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赴野》白雨千鹤

9、009

　　刚开学，班主任很多事情要忙，给两人随意指了位置就急匆匆走了。

　　班上嘈杂了一会儿，就安静下来，1班是理科尖子班，同学们的自我管理能力还是比较强的。

　　班主任教的是数学，现在人不在，阮栀定了定心神，接着刚才看到的地方继续预习。

　　下课去上厕所，回来时，同学们都在座位上，班主任正站在讲台上讲话。

　　阮栀愣了下，没听到上课铃声啊？

　　班主任姓张，是个有二十几年执教经验的资深教师，带了好几届高三，手底下出过不少名牌大学生。

　　阮栀站在门口喊报告，张老师看过来，语气很和蔼：“进来。”

　　阮栀回到座位，张老师又讲了几句，最后强调：“我们一班是默认的理科班，在座的各位都是年级里的理科尖子生，按理说文理分科不会影响到你们，但老师还是希望同学们认真考虑，到底喜不喜欢，适不适合理科。”

　　张老师顿了几秒：“这次考试的成绩和排名已经出来了，试卷很快就会从各科老师手里发放给你们。”

　　他拿起讲台上的几张纸张扬了扬：“这个东西我就放在这儿，想了解的自己上来看。下课时间我也不多说了，有什么事可以来办公室找我。”

　　张老师一走，教室里立马就嘈杂起来，学生们没有不关心考试成绩的，尤其是以成绩为重的尖子班。同学们蜂拥向讲台，几张薄薄的纸在手与手之间轮转。

　　阮栀看了一眼，没跟着挤。

　　不是不好奇，但除了这次数学的一道几何大题有点没把握，其他几科答得怎么样她心里大致有数。

　　或许不是第一，但不会掉出前三。

　　是不是第一不是阮栀最在乎的，她在乎的是该拿的分拿没拿到。

　　何况，早晚会知道的，也不在这几分钟。

　　打开保温杯喝了一口热水，阮栀开始做今天分量的短文改错，课间的十分钟，即便耽搁了些许，做完一篇也够了。

　　温晴阳似乎想去的，转头看阮栀没动，发了会儿呆，也歇停了。

　　最后一节课是数学课，上课铃响起，同学们拥拥挤挤回到座位，成绩单已经皱了，被一位眼疾手快的同学抢到手里，看完的心满意足，没挤到的十分不舍。

　　数学老师胳膊夹着一踏卷子，踩着铃声走进教室，本就严肃的脸沉得能滴水。

　　同学们面面相觑，陡然就安静下来。

　　试卷一张张发放，很快就发完了。班上有一个满分，但平均分比上学期期末下降了十几个点，数学老师很不满意。

　　阮栀看看铺在桌面上的卷子，143，选择题中求立体图形体积的那道没选对，几何大题的最后一问扣了两分。她空间想象力比较差，几何方面总是容易丢分。

　　数学老师还在灌鸡汤，阮栀拿出草稿本对两道错题重新演算，温晴阳凑过来：“阮栀……”

　　阮栀抬头，看了眼讲台上的数学老师：“怎么了？”

　　温晴阳小声道：“老张说的，关于文理分科的事，你怎么看？”

　　阮栀看了看她：“你想去读文科？”

　　温晴阳：“……也不是。”

　　“我挺喜欢理科的，没想过这个问题。”阮栀想了想，实话实说，“每个人不一样，要根据实际情况做决定。不过张老师说的话有一定道理，兴趣是学习的最大动力。不过能力也是一部分，比如我，数学上的几何一直是我的难点，物理涉及到空间想象的题也容易丢分，但我喜欢数字和化学公式，而地理对于我来说远比几何大题更具挑战性。所以我从没想过去读文科。”

　　温晴阳沉默了一会儿：“我是不是不适合理科？”

　　阮栀：“怎么这么说？”

　　温晴阳拿起桌上的卷子摊开，阮栀一看，鲜红的数字98印在试卷左上角。

　　这个分数，在年级里或许不算低，但在这个班上，实在不能说好，很拉低总分和排名，可想而知，温晴阳基本已经确定在数学老师的谈话列表里了。

　　而据阮栀所知，温晴阳的物理也不好，经常在及格线上挣扎，她擅长的是语文和英语。

　　看着这份试卷，阮栀很难说出安慰的话，考得不好是事实，尤其是在她的分数很高的情况下，说什么都显得虚伪。

　　而且，温晴阳突然谈起这个话题，想要的大概也不是一场安慰。

　　阮栀将目光从试卷上移开，视线落在温晴阳脸上：“你是怎么想的？”

　　温晴阳咧嘴笑了笑：“嗨呀，我还能想什么，就是听了老张的话，忽然就觉得转去文科班也不错。”

　　说到这里她迟疑了下，似乎有些不好意思：“就是，有点舍不得你。”

　　阮栀怔愣了一下，一下子垂下了眼，她一向不擅长应对这种过于温情的局面。

　　但，朋友的心意也并不好辜负。

　　大约过了两秒，阮栀压着心里的别扭，小声说道：“即便不在一个班上，我们……不还是朋友吗？”

　　这是她的真实想法。其实平时她们也并不总是形影不离，温晴阳开朗热情，情绪来得快也去得快，身边总是不缺朋友。而阮栀内向孤僻，什么都压在心里，比起呼朋引伴的热闹，更喜欢一个人的宁静。

　　但这不影响她们是彼此最好的朋友。

　　听到阮栀的话，温晴阳豁然开朗，看着好友难为情的模样，心中一暖，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我知道该怎么做了。”

　　*

　　下午最后一节课是班主任张老师的课，上课铃一响，张老师准点出现在教室，他双手撑在讲台，成绩单就在两手之间的桌面上：“这节课不上课，用来排座位，所有同学出教室。”

　　1班的规矩一直是这样，每次大考后都会排座位，所有人在教室外面的走廊，按照成绩排名来选座位，第一名可以选择教室里的任意一个位置，而倒数几名往往面临着选无可选的境地。

　　阮栀是第一个被念到的名字，这意味着她是这次考试的第一名。她站在人群的后半段，张老师的话音落下，摩西分海一般，同学们自动让出一条道来，他们都安静地看着她。

　　阮栀始终无法适应成为目光的焦点，即便这种时候并不少。

　　而这是她通过努力得来的权力，她不会推辞。

　　阮栀放空目光，尽量目不斜视地从人群中走到教室门口，张老师站在那里，表情很和蔼：“进去吧。”

　　阮栀没有多加思考，走到原来那个位置，第四排走廊靠窗的座位坐下，这是一个很后面的位置，因为1班拢共只有34个人，第四排其实也是最后一排。阮栀并不喜欢坐太靠前，她更倾向于第三、四排靠窗的位置。

　　空旷的教室陆陆续续被依次进来的同学填满，阮栀旁边的位置实在过于靠后，并没有被前面进来的人选中，一直空着，直到温晴阳进来在旁边坐下，阮栀手里一直挥动的圆珠笔停下，朝她看过去。

　　温晴阳的英语和语文总能拿到高分，作文经常作为例文被全年级传颂，因此即便数学总是拉后腿，依旧能保持一个较高的总分，维持班上前二十，年级前三十的排名。

　　温晴阳露出一个笑容，很开朗明媚：“栀栀，你看，我们又是同桌了。”

　　阮栀抿了抿唇，有些羞涩地“嗯”了一声，将手里的草稿本递过去。

　　温晴阳有些疑惑，接过去一看，痛并快乐地哀嚎了一声。

　　那上面整整齐齐写着她这次数学考试错题的详细解题过程和考察的知识点。

　　字迹娟秀，条理分明。

　　排座位还要一会儿才结束，阮栀小声道：“这节课估计不会上课了，你先看看，还有不懂可以问我。”

　　温晴阳哀怨地看了她一眼，认命埋头纠错。

　　*

　　温晴阳和阮栀都不住校，但阮栀习惯在学校食堂解决餐饭，极少时间会出校吃。因为这样更省时间。

　　饭点的下课铃声就像冲锋的号角一样，饥肠辘辘的学生一涌而出，阮栀是怎么也抢不过的。这种事情要么跑第一个，永远吃最新鲜最热气腾腾的食物，也么就走最后一个，省去排队的时间和嘈杂拥挤的人群。无疑，阮栀被迫选择后者。

　　下课后她并不急着冲向食堂，而是继续在教室里学习，大约十分钟才会不紧不慢出教室往食堂去。

　　因此当她吃完晚饭回到教室时，距离晚自习开始只有十几分钟了。

　　阮栀回到座位坐下，旁边的座位空着，温晴阳并不在。阮栀注意到她下课前还摆满了书的课桌上干净得像被洗过一样，一本书也没有。

　　大多数同学喜欢在桌子上摆满书，一是因为各种教科书和资料加起来实在是一个令人心惊的庞大数量，另一方面，高高摞起的书堆就像是一个安全堡垒，可以有效地遮挡讲台上老师的一部分目光，方便学生们做些无伤大雅的小动作。

　　温晴阳是这样，连阮栀也不例外，只是书堆没有那么厚那么高罢了。

　　阮栀有些奇怪，也没有多想，教材还没有发放，现在摆的书无非是一些自己买的资料和课外书罢了，多也多不到哪里去，大概是收进桌洞里面了吧。

　　这样想着，一边拿出笔开始做题。

　　十几分钟后，铃声响起，旁边的位置还是空着，班主任走进来，宣布了两件事情。

　　1.班上温晴阳和另外一个男生转去了文科重点班。

　　2.今晚不会有任课老师来，晚自习大家自由学习。

　　张老师说完匆匆忙忙走了，阮栀坐在座位上，手里捏着笔，表情混杂着呆滞和震惊。

　　温晴阳转走了，这么一声不响的。

　　但想想也不意外，笔尖在纸上划过，留下一道浓黑的划痕。

　　阮栀垂下眼帘，毕竟上午的对话已经有些迹象了。

　　只是没想到会这么突然。

　　发了会儿呆，教室里静悄悄的，也没人打搅她。

　　回过神，下垂的眼角余光瞥到旁边干净的课桌，温晴阳走了，那她的同桌……

　　似乎想起什么，笔尖微不可察地顿了下。

　　晚上的风吹在脸上，有些凉，阮栀揉揉脸颊，揭开杯盖喝了几口热水，嘴唇和指尖都染上滚烫的热度，阮栀呼出口热气，四节晚自习可以做很多事情，她静下心开始学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