勃勃，与外面的天寒地冻简直两个世界。

　　安静无人，是个放空自己的好地方。

　　在温室内的木艺桌椅上呆坐半小时之后，温惟夏再次打开了微博。

　　一下午，她的私信消息就没停过。

　　《乘风而起的我们》相关话题依然挂在微博热搜榜，自己转发的排名预测也被挂在热门位置，互动人数持续飙升。

　　与几小时前不同，此时一条评论点赞数一骑绝尘，被顶到了最上方。

　　一颗柚子：【普本毕业怎么了？有必要这么贬低吗？Summer小姐姐一定要加油！要让那些眼高于顶的人知道，咱们普本也不比海硕差！】

　　看到这句话，温惟夏的心里像是被棉花堵住了一般。节目第二期播出之后，一轮课题结果公布，这些支持自己的人会变成什么模样？

　　恨铁不成钢的歇斯底里模样吗？

　　温惟夏叹了一口气，她将手机息屏，随手扔在桌子上，隔着一层灰蒙蒙的玻璃罩，看向同样灰蒙蒙的天空，思绪已经飘到了太平洋。

　　排名倒数并不至于令她难过，一次倒数并不代表次次倒数，日后努力就是了。

　　真正令她失望的，是没有导师带教这件事。

　　没有导师带教，意味着自己的进步速度会远远落后于其他人，最后拿到正式offer的概率自然更加微乎其微。

　　该怎么办？

　　和July逛意风大厦的时候，温惟夏特意去位于23楼的档案室绕了一圈，却发现自己的门卡刷不开档案室的门。问了Freya才知道，意风内部，正式员工与实习生的权限是不一样的，像档案室这种特殊的地方，只有正式员工可以进出查看。

　　令人发愁。

　　……

　　“你还好吗？”不知过了多久，温室门口传来一道男声。

　　温惟夏扭头，看见了Ryan的身影。

　　他双手插兜，用身体推开温室的门，起风了，Ryan的一头卷毛在寒风下，被吹得鸡窝般乱。

　　“我还好，你怎么知道我在这儿？”温惟夏问。

　　“巧合，我在躲节目组的人。”

　　温惟夏愣了一下，随即秒懂，调侃道：“原来第一名也有烦恼吗？”

　　Ryan走近，在温惟夏身边坐下，耸了耸肩：“是啊，你看看楼下那些人，排名出来之后，看我的眼神如狼似虎，恨不得把我拆了一样。”

　　温惟夏笑出声来：“哪有这么夸张？”

　　Ryan没再接话，他似乎在酝酿着什么，良久，温惟夏才听到他蚊子般细小的声音。

　　“说真的，没导师也挺好的，自由，我就不喜欢被人管着的感觉。”

　　“既然不喜欢被人管，那为什么来参加这个节目？”

　　“那就是秘密了。”Ryan卖起了关子。

　　“行吧。”温惟夏站起身来，“时候不早了，我要下去了，今早的汇报PPT还没改好。”

　　Ryan点了点头，跟着站了起来。

　　二人行至温室门口，温惟夏推开门的一瞬间，她转头，看向身后的Ryan，说道：“也许是自作多情，不过还是要谢谢你的安慰。”

　　闻言，Ryan轻轻笑了一下，却没有否认。

　　回到办公区的时候，July已经下班了，临走前，她将一份文件夹放在了温惟夏桌子上，在上面贴了一张粉色的便利贴。

　　“Kevin给的资料，是Tasty产品图册，以及对应的英文缩写，July复印给你的。”Ryan原本是跟在温惟夏身后下来的，在看到这份文件夹之后，主动解释道。

　　温惟夏将便利贴拿起，看到上面鼓励的话语，心头无端涌过一阵暖流。

　　“谢谢你们。”

　　她将文件夹塞进包里，准备今晚带回家补习，收拾到一半的时候，Joyce捧着咖啡杯，从茶水间走了过来，经过身边时，温惟夏能明显看见她红肿的双眼。

　　Joyce是这次课题的最后一名，和她一样，没有导师带教，看这副模样，估计也和她一样，经历过一番思想挣扎了。

　　两个没有导师带教的人相互看了一眼，随即转开视线，没有惺惺相惜。温惟夏抿着唇，忍住开口寒暄的冲动，加快速度收拾东西下班了。

　　她没有立场安慰Joyce，Joyce也一样，对现在的她们来说，沉默才是最好的相处方式。

　　但值得庆幸的是，她们两个人都做出了同样的选择，今天的意风战场，没有逃兵。

　　-

　　二轮课题开启之前，四位导师给了实习生两天休息时间。

　　两天的时间里，他们唯一的任务就是熟悉Tasty旗下产品，以及认识Tasty业务组里的每一个人。

　　July目前是Kevin在带，每天一次交流会，会后，Kevin交给她的所有资料，她都会偷偷给温惟夏复制一份，然后根据资料，将Kevin刚刚讲的要点转述。因此，温惟夏这边并没有落下很多进度。

　　“July，我现在拜你为师还来得及吗？”

　　茶水间里，温惟夏正在和July对资料，一旁的Ryan捧着咖啡杯，直接凑了过来。

　　July笑着赶人：“去去去，你这个选了市场部导师的过来凑什么热闹？”

　　“大家都是Tasty的，分什么你的我的？”

　　“喵~”温惟夏旁边的太空包里，一只白色的长毛猫适时叫了一声。

　　“你看，雪山也赞同我说的话。”Ryan反驳道。

　　雪山是Cathy的猫，因为今天要送去打疫苗，Cathy直接将猫带到了办公室里，在得知温惟夏一轮课题失利之后，她二话不说，直接将太空包塞到了温惟夏怀里。

　　美曰其名：“宠物最能治愈人了。”

　　实际上，今天霖城销售团队有一位队员发生工伤，因为尚有社保纠纷，Cathy忙得找不到北，根本没时间照顾雪山，干脆将这个烫手山芋扔给了实习生。

　　三人谈笑间，突然，温惟夏腹部一阵绞痛，她放下手中的资料，摸了摸肚子似乎是意识到了什么，赶紧冲向卫生间，临走不忘叮嘱July，“July，帮我看着雪山哦。”

　　“放心，快去吧。”July摆了摆手。

　　居然提前来例假，难不成是最近压力太大了？

　　温惟夏站在卫生间镜子前面，拍了拍自己没有血色的脸，决定今晚不加班，早点回去休息。

　　从卫生间出来的时候，温惟夏远远就看到茶水间围了一圈人，Freya、Joyce……一大半实习生居然都聚集在那里，站在中心的July脸上换上了明显的焦急神色。

　　“怎么了？”温惟夏努力钻进人群，问了这么一句。

　　但下一秒，她就知道发生了什么。

　　桌上原本放着雪山的太空包被打开了，雪山也不见了。

　　July焦急地快哭出来：“Summer，刚刚雪山一直在叫，我以为她不舒服，就想着打开包看一下，结果刚打开，她就飞一样蹿出去了。”

　　“蹿到哪儿去了？”温惟夏预感不好。

　　这片办公区那么大，现在又是上班时间，总不能兴师动众地去找一只小小的猫。

　　“蹿进那边办公室了。”July急得快要哭出来，用手指了指茶水间另一侧的办公室。

　　办公室？

　　能在17楼拥有办公室的会是谁？

　　温惟夏记得，他们的四位导师，身为总监，都是没有办公室的。

　　“我们先去看看吧，说不定里面没人在呢。”Ryan提议道。

　　众人蜂拥来到这间办公室面前，看着办公室外面的名牌，温惟夏沉默了。

　　Merlin.Qin？

　　和秦牧川同名同姓那个Merlin.Qin？

　　Tasty业务组的老大？

　　救命。

　　很不幸，Ryan的预言并没有成真，这间办公室的外表是磨砂玻璃材质，可以隐约听到里面传出来的人声，很显然，办公室的主人就在里面。

　　“都围在这里干什么？”

　　突然，身后传来Kevin的声音，一众实习生吓了一跳，纷纷散开，给他让出一条路。

　　“Kevin，我刚刚一不小心把Cathy的猫放出来了，它跑进这间办公室了，我不敢敲门，怎么办呀？”July回答道。

　　“什么？！猫跑进去了？”Kevin闻言尖叫，他原本很大声，却突然意识到了这是哪儿，只能努力压低音量，“你完了你，李君宁，你知道这是谁的办公室吗？Merlin！你知道他办公室里有多少易碎古董吗？”

　　李君宁。

　　全名。

　　连英文名都不叫了。

　　“你最好祈祷古董没事，我现在去给你捞猫。”Kevin咬牙切齿，一副即将赴死的壮士姿态。

　　然而，还没等他迈步，办公室的门就从内而外被打开了。

　　亮光顷刻灌满走廊。

　　温惟夏扭过头去，看到了一张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脸——

　　秦牧川穿着绀色毛衣，就连办公室落地窗折射进来的阳光，都无法融化他脸上的万年寒冰，雪山此刻就在他的右侧臂弯里，它窝了一个舒服的姿势，正在呼呼大睡。

　　“秦牧川？！”

　　温惟夏惊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