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17、第 17 章 ...
-
莫念秋瞬时了然,无声苦笑。
时机拿捏的刚刚好,一众女眷此时蜂拥至花厅门前,皇亲百官也站在不远处的游廊水榭旁。二公主梨花带雨这段话,乍一听,分明是太子妃仗势欺人嘛!夫妻一体,蜀王离京、二公主远嫁也未尝不是太子的意思。明日言官的折子得把官家的御案埋了。
更何况,提到沈婉婉好比精准踩在傅暝的逆鳞上。
自己又被算计了。
莫念秋知道辩解是没有用的,因为如今被泼了一身茶汤的是二公主,她那句话被单拎出来,也没给蜀王妃姑嫂留任何颜面。
傅暝这愠着怒火的话已经表示,他信了二公主的话。
是了,不管是前世还是今生,他从不会选择相信她。
还好,她如今也不奢求了。
方才还清朗的天气,慢慢地压上一片暗沉的积云,渐起的风灌入花厅,山雨欲来了。
李凝烟看到问讯赶来的夫君,委屈惹怜的告状,“夫君,她们都欺负我。”
泪水潸然的二公主也已经泣不成声,“大哥,我今日遭此羞辱,该怎么活呀!如果让我和沈娘子那般远嫁出京城,不如直接撞死在这里算了。”
说着,掩面朝花柱上撞去,被蜀王一把拦下躲在怀里哭,蜀王爱妹心切,疼得愤愤然质问莫念秋,
“太子妃,昭华到底是做错了什么,惹得你如此对她。她如果有什么做错了,你告诉我,或者贵妃、父皇,我们绝不会护短的。”
句句将她架在火上烤,
莫念秋没有半分陷夫君于不义、欺凌兄嫂妹妹的窘态,反而气定神闲,眼底还闪过一丝顽皮,
这些都悉数落在傅瞑眼中。
既然已经闹开了,那索性再热闹一点,反正如今她也没什么需要顾念的,修眉一挑,语声平静地回应,
“二公主今日到底做了什么,我当然会一五一十地向皇后禀报,如果需要当面向父皇陈词,也是可以的。”
他们惯会用流言当利剑,生吞了人还不吐骨头。
“二公主和蜀王妃今日几次三番提到沈婉婉娘子,倒是不知道是何意。据我所知,沈娘子的婚事是宣平侯请旨,父皇赐婚。自古婚姻皆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难不成还要自己贴上去嘛!”
这话暗戳的不仅是蜀王妃,也包括二公主,她刚才来迟,是为了路上偶遇兵部尚书家公子。
两人闻言脸色红一阵白一阵,偏生半个字回击不了。
莫念秋面不改色,朱唇轻启,语速徐徐继续说着,“朝堂上尚有三司会审才会定罪,今日孰是孰非与其让大家猜测,不如效仿三司,咱们辩一辩。”
“太子妃这又是什么意思,二公主乃闺阁女子,效仿三司你让她日后如何见人。”蜀王妃李凝烟怒目而向,今日爹爹被官家召进宫处理政事没来,但气势上不能输。
蜀王也严词反对。
二公主只想给太子、太子妃找个不痛快,没想到事情闹到如此境地,未出阁女子过堂名声可就毁了,这下真的被气出了眼泪。
“后院之事了于后院。碰巧大理寺卿、兵部尚书、御史台夫人今日都在,不若请她们夫人坐于堂上,是非公断自有定论。”
莫念秋只身对三,身气凛然不惧,言辞不闪不躲,一众男宾虽在远处,但闻其声、观其行、听其言,都隐隐觉得这位太子妃身正端行,倒是蜀王一侧气度落了下风。
“真是荒谬。”蜀王妃“哼”了一声,士气消沉了几分,她纵横汴京城贵女圈十几年,头一遭背上冷汗直冒。
本想挖坑让莫念秋跳,如今却把自己埋了。
莫念秋啊莫念秋,果不其然是商贾之女,不按常理出牌啊!
二公主气得咬出一口血来,双眸似刀地剜着莫念秋,眼瞅着单靠蜀王妃是靠不住了,自己撑起身子刚要回击,一道脆声插了进来,
“我倒是看着可行,刚才发生的什么我看的一清二楚,我愿意作证。”
坐在席间吃完最后一口茶水果子的林宛白,漱了口茶水,闲闲掸了掸罗裙裙摆,爽利地起身说道,
“你们姑嫂二人真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先是二公主不分尊卑,让太子妃给她倒茶,一击不成,又命贴身宫女绊倒太子妃的宫女,还恶人先出手要打人,结果主仆二人自食恶果。如今反咬一口,简直没脸没臊。”
蜀王被这话噎得像吃了瘪的苍蝇。
风云涌动间,傅暝目光闪动,神色复杂地看了莫念秋一眼。
花厅的事情被林宛白这番话搅得更加风云诡谲,众人有那样一刻的静默哑然。
中书令夫人听见有人说自家女儿的不是,忙走上前,撇开林宛白,直冲着莫念秋唇峰冷峭道,“太子妃,烟儿有什么得罪东宫的,臣妇代她向太子妃道歉,二公主方才也是无心之失,太子妃作为嫂嫂,何必咄咄逼人呢!”
莫念秋冷笑,正要怼回去,却闻身侧的男人传来一句沉喝,
“今日之事到此为止!”
傅暝往前一步拦在莫念秋面前,语气明显舒缓许多,
“李夫人,今日之事不论前因后果如何,都与太子妃无关,是我有些话没跟她说清楚,让她行为举止上惹来你们误会。此事我会亲自陈情父皇,稍后定有圣裁。”
中书令夫人脸色明显白了几分。
最后那句话何尝不是在敬告在场诸人,是非曲直他会直达圣听,不容许任何人嚼舌根,圣裁下后,今日之事就算盖棺定论,如果再私下议论就是大不敬。
太子虽与蜀王、自家老爷较量数年,但兄弟姊妹间吵架斗嘴,他从未如此这般明显偏袒过一母同胞。
这个太子妃刚才一番处理老练稳重,又生得如此花容月貌,太子动心偏袒也在情理之中。
看来太子妃不像外面传得那样不受太子待见。
与此同时,在无声的角落,有个小侍女穿堂而过,匆匆行至林宛白身旁,“姑娘,老爷命您即刻回府。”
嗓音不轻不重,清楚地落入众人耳中,似是这场死局里的一个活子,示意对峙之人,该和棋了。
林宛白的父亲就是当朝吏部尚书,太子的老师,能与中书令分庭抗礼之人,林明元。
他这个举动是极具分量的。
林宛白平日天不怕地不怕,就怕自家这位古板老爹,听见这话,气势一蔫,搭隆着脑袋往外走去,行至莫念秋身旁时,还不忘拍拍她的肩,义气地嘱咐着,
“今天的事如果需要我作证,尽管来林府找我。”
林宛白刚走,刚在照看孩子的长公主匆匆赶来,堆着和颜悦色的笑,“今日诸位来参加小儿满月宴,久站不坐倒是我们招待不周了,快,将御赐的峨眉雪芽取来,请诸位品茗。”来的路上,她已经听小宫女禀报了事情原委。
“只是小女娘之间绊了些嘴,闹了点误会,都散了吧!赶紧扶二公主去更衣。”
长公主张罗着重新开宴,众人都不敢撂了长公主的面子,重新展了笑颜,三五成堆地笑着说着京城里又出了什么新的款式衣服和首饰。
事毕,莫念秋长舒了口气,才蓦然发觉此间做的最错的,怕是搅了长公主的酒宴,她绕过沉目的傅暝,郑重地走至长公主面前,屈了屈膝,歉声道,
“长姐,我向您赔罪,您让我招呼京中贵女新妇,却被我搅了场……”
话音未落便被长公主握住双手拉起了身,柔声回道,“不必放在心上,有些事我是知道的。她们既然存心要欺辱你,躲是躲不掉的。只是,我没能第一时间赶过来护住你,让你受委屈了。”
她是真真的念着莫婶子当年的情谊和嘱托。
莫念秋已经十分感激了。
傅暝示意莫念秋跟他离开花厅,两人沿着抄手游廊,又穿过一条石径,来到一处僻静的庭院,
嘉木郁郁葱葱,花团团转,从石缝下窜出花木深处,几级台阶逐渐向北,蜿蜒着没入草丛看不见尽头,南侧绣槛也藏在随风飘摇的树丛中,阴影绰绰。
傅瞑驻足在石子漫成的甬路上,转身看向莫念秋。
风云涌动间,小妻子没有了刚才的剑拔弩张,恢复了往日的温婉素淡,恬静的像一汪清泉,即使狂风骤雨袭来也无惧无畏、平淡处之。
傅瞑顿时有些看不透她,沈婉婉和李凝烟的事情她多少应该知道了些,刚才第一次在人前显露锋芒,除了吃醋,他猜不出其他。
他惜字如金,“刚才之事我不怪你,但今日是长姐家的酒宴,莫要再生事。”
本来就无话可说,如今更不想说了。
“我不怪你”分明是认为又是她错了,“莫再生事”是对她的训诫。
“我明白了,太子殿下放心。”
莫念秋从来都知道傅瞑的冷漠和不近人情,嫣然一笑,
干脆利落地转身离开了。
误会罢了,有什么打紧的。
上一世,他们之间的误会还少嘛!
傅瞑看着莫念秋离开的身影,狂风卷起她的裙摆摇摇,豆粒大的雨滴砸在她身上,越
发显得柔弱单薄惹人怜,
为什么她不解释呢?
什么话是解释不清的呢?
亦或者,她根本不想跟他解释!
他是她的夫君,从她的眼中,他却好像从未看见过自己,
那双眼眸如古井无波,即使对视也总能透过他看向更远的地方。
念及此,傅瞑心中无端升起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躁意。
被派去跟着莫念秋的小内侍此时走过来,将刚才的事情一五一十地如实相告。
莫念秋受了那样大的委屈却没像他哭诉半分,
难不成她认为自己护不住她?
前所未有的,他隐隐羡慕蜀王妃对蜀王的依赖、撒娇、黏腻,甚至过多干预、动辄打骂都是好的。
被放在心上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