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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5、第四十四章:台阶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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候车大厅人满为患,徐清秋坐在二楼的咖啡厅,远远地看着谢诚言提着行李箱从安检口走进来。
谢诚言环顾了一下进站口前的等候区,已经没有空座位了,连墙边也已经或站或蹲了一大排人。他没多想就在墙角找了个空档,挤了进去,看了会儿手机,拨出个电话,脸挂满了笑容,说着又手忙脚乱地从背包里摸出电脑,捧在手里,看样子是在忙工作上的事。
挂了电话,他一秒收了笑容。
徐清秋暗叹,这脸变得也太快了吧,变脸怕是也赶不上这速度。
谢诚言一直忙到列车进站,等大波人潮过了之后,才合上电脑,跟在队伍的最后。
徐清秋喝完马克杯里最后一口咖啡,拎起手提包,跟了过去,见还有几分钟才发车,又在站台抽了根烟。
谢诚言在发呆,出神程度堪比灵魂出窍,他就隔着一层车窗站在他几步之遥外,谢诚言愣是没发现。
徐清秋在烟缸里摁灭了烟,赶着发车时间踏进车厢。
谢诚言余光瞥见停在面前的身影,放空的眼睛回过神,“不好意思……”说着,就要起身给来人腾出挪动的位置来。抬头时猝不及防对上徐清秋的眼睛,顷刻间神情变得极其诧异,同时还带着不知所措,显然没想到还能在回程路上见到徐清秋,“你……”
他打心眼里认定徐清秋绝对不可能会留下。
不怪谢诚言会这么想,要放早年间的徐清秋,别说是留下了,拉黑、删除一条龙。他被徐清秋删除过多少次,他自己都数不清了。
“昨天见了几个以前的朋友耽搁了。”徐清秋往行李架上塞着箱子,抢先解释道,生怕谢诚言问他为什么还没走。其实他也不是特意留下的,单纯是觉得改票麻烦,懒得退而已。
谢诚言眼神一黯,点了点头,这样就说得过去了。 “那个……我……昨天……”他往里面挪了一个位置,犹豫着想将道歉说出口。
他那副心虚的样子让徐清秋想起了小区里的流浪猫,受惊过后咬了人,在意识到自己错了又惶惶不安的不知道该前进还是后退。
“没事,激素紊乱,理解。”
“啊?”谢诚言有点懵,什么跟什么?怎么就跟激素扯上了关系。
“啊什么?”徐清秋看他罕见的露出了傻不愣登的表情,有点来气,给了台阶还不下?
谢诚言眼神飘忽不定,“大……大概吧……”
还大概?这就不太有诚意了吧。徐清秋眯眼看他。
谢诚言余光撇了两眼,见徐清秋还在盯着他,忙端正态度,顾不上心里的那点微妙的尴尬道,“你……说得对。”顺着人哄一哄这点事情他自觉还是应该做的,毕竟是他把人给惹毛的。
这下徐清秋满意了。
列车缓缓驶出站台,几十条车道逐渐并成了两股。
“你爸他......”徐清秋想问他关于谢梁柏受伤的事情。虽然当时场面混乱,但是他还是敏锐的捕捉到了四年前这个关键词。不知怎么的他有些在意这件事发生的时间。
谢诚言表情僵硬,不自觉的抿起嘴,他以为徐清秋是要问他动手打谢梁柏的时候,他有些惶恐,他怕徐清秋和村里的那些人一样觉得他太狠,连自己生父都下得去手。
徐清秋看他表情就知道他多想了,叹气道,“我是想问……四年前你爸他发生了什么?”
谢诚言松了一口气,不过也没能完全卸下力气,他微微皱了一下眉,似乎是不大愿意提起这个话题,“工伤。”
“是毕业了之后的事情吗?”
谢诚言看着窗外,像是在发呆,过了一会儿才“嗯”了一声。
徐清秋当他还在纠结动手的事情,宽慰道,“没人愿意一直当冤大头,兔子急了还会咬人。”他真不觉得谢诚言做错了什么“他打你就是天经地义,你打他就是离经叛道,没有这回事的。”
孩子似乎对父母的宽容度从来都格外的高,即使被打、被谩骂、被责备,可是当他们对孩子稍微好一点的时候,孩子还是会原谅他们。可反之,便成了罪无可恕。徐清秋从小到大都生活在一个有爱家庭里,他一直以为所有的人,所有的家庭理应都是一样的,父母相爱并且也爱孩子,可是慢慢的他才发现原来是他自己太过幸运了。
谢诚言转头诧异地看了他一眼。
徐清秋是生气不假,但一码归一码,他也不会因为生气就是非不分了,倒是谢诚言这个反应让他有些分外的不爽,谢诚言是觉得他和那些人一样?他反问,“怎么?你觉得我也不明事理?”
与其说谢诚言不信任他,倒不如说谢诚言不大相信有人会站在自己这头,即使这个人是徐清秋。谢诚言听惯了冷言冷语,忽然一下听到如此通情达理的体恤,反而无所适从。他局促地移开了视线,在撇见脚下的礼盒时,突兀地转移了话题,“这个是给叔叔阿姨的,之前见面,挺唐突的。”说着他提起礼盒塞到徐清秋手里。
收不收是徐清秋的事,要不要表示却是他自己的事。
“是什么?”徐清秋手忙脚乱地捧两个盒子问。
“没什么,一些小东西。”
徐清秋翻过一个盒子看了看,是一家百年老店的糕点一类的,这么一盒应该也不便宜,见过了谢诚言的家庭状况,他终于延迟的开始正视谢诚言那些对他而言“微小”的付出,“其实你不用……”
谢诚言轻声打断他,“又不是给你的。”
言下之意,不要替叔叔阿姨发表意见。
“……”有理有据,徐清秋一时竟无法反驳,行吧,他就是一个中间人。
“认清”了自己身份的徐清秋不再多话,起身把礼品盒收到了行李架上。
……
回到公寓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九点多了,屋子里有些闷热,徐清秋扯了扯汗湿的领口,打开了各处的空调,接着冲了杯咖啡,一头扎进了书房继续在列车上做到一半的内容。
凌晨三点多,他活动了一下肩膀,看了眼电脑上的时间,掐灭烟,齐了齐稿纸,熄了灯,走出书房,一抬眼就见到沙发上团了一大团绒被。他放轻步子走近,发现谢诚言裹着被子睡在客厅沙发上,以一种非常别扭的姿势,无处安放的长腿搭在沙发扶手上,还超出去一截,显然这张沙发容不下高大挺拔的男人。
徐清秋半蹲在他身边,轻轻把盖住他大半张脸的被子往下拉了拉,心道,也不怕被闷死……
看着眼前熟睡的脸庞,他心中一动,抬手小心翼翼地拨开谢诚言垂在额前的头发,借着客厅的落地灯看见他的额角淤斑青紫色一片,徐清秋不自觉地皱起了眉头。
谢诚言觉得脸上有些痒,无意识的往后躲,徐清秋一时间僵在了原地,一动都不敢动。
谢诚言迷迷糊糊睁开眼,看着忽如其来出现在眼前的黑色身影,应激地抬手挡在身前。
徐清秋看着他的动作,一下子就难受了,他没由来想起谢诚言前阵子对上家暴孩子的男人时的失控,又想到了谢父对他动手的画面。他缩回手,扭过头,装作没看到。
谢诚言在看清来人后,脸上浮现出了尴尬,在看到徐清秋没有把注意力放在他身上时,尴尬散了一些,半支起身问,“你大半夜在这儿干什么?”
“拿数据线......”徐清秋随手扯了一根不知道用在什么地方的线,卷进手里,又问,“你怎么睡在外面?”
“外面凉快。”谢诚言又倒回了沙发上。
“里面空调不制冷?”
“嗯。”
“我去看看。”
徐清秋在客卧检查了一下空调,叶片半开着,电源灯灭了,无论怎么重启都毫无反应,他把遥控放回桌上。扭头见到那个已经被拼了一半的乐高,他顺手拾起散在桌上的零件,放回盒子里,转身出去。
“空调主机和隔壁连着,要从他们阳台才能过去,我明天去问问,你……你先进来睡吧。”徐清秋敞开自己的卧室的门道。
反正在谢诚言家的时候两人也是睡在一张床上,现在说“不”反倒显得矫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