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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5、第七十四章:最后通牒 ...

  •   谢诚言坐到办公桌前时才发现背包的前袋鼓鼓囊囊的,打开一看,里面多出来许多零食。巧克力、糖果、饼干,五花八门的,什么都有。谢诚言的眉眼一瞬间柔和了下来,嘴角克制不住的上扬了一小下。他抽出一条榛子味的巧克力,碰了碰隔壁桌的方晓辉,递了过去。
      沉浸在幸福里的人总是抑制不住一颗想要分享的心。
      张立兴在休息时间找到了在茶水间和同事聊天的谢诚言,他插着兜,站在门口,朝谢诚言看了一眼。
      谢诚言收到眼色,找了个借口结束话题,随他一起上了露台。
      张立兴点了支烟,夹在粗胖的指尖,呼出一口白烟,“今天下班有空不?隔壁那条街上新开了家拉面馆,去尝尝?”
      呛人的烟味顺着风,直往谢诚言脸上飘,他皱了皱眉头,走到露台的另一边,拒绝的话说到嘴边转了一圈,咽了回去,答应了下来。
      他对张立兴本就没什么好感,更何况他可不认为这人就是想简简单单和他吃顿饭,不过也想弄清楚这老头究竟存了什么心。
      木筷子抵着瓶盖,粗糙的手掌用力向下一拍,金属盖子落在桌面上转了两个圈,绿色玻璃瓶稍稍倾斜,淡黄色气泡不断上升,细密的白色泡沫顺着塑料杯壁缓缓下滑。张立兴立刻凑上前,用嘴啜去,一点也舍不得浪费。
      他拿起谢诚言的杯子,谢诚言摆摆手拒绝。
      “今天你不用去照顾你妈了?”
      张立兴摇摇头,“真不喝?”
      谢诚言指着面前的碗说,“我吃面,还有文件没处理完,改天吧。”
      张立兴端起酒杯,一口干了半杯,捡了两颗免费赠送的炒花生丢进嘴里,“我妈搬回家了,她躺床上,不能动,吃喝拉撒都得人管,给她请了个护工。现在家里都是一股怪味儿,我是一点都不想回去。”张立兴也不看他,嫌恶地皱了下鼻子,苦笑了一下,自顾自地说,“老太太脾气大得很,成天骂人,从早骂到晚,前两天一脚把尿盆踹到了护工身上,人当天就走了。走之前说,你妈伺候不了,您另请高明吧!”
      谢诚言对此不做评价,只说,“生病了心情难免会不好。”
      张立兴压抑久了,也不避讳家丑不可外扬这一套,就想一吐为快,他挠了挠在这几个月中迅速花白了一半的头发,挑起眼看他,“她年轻的时候就很彪,十里八乡都有名,你知道干什么出的名?”
      谢诚言摇头,他没有兴趣了解别人家的私事。况且,他们是敌非友,找谁也不该找他来拉家常。
      张立兴似乎是一点没注意到谢诚言不冷不热的态度,精神亢奋的说,“骂街出名!哈!好家伙!那是打遍天下无敌手啊……你是不知道,她能搬张凳子坐在门口和人骂上一整天。我老婆早就受不了了,老太太病了之后脾气更上一层楼,她就跟我离了,法院判给她30万。”说着呵呵笑了起来,像是想到什么有意思的事情一样。
      他深吸了一口气,压抑着躁动的情绪又说,“30万,也是应该的,毕竟给我生了个儿子,还跟了我半辈子。”可他咬牙切齿的模样,却和他口中的心甘情愿没有半点关系,更像是在怨愤一个背信弃义的小人。
      “要是你妈真像你说的那样……狰狞……”谢诚言想了一个合适的形容词,“你爸怎么还会和她在一起。”
      “嗨……”张立兴搓了搓腿,手臂上的肌肉紧绷,又笑,“我没爸。”
      谢诚言筷子一顿,缓缓停了下来,一言不发地看着他。
      一个没妈,一个没爸,这还真是……
      两个人要不是在同一家公司,又是在对立的局面下,能成为忘年交也说不定。
      张立兴嗦了一大口面,含糊不清地说,“可她是我妈啊……不管怎么样她都是我妈,这辈子都是改变不了,我总不能不管她。”
      是啊,不得不管。亲情就是,他们什么都不用做,都会安安静静的流淌在他的血液里,挣不脱,斩不断。
      电话的震动打断了谢诚言的沉思,他翻开手机,是徐清秋打来的。
      昨天的事让徐清秋心有余悸,公司高层有个饭局,他作为股东之一也在被邀请之列,虽说他是个只拿分红,没有实权的小股东。饭局不知道得到几点,他有些放心不下,中途寻了个空,出来给谢诚言打来了电话。
      谢诚言掐灭铃声,不着痕迹地把手机倒扣向桌面,心不在焉的搪塞了张立兴几句,又拿起手机发了条信息。
      很快,界面上接连跳出三四条回信。
      由于谢诚言的设置,桌面上看不出具体发信人,只能看到新信息提示横幅。张立兴眼尖,在他掐断电话时就捕捉到了来电姓名,在他的印象里那是个样貌、能力、家世样样出众的年轻人,另人过目难忘,“舍友吧,你就住他那儿?”他笑了笑,往空杯子里满上啤酒,筷子把凉拌牛腱中的香菜扒开,夹了两片沾满红油的酱肉,塞进口中。
      谢诚言呼吸轻微的停顿了下,表情顿时警惕了起来,看向他的目光带着怀疑,“你怎么知道?”
      张立兴笑了笑,“他之前来找过你。”
      谢诚言盯着他,想从他的表情中辨别出他究竟知道了多少,顺势带着试探开口,“有东西忘他那里了……”跟着补充道,“早就搬出去了。”
      老张目光闪了闪,这两人的说辞倒是如出一辙,几个月前,那人火急火燎的跑来办公室找人的时候也是这么说的,他看似随口一问,“不好相处?”
      谢诚言暗自松了口气,张立兴知道的还不多,只猜出两个人之间可能存在某种联系,至于是过节还是别的,还不得而知。不过张立兴的话让他莫名的不爽,他是个格外护短的人,听不得诋毁徐清秋的说辞,任何人,任何情形下都不例外。眼下他又不好表现的太过明显,轻轻皱了下眉头道,“那到没有,是我不喜欢麻烦别人。”
      张立兴不置可否,转而问,“你刚来公司那会儿,说是找人,是不是就是找他?”
      谢诚言握着空塑料杯把玩,他挺困惑的,张立兴为什么忽然对徐清秋产生了浓厚兴趣,他平时谨言慎行,为的就是尽可能不让人抓住他的话柄,和徐清秋有关系的事情压根没有透露过半个字,到底是什么地方引起了他的怀疑。
      谢诚言百思不得其解,他将心头那点纷乱的情绪压下去,露出一个平静的笑容,“以前他帮过我忙,签到的时候看到他的名字,就想看看是不是同一个人。”
      这个回答滴水不漏,但是问题就出在答案太过缜密,思考太过慎重。张立兴一时无法分辨这两人的关系到底是敌是友,他不露声色地点点头,“来,吃菜。”
      一顿饭在表面平和,实则暗流涌动中接近尾声。
      张立兴拦下谢诚言,摆了两下手,让他坐下,转身去买单。这也算还清了谢诚言那回在观月楼替三人付的帐。
      小饭店里人渐渐多了起来,挂在墙上的白色风扇来回转着,呼啦呼啦的吹着风,谢诚言抽了张纸巾蹭掉脸上的汗水。
      两个小孩打打闹闹的从门外进来,你推我一把,我打你一下,饭店里瞬间被小孩子高分贝的尖叫玩闹声占据,后面拎着他们扭扭车的妈妈忍无可忍地大吼一声,小孩们玩得正嗨,压根没理,其中一个孩子没站稳,膝弯一曲,朝着谢诚言跌去。
      谢诚言下意识护住肚子,却在下一秒松开手,转而扶起孩子。
      张立兴结完账,扭过头,正好撞见这一幕,他若有所思地盯着谢诚言,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劲,但是细想又没什么反常的地方。
      眼前的年轻人,身姿挺拔如松,背脊笔直,除了稍微清瘦了些,旁的无从置喙。
      他走回桌边跨起电脑包,和谢诚言并肩走出餐馆,又点起一支烟,叼在嘴里,劣质的烟味尤其的苦,还有一股谈不上来的焦糊味,牢牢扒在口腔里,像挥之不去的穷困一样。
      张立兴看着已经完全暗下来的天空,吐了口烟,“你和我儿子差不多大,看到你就想起他,他也像你一样,长得高高瘦瘦的。”谈起儿子的时候,他万年不变的表情中难得露出一丝真情实感的惦念,扭头打量着谢诚言,“说句实话,我还挺欣赏你的。我儿子前些时候说是谈了个朋友,要带回来让我瞧瞧,房子我早就给他准备好了,彩礼的钱……我动了,给我妈治病了,我老婆……噢,现在是我前妻了,因为这件事跟我彻底翻了脸。”三两口下去,烟短了半截,他叹了口气,垂下手,“你看我现在穷得叮当响,都快活不下去了,你就高抬贵手,放我一马,我保证以后绝对不跟你争任何东西。”
      他同情张立兴,谁又来同情他?
      谢诚言默然地看着张立兴,短促的笑了声,“要是我今天家财万贯,还用得着为了这么一个屁大点的职位,跟你争得头破血流?”
      谁不知道这就是个小小的职位,什么都算不上,可是就这么一亩三分地,让他们这些被生活逼到死角的人,挤破了头也要站上去。只有站上去了,那逼仄的生存空间才能稍稍拓宽一些。
      张立兴沉默了良久,表情变化莫测,最终眸子里翻涌的墨色风暴归于宁静,他抬头平静的看向谢诚言,问出了一个困扰他很久的问题,“如果你不来淞沪,你在南洋,早坐上比我更高的位置了。为什么舍了那么些年的积累,来这儿跟我争?”
      谢诚言不假思索地回答,“为了以前做错的选择。”
      两个人在十字路口分道扬镳。
      昏黄的路灯下,张立兴漆黑的影子拖得老长老长,又在经过下一盏时被捏扁,然后再此被拉长,周而复始,在这座城市中,生活着很多这样的人,随时随地的,随意的,被一次又一次的搓揉着。
      谢诚言望着他逐渐远去的背影,脑海中闪过一个荒诞又可怖的念头,如果没有徐清秋,若干年后,他会不会也活成张立兴的模样,变成一个卑微阴暗,面目全非的中年人。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75章 第七十四章:最后通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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