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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1、第三十一章:警局 ...

  •   警局值班大厅的一角并排坐了四个人,对面办公桌上的两位民警正在电脑前做着笔录。
      “你们两个是什么关系?”头发花白的老民警停下录入,锐利的眼神扫过徐清秋和谢诚言。
      徐清秋最怕碰上的问题又来了,这回也不能说是紧急联络人了。他瞥了眼身旁的谢诚言,对方也正看着他。徐清秋搜肠刮肚的在脑海翻找着,到底有用哪一个词来形容他俩的关系,才算合适……
      “哟,得是多见不得人啊,连什么关系都不敢说。”被打的男子咧着红肿一片的脸讥笑道,这一笑脸就抽着疼,他捂着腮帮子倒吸了口凉气疼的直哼哼。
      男人面前的年轻女民警拎着鼠标拍了一下桌面,“有你什么事儿啊?你管好你自己。”
      负责徐清秋和谢诚言的老民警又把问题重复了一遍,指尖不轻不重的在桌子上敲了两下,催促道,“如实回答,不能有隐瞒。”
      看着那个男人小人得志的嘴脸,徐清秋脑子一抽,指着谢诚言的肚子脱口而出,“他爸。”
      谢诚言缓缓睁大了眼睛,眼神顺着徐清秋手指的方向往下看了一眼,又转回到徐清秋身上。这人今天是抽风了,还是怎么了?这句话从徐清秋嘴里说出来,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特别的……诡异。
      别看我……我也不知道我怎么想的……徐清秋眼神飘忽不定。
      老民警理了一下其中的关联,转过弯来,噼里啪啦敲着键盘,“噢,婚姻关系。”
      “不是……”徐清秋说。
      “情侣?”
      谢诚言答,“算不上。”
      “是就是,不是就不是,什么叫算不上。那你俩是婚外情还是性伴侣?”
      “怎么可能!”
      “当然不是!”
      这时候两个人倒异口同声。
      老民警了然地点点头,“噢,闹矛盾的小情侣,了解。”
      这下,两个人都颇有些坐立难安。
      “我艹!你们两个狗不狗啊?都吵架了还有功夫来管我的事儿?”旁白那男人高亢的声音又起,他激动地站起身,指着他两连翻了几个白眼。
      “坐下!”女警冲他呵道。
      男人撇了撇嘴,坐回椅子上。
      老民警换了个姿势,拿起保温杯吹了吹飘在面上的茶叶,呷了一口,“现在讲讲你们是怎么回事,为什么要打他?”
      男人抢在他俩前头,厚着脸皮诉苦道,“他俩合起伙儿来打我一个,还当着我儿子的面,我以后还要不要做人了……”说到伤心处恨不得挤出两滴眼泪来。
      谢诚言冷冷笑了声,“你还要不要点脸?”
      徐清秋接道,“要不是看不下去他把孩子往死里打,我们也不会动手。”
      “放屁!你们不能相信他们说的,我就是教育我家孩子,况且谁家小时候不打孩子呀,我小时候不也这么过来的,俗话说得好,打是亲骂是爱!子不教父之过……”男人大约是把自己毕生所学都在今天给用上了,能想到的词句一股脑儿的往外蹦。
      “可以检查一下那孩子的身上。”徐清秋没有理会他的胡搅蛮缠,一上来就直切重点。
      男人脸色霎时间就变了,拦着女警不让她检查已经歪在椅子上睡着了的小孩子,“这……孩子都睡了……别吵醒他……”
      女警和老警察对视一眼,又叫来了几个同事。男人肉眼可见的慌了,他变了副嘴脸,大声嚷嚷,“这是我自己家家务事儿,干他们屁事!他的命是我给的,打死又怎样?”
      老警官沉下了脸,敲着桌子,板着脸教育道,“是你的小孩也不能打坏打死,你要负法律责任的晓得伐,要坐牢的。”接着,他又让女警带着小孩去了解一下情况。
      男人生怕孩子说什么不该说的,忙不迭得跟着一起过去了。
      老民警从容地交代完那头之后,又坐回了办公椅上冲谢诚言抬了抬下巴,问徐清秋,“他已经教训了人家,你跟着动手又是怎么回事?”
      徐清秋心道,就谢诚言这状态,要是他不掺合,最后谁吃亏还未必。但嘴上的态度却十分诚恳真切的认了错,“您说的是,是我太着急了,我很认真的在反思了。”
      老民警点点头,感到十分欣慰,终于有个省心的了,他扭头又和谢诚言说,“你也是,都要当爸爸的人了,不要冲动。”
      谢诚言不忿,本来就是那人的错,他只是出手制止,帮助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势群体还成了他的过错?多可笑!如果法律都偏向恶人,那这世界上还有谁敢当好人?
      徐清秋知道以谢诚言的性子他不可能认同老民警的训导,他怕谢诚言硬刚回去,把事态变得更加严重,便垂下手不着痕迹地在桌下碰了下谢诚言的手背,给他使眼色。
      谢诚言内心在说与不说之间挣扎了好一会儿,最终心不甘情不愿地嗯了声。
      ……
      两人把事情的由来经过,从头到尾的说了一遍。这时,女警牵着小朋友走回来,男人跟在后面唧唧歪歪的解释道,“我就说我没下死手,我哪能真下死手啊,就是吓唬吓唬小孩儿,就顶多皮肉伤,养两天就好了!我回头给他买点好吃的!”他抬眼看到并肩坐在一起的两个人,气不打一处来,“我跟你们说了我没打他们,他们按着我一顿打!你们不能就这么不管啊!我要赔偿,你看我这脸……必须得赔偿!我在网上查过了,2万一分不能少!”
      “做梦!”谢诚言听到这里,坐不住了。
      徐清秋把一半屁股已经离开椅子的谢诚言给了摁下来,让他不要轻举妄动。
      老民警挥了挥手,示意谢诚言坐下,“打人属于侵犯他人的人身安全,只要对方提出赔偿,就躲不掉。”
      谢诚言臭着一张脸,满脸写着不服。
      老民警拿手指了指他,年轻气盛太过冲动,是非曲直人人心里都有一杆秤,可在这件事上,他俩吃亏在对方并没有攻击他们的情况下,他们却率先动了手。他苦口婆心的教育道,“你们遇到这种事情可以制止他,可以叫警察,但你们不是孩子的亲属或者监护人,没有权利去替这个孩子施行惩罚,只有法律有资格去惩罚。明白吧?”
      法律平等的保护所有人的利益,包括恶人。
      “就是!你们等着赔偿吧!我现在就要去验伤!” 那头竖着耳朵一听,立马狐假虎威起来,如果有尾巴,估计都能旋得原地起飞。
      “你可以去指定医院验伤,去市立医院挂门诊,我们会有民警陪你去。”说着女警朝一旁的同事招了招手,让人去把车开过来。
      徐清秋挑了一下眉,微微坐直了些,头也不回地开口,“好好验,可别到时候再讹我们。最好带那小朋友也一起去验一验。”
      “我儿子不用你操心!”
      “徐清秋!”
      同时响起的还有谢诚言不赞同的声音。
      徐清秋冲谢诚言安抚性地点点头,“让他去,我去趟洗手间。”
      谢诚言目送徐清秋拐进卫生间,再一琢磨回过味儿来了,市立医院是哪儿?市立医院又称七院,这不巧了,他前两天刚从七院出来。
      徐清秋把单间落了锁,从裤兜里摸出手机,飞快地打了行字,「世界上最好的小行行,今天有空加个班吗?」
      「?你有病啊!我加班!我快加死了!」
      「我打人了。」某人脸不红,心不跳,打字不手抖的把信息发了出去。
      收到信息的人倒是手抖了一抖「你又……!」
      「不是谢诚言……」
      「那还有别人?」
      「我和他一起打的,他现在要去验伤。」
      「你还和他还一起打?」
      「我就跟你说一声没别的意思。」确实没别的意思,就是忽然心血来潮想和发小分享一下每天的日常。
      「你少跟我来这套,公事公办!」
      「我知道,我没想怎么样。他家暴他儿子。你没看到那小孩子快被打死了,我们看不过去就动手了。」
      「我,公事公办!」
      「好的,没问题。」
      过了个把小时,男人拿着结果,怒气冲天地摔门进了大厅,“我要重新验伤!那个医生不专业!我牙被打掉了一颗,他说什么这不是还有一颗没掉嘛?还说什么脸上有淤青,脏器没受损……这尼玛算轻微伤?你们听听这像话吗?”
      “人家是专业的,还是你是专业的?老实坐下!”陪他折腾了一路的民警此时也有些不耐烦。
      谢诚言眼看着徐清秋低下头肩膀颤动地幅度越来越大,忍不住抬起胳膊撞了撞徐清秋,你收敛点,别笑了……
      本来六千的赔偿硬是给陆知行缩到了两千最底价,警局又给协调着压了压价,到最后总共给了一千不到。
      后来当徐清秋和陆知行道谢时,陆知行翻着白眼对他说,“不不不,不要谢我,是我得谢谢你哦,有你是我的福气!一天天的跟在你俩后面擦屁股!”
      徐清秋笑说,“给你发红包。”
      陆知行很臭屁地回答说,“谢邀,不收贿赂。我只是正义的化身。”
      ……
      已经是凌晨,一通闹腾下来本就没有恢复过来的谢诚言捏眉心,神情倦怠。他强打起精神,前前后后把事情重复了好几遍,对于民警的提问,他反应了好一阵才给出了答复。困意止不住的袭来,他怎么也集中不起精神。谢诚言蹙着眉,起身去了卫生间。
      徐清秋不太放心,视线追着他,老民警失笑调侃道,“人家是去厕所,又不是上战场。”
      不怪徐清秋担心,在警局待了大半个晚上,谢诚言什么东西都没吃,也没能有休息的机会。加上他才出院没几天,还打架……这要但凡换个身体素质差一点的,早让救护车给拉走了。
      谢诚言顶着一张没什么血色的脸,撑着椅子坐了回来。身旁的人在口袋里摸了几下,拿出个什么递到他面前。
      谢诚言低头一看,是颗被淡黄色油纸包裹住的姜糖。
      见他一时没动作,徐清秋又往前送了送。
      谢诚言从徐清秋的手心里拿过它,剥开糖纸,含进嘴里,手指捻着糖纸滚成一颗小球,团进手心里。姜糖融化,暖流涌入肠胃,不适缓和了许多。
      徐清秋神色不自然地搓了搓鼻子,欲盖弥彰的说,“街上活动,发的。”他也忘了从哪天起就一直揣在兜里,随身带着,只是一直没找到机会给出去。
      最后在写调解协议书的时候,谢诚言靠在椅子上,歪着脑袋,睡了过去,最后一行字笔下失了力道,写得歪歪扭扭。徐清秋写完自己的那份,小心地从他手底下抽出纸张,压低声音跟老民警说,“他的那份我来填吧,不好意思啊。”
      老民警摆了摆手由着他拿去,“理解理解,但是最后字还得他本人签。”
      “嗯,好的。”
      “你们小两口也别闹矛盾了,填完赶紧带着人回去吧。”
      徐清秋写完两张表,交还给老民警,抬手按着谢诚言的肩膀轻轻摇了摇,“醒醒,回家了。”
      ……
      两人走到门口,碰上了小男孩的妈妈从工厂下了夜班,急急忙忙地赶过来来接儿子和丈夫。她抱起睡在长椅上的小男孩。男人一个劲儿数落女人,怪她管不好小孩,净给他添乱。
      女人咬着牙,沉默的受着丈夫的怒气。
      谢诚言想上前,被徐清秋给拽住了,他冲谢诚言缓缓摇了摇头。
      女警看不过去跟那个男人说对他老婆态度好点,家暴是犯法的,还是这个态度就抓起来。
      徐清秋把谢诚言拉出警局,身后的杂音随着玻璃门的闭合,变得模糊不清。外头的凉风时不时地刮过黑沉沉的天空,“你能帮一次两次,你能帮一辈子吗?”
      “难道就这么看着不管?”
      “你要怎么管?”徐清秋没有否认谢诚言的想法,也没说他的想法有多么不切实际。他只是静静地站在原地,轻声问他。
      “……”谢诚言没办法回答这个问题。是啊,他能怎么办?
      上了车,谢诚言看着窗外的浮光掠影,有一瞬间觉得这个世界虚无的可怕,心底生出了深深的无力感。为什么那个男人从心底不认为他做的是错的?为什么做了好事的他们反而还要赔偿?为什么被伤害的人得不到最好的保护,为什么法律不能再健全一些?
      他有无数个想问的问题,最后又通通咽了回去。
      没有答案,不如不问。
      徐清秋似乎是看穿了他的想法,长叹一口气说,“你想他们小时候也是这样过来的,他们从小受到的教育是错的的,他们会觉得理所应当的,孩子只是他们所有物,而不是独立的生命个体。”
      “那他一辈子都要这样了吗?”
      徐清秋摇了摇头,“也不是,得看他自己怎么选了。如果当他有了自理能力,不想被困在这段不健康的关系中他也可以脱离。”
      “可是……他不能不管他的父亲啊。”谢诚言担心的没有错,人言可畏,不明真相的人都会觉得他是个白眼狼,不孝子。或许终生都会被困在流言和指责当中。
      徐清秋又怎么会不明白,可凡事难两全,永远有选择,只是这个选择带来的两面性,就不是每个人都愿意承受的了,“我们每个人只能活这一辈子,为他人活还是为自己活,这是自己的选择。所以,老话说的好,未经他人苦,莫劝他人善。我们不能替别人做选择,能做的只有不要去轻易评判他人。”
      谢诚言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徐清秋趁着红绿灯的档口,回头看了眼谢诚言,见他满脸都是化不开的哀愁,宽慰道,“这次你站出来制止了那个男人,他就不敢再无所顾忌地去伤害那个孩子了,他下次即使要动手前一定会掂量一下,你让他知道了这个世界上不是只有冷眼旁观的人。”
      谢诚言扭过头,想要从他脸上分辨这句话的真假。
      徐清秋特别认真地冲他点了点头,而后从支架上取下手机递给他,谢诚言茫然地接过,拨号界面上面有一个号码。
      谢诚言不明所以地看向徐清秋。
      “反家暴庇护中心,不知道作用多大,但应该多少有一点吧,至少会定期上门确认他们的人身安全。”
      谢诚言忽然有些莫名的鼻酸,公理之下还有一个人理解他愚蠢的坚持,他捏着手机,说了声谢谢。
      “你要真想谢我,就赶紧给我搬走。”
      “……”
      徐清秋拐进了一片空旷的停车场。
      “这是哪里?”谢诚言疑惑的看着周边陌生的环境,这不是他那儿也不是徐清秋家。
      徐清秋指了指不远处闪烁的霓虹灯牌,“折腾一晚上了,不饿吗?”
      这是一家24小时营业的粥铺。
      两人面对面坐了下来,徐清秋点了一窝青菜玉米粥和两道清淡的小菜,随手布好了两人的碗筷。
      谢诚言扫过菜单,“就点这些素的,够你吃吗?”
      “大早上吃得那么油腻干什么?”徐清秋反问。
      可谢诚言明明见他盯着菜单上的炒牛肉看了半天。
      菜很快上齐了,熬成米浆的白粥中点缀着碧绿青脆的青菜丝,金黄饱满的玉米粒均匀分布在其中。徐清秋撒了少许胡椒粉在粥里,香味在一瞬间就被激活了,微小的辛香混合着蔬菜鲜嫩的清新被浓稠的米浆包裹在一起,伴随蒸腾的热气四溢。
      闻到味道,两人才觉得真饿了,闷着头连干了两碗粥。
      等吃的差不多了,徐清秋拿起纸巾擦了擦嘴,又给谢诚言递了张,冷不丁地开口问道,“你真的想好要留下他了吗?”
      谢诚言烦躁又上来了,他松开手,勺子“叮咣”一下砸落到碗里,这算什么?给颗蜜糖再打个巴掌?“有没有意思?我都说了不用你……”
      “那就留下吧。”
      谢诚言微微睁大了眼睛,他维持着捏着空勺的姿势,“你怎么突然……为什么忽然想要他?”
      徐清秋也说不上来,他还没来得及理清其中的逻辑,他避开了问题,只说,“既然想好了,就对你自己……我……我是说对他好一点。”徐清秋不自觉地摸着鼻子,干咳了两声补充道,“住的地方你慢慢找,现在那个地方上班也不方便。”
      谢诚言没吭声。
      “我明天帮你把东西拿回来,我之后有好几个学术讨论会应该很忙,出差的时候,家里没人也不放心,你帮我照看一下。鉴于你帮我,所以房租少收你点,可以吗?”徐清秋对这种挑不出毛病的措辞游刃有余。
      谢诚言重新拿起勺子,对此将信将疑,“我想想……”
      徐清秋眼见他那比海胆还难开的嘴终于被撬开了条缝,连连点头,该装傻充愣时绝对不含糊,“没问题,你去我那里慢慢想,想想多久想多久。”
      “……”
      徐清秋见好就收,换了个招以退为进,半真半假地抱怨说,“不是我说,那个地方的人怎么这样?就问借个手机而已,搞得我像是骗子一样,你知道那个阿姨怎么说我?她说我年纪轻轻,不要搞这种坑蒙拐骗的事情,得找份正经的工作,我差点没气死。”
      某些人天之骄子,到哪儿都是最夺目的存在,什么时候受过这等委屈,想到他吃瘪的模样。谢诚言没忍住,低头笑了出来,他又压住嘴角说了句,“活该。”
      徐清秋余光瞄到他的表情,心里长舒了一口气,总算是给搞定了。
      “你今天是鼻子不舒服吗?”末了,谢诚言没忍住,问出自己的一天以来的困惑,徐清秋在短短一晚上不知道搓了多少次鼻子。
      徐清秋摁下自己抬到一半的手,“鼻炎......鼻炎犯了。”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31章 第三十一章:警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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