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弱**********)》青弦

8、第八章

　　夏昌已经很久没有合眼了，现在天已大亮，睡意更是全无踪影。他的手里拿着一根树枝，无意识地在桌上乱画，布满血丝的眼睛散乱而疲惫的盯着桌上乱七八糟的痕迹，嘴里还在低声的喃喃自语，“好处？干旱能有什么好处？”
　　鱼夜阴沉着脸，按住夏昌的手，不悦道：“您在说什么胡话？倒还真信了小孩的胡说八道？！干旱能有什么好处？！”
　　夏昌叹了口气，“要不还有什么办法？能全族迁到别的地方去吗？”
　　“恐怕不行。先不说昆仑是许多江河的发源，源头大旱，江河又哪里会多么滋润。就说这迁出昆仑的路，恐怕走不到一半，就会全族覆没了。”
　　“是啊，我也已经推算过不知多少回了。身后是高不可测的主峰，西边一个裂谷，东边一个悬崖，要走出昆仑，只能再向南，穿过这一片沙漠，运气好的话就能到达范林。”
　　鱼夜阴沉着脸，没有说话。
　　“这片沙漠从没有人穿越过，六百年前族人们到达昆仑的时候，沙漠还不大，留有足够的间隙让他们穿过，可是这都是听说，现如今咱们眼前的沙海，没有人有把握能够活着走出去，”夏昌深深吸了口气，“当初刚刚开始干旱的时候，我总想着昆仑从来风调雨顺，从没有出过灾年，今天也不会太离谱，可现在，族人都饿得皮包骨了，又怎么能再去穿沙漠！坐失良机啊！”夏昌懊悔地拍着大腿，脸上的皱纹越发多了起来，好像一下子苍老了二十多岁。
　　鱼夜的表情柔和了点，安慰道：“不怪你，长老。就算我们越过沙漠，也打不过范林里的沙蛮部落啊。有时在很高的坡地上都能看见他们野蛮地诛杀野猪，他们的工具，我们见都没有见过！”他停顿了会，低声说，“就当时而言，你的决定并没有错。”
　　夏昌并没有因为他的安慰而宽心，神情却更加沉重，“我们祭祀过所有的东西，甚至包括美貌的处女！可是，神君还是不降雨，这究竟是为了什么？！”
　　“是啊，会是为了什么？”鱼夜的眼神再次阴冷下来。
　　夏昌没有发觉他的异样，自顾自地说了下去，“我想来想去，就只觉得那天小薲的话有点道理。”他的眼睛有些发亮，“神君救了小薲和评苏，应该是对我们没有杀意，而且以前他从不现身，有很长一段时间我们都在怀疑部落的先人们是不是在骗我们！可是自大旱以来，神君竟然两次现身两次救人，让我有种感觉，好像他在一直关注我们。”夏昌垂下眼睛，“可是，无论如何，我也想不通干旱会有什么好处。”
　　“对于这一点，我有不同的想法。”鱼夜阴森的说。
　　夏昌愣了一下，抬起头来，疑惑而又警觉地看着他。
　　“就如你说，部落迁来昆仑六百年，从来都是风调雨顺，可是五个月前突然大旱，自此一滴雨都未下过，”鱼夜的眼睛深沉的盯着夏昌，斩钉截铁地说，“那就是你刚刚当上长老的日子！”
　　夏昌微微仰了仰头，一种恍悟的表情迅速从脸上闪过，他一把抓住鱼夜的手，“你说的对！这也是个好办法，明天我就禅位！”
　　鱼夜僵硬的表情柔和下来，紧紧抿了抿嘴唇，沉默了半晌，感激道：“谢谢您！您是真心为了部落着想的人！”他痛苦地皱皱眉，“我不知道为什么，像您这样的人当上长老，为什么上天竟会不容？而沙麻赫却从没有受过任何惩罚！”
　　“不要说了，不管怎样求雨才是正事！不管上天想要我们做什么，我都可以为他办到！”

　　评苏踮起脚，尽可能轻地走向门口。
　　尽管平时很难看见什么人，只是偶尔能和那个叫阿彩的姑娘说几句话，而且现在放眼看去，也没有什么人会主动来找她，不过，既然想偷偷溜下山，还是小心一点比较好。
　　她把曳地的长裙在大腿上面打了个结，免得还没有别的死法，就先被自己的裙子给绊倒摔死。肩上搭了个红色的包裹，其实是她偷偷藏了几天的木禾果，用祭司的披风统统包了起来，既可以路上吃，到了部落没准还能应应急。
　　她屏息静气，踮着脚慢慢走向门口。
　　阳光有些刺眼。已经入秋了，空气不再那么燥热，微微还有丝风。天是晴朗的艳蓝色，从已经旱了五个多月这一点来说，应该不会突然一场暴雨把她从陡峭的山上冲下去，因此，应该说是比较适合偷溜的天气。
　　从这么高的地方看下去，评苏有些眩晕。她急忙闭上眼，定了定神，选了一处不那么陡峭的方向，手脚并用爬了下去。
　　太阳越来越高，评苏已是满头大汗，身后的包裹沉甸甸的，压得她肩膀酸痛。抬头望望自己爬下来的方向，失望地发现原来仅仅只是一段二十人高的距离。向下望去，却是深不见底遥不可及，评苏的心都快沉到了谷底。
　　评苏咬咬牙，大声安慰自己，“这是第一次嘛！以后没准天天上来偷果子再送下去，速度就会快多了！”
　　她被自己的笑话逗笑了，长吸了口气，踏紧脚下的石窝，加速爬了下去。
　　这处缓坡一过，评苏来到了一片开阔的平地。她长长松了口气，坐下来吃了今天以来的第一个果子。
　　果子的味道酸酸甜甜的，果肉很是饱满，里面的小核只有沙枣般大小。评苏呆呆地看了会，心想这样的旱年，它竟还结得如此好果，应该回去多种几颗才行，于是珍而重之的依旧放回包裹。
　　添了肚子，评苏站起身来打量这块高悬空中的平地。地方不大，也没有什么植物，只有南边的边缘上斜着吊出一棵不知名的树，树身不太粗，大概有她的上臂一般，突兀的长在一片裸露的岩石中。地面也应是整片的岩石，不过没有水气的被阳光暴晒，表面变成了一层细细的岩砂。空地的周围都是刀削般的峭壁，平滑的几乎没有手扶的地方，三面都是万仞奇峰，深不见底，只有那棵奇怪的树下面，直插下去几十人深的地方，才斜斜的接了块不大的缓坡。
　　评苏失望地叹了口气，权衡再三，决定顺着树干攀下去，只要平安爬个几十步，估计使劲一跳就能落在缓坡上。
　　她紧了紧包裹，又重新仔细扎好裙摆，小心翼翼地探了探树干的结实程度，一使劲，整个人都压了上去。
　　树干弯曲的太厉害了，让评苏不由得提心吊胆，好不容易脚下踩实了岩缝，终于长出了一口气。
　　慢慢探了探左下方的岩石，评苏的左腿尽力伸长，脚尖终于勉强抵住缝隙，双手更稳地扒住石壁，右腿慢慢向下滑去。
　　肩膀猛的一顿，她愣了一下，回头一望，原来是包裹刮在了怪树伸长的枯枝上。
　　她前后左右的缓慢动着肩膀，试图将包裹从枝条下松下来，但是努力了半晌也没有一点效果。
　　她吸了口气，将右脚抬回方才的缝隙里，用力稳了稳，左手伸出来，向右肩的包裹解过去。
　　枝条以一种奇怪的角度刮进包裹，评苏解了半天也不得要领，额上渗出细密的汗珠来。
　　终于，枝条解出了大半，只要再向上一翻就可以脱身了。评苏左手一加劲，脚下突然一松，连惊呼都来不及，整个人就跌跌撞撞地滚下石崖。包裹被巨大的冲力一带，裂了个大大的口子，里面的木禾果散成一片，骨碌骨碌地滚下来，有几个就狠狠的打在她的身上。
　　评苏徒劳的挥着手，试图重新抓住石壁，然而去势越来越猛，只听得耳边的风声回响，眼前只是一片灰白的图像飞快的闪过，来不及抓住任何一个，就消失在身后了。
　　不知过了多久，评苏都在疑惑怎么还没有结束，终于，砰的一声撞在石头上，只觉得头部一阵剧痛，晕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