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流》泠风过

1、老爸，我妈呢？

　　今年我们的儿子十六岁了，到了会喜欢小姑娘的年纪。
　　川禾他很乖，长的很像你。
　　“爸！”
　　一个个子高挑，穿着洁白校服拉着行李箱的少年站在你的母校门口。
　　这是我们的儿子。
　　我点点头，微微一笑拉过儿子的行李箱亲昵的揽住儿子的肩膀问:“怎么样？新学期新气象，这半个月交到朋友了吗？”
　　儿子低着头兴致不高。
　　过了许久他问:“爸，我想去看看我妈。”
　　我沉默下来，过了许久才扬起笑容问:“怎么这么突然？”
　　“我见到妈的老师了。”
　　我想了想，在爱妻尚在人世时，她便常跟我说起她高中时的历史老师。
　　是个慈爱和蔼的老头。
　　“是哪位老师啊？”
　　“教历史的魏老师。”
　　还真是这老头。
　　“他跟你说什么啦。”
　　儿子的眼中含着泪低下头说:“他说我像他之前带过的一个学生，非常像。”
　　我哈哈一笑，抬起手摸了摸他的头:“没事儿！儿子像妈有什么啊？乖，回去吃饭，我去买个小蛋糕，咱去看你妈！”
　　川禾紧紧的抓着安全带，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一样仰起头看着父亲说:“爸，你……你再找个吧！”
　　我猛地一踩刹车，一脸不明所以的看着他，我看了他许久，他就是低着头不看我。
　　毕竟是在学校附近也不能停太久，我慢慢的往前走，按耐下我心底翻涌的酸涩。
　　不行，这个状态不可以。
　　我找了个可以停车的地方停下车，拿出纸巾拍在眼睛上。
　　“以后不许再说这样的话。”
　　“爸，你才四十多……”
　　“我说了不要再说了！”
　　我很少在儿子面前失态，这算是他记事以来第一次。
　　我把纸巾拿下来低着头问:“你知道你妈临终前，跟我说什么吗？”
　　川禾也红了眼眶，问:“什么？”
　　“她让我给你找个能好好对你的后妈。”
　　我低着头苦笑说:“我不是没有试过，但是每当我见到那些女孩的时候总是会想到她……”
　　“你还小，不懂真的爱上一个人是什么感觉……”
　　我抬起头，忍不住念叨起之前的事。
　　“我比你妈妈大五岁，那时候我是个实习医生，你妈妈是你爷爷的研究生……”
　　二十年前。
　　烟雨落江南，杏花微雨时。
　　那年我二十八岁，本硕博连读刚毕业，被父母叫回家吃饭，说是有惊喜。
　　我开车回家之后，家里多了一个穿着白色衬衫裙，黑色长卷发，耳朵上带着珍珠耳钉的少女，只是一个背影我的心便狠狠一颤。
　　爸爸拉着我跟小姑娘认识。
　　小姑娘是个北方人，没有江南女子那般温柔，眉眼间自带一股英气，樱桃小嘴，身上飘着靠近也不会让人觉得过分的淡淡茶香。
　　她红着脸，不敢看我，我也一样。
　　“这是我的学生，宋楸梨，小宋，这是我儿子，赵星稀。”
　　“老赵！来厨房！”
　　妈妈叫爸爸去厨房帮忙，客厅里只留下我们两个。
　　客厅里安静了许久，还是她开口打破了安静。
　　“那个……哥哥能帮我拿一张纸巾吗？我的眼镜花了。”
　　我微微一愣，然后连忙应声，手忙脚乱的给她递卫生纸。
　　“哈哈！”
　　抬起头，入目的是少女爽朗的笑靥。
　　“你这么害羞做什么。我又不能吃了你！”
　　我也觉得自己可能太拘谨了就放松下来，开始你一句我一句的搭话。
　　谈话间我得知，她的父母都是北方人，不过早些年来了这边打拼落下了户籍，她的本科是在首都读完的。
　　在跟她谈话间我也忍不住放松下来，我们从各自的家庭聊到上学时的囧事，再聊到自己对未来的畅享，天上地下都聊了一个遍！
　　比如自己喜欢的书啊，喜欢干的事啊之类的。
　　反正就是天南地北的到处聊，哪怕她是个漫画家但是她的知识储备也是把我给惊艳到了，我开始追求她。
　　没事就把小姑娘约出来吃个饭，看个电影逛个街什么的，三个月后我们就在一起了。
　　“爸！”
　　我看了儿子一眼问:“怎么了？”
　　“我饿了！”
　　我无奈的点点头说:“好，回家！”
　　别看儿子不是爱妻带大的，可是为人处世，甚至是性格都跟爱妻一模一样。
　　就拿我跟爱妻在一起一年多的时候说吧，因为爱妻虽然是个漫画家可奈何爱好广泛，周围更是干什么的都有，记得是爱妻的一个男同朋友被人甩了，他们几个去了酒吧陪他买醉，爱妻甚喜喝酒，那天也喝高了，拎着酒瓶子就摇摇晃晃的出来，远远就瞧见了那个甩了自家兄弟的渣男，拎着酒瓶子就一下子呼到那人脑门上，小细跟更是甩到了那人的脸上……
　　“你马勒戈壁的！欠操的狗东西！敢他妈的欺负我兄弟！去死吧你！”
　　幸亏同行的朋友有人没喝酒，看形式不对就一人扛着一个去了医院。
　　别问我为什么知道，问就是我那天值班，给那男的缝针的是我师弟。
　　那天爱妻穿了一条超短裤，我不喜爱妻如此穿着，可是爱妻喜欢，我也不能多说什么，只能准备好外套防止爱妻怕冷。
　　于我而言，爱妻便是个孩子，比她年长五岁的我很自然的就承担起了作为一个“哥哥”需要承担的责任。
　　为何把这一天记得如此清楚呢？
　　那天爱妻来时满身是血，甚至脸上还有，哭得撕心裂肺的模样看得我心跟被人揉搓一般的疼。
　　我原是准备等那人出来就跟他拼命的。
　　“哥！他欺负我！你给我打他！”
　　当年爱妻哭的模样如今想来我也是心疼的。
　　后来知晓了事情的经过我也没有说爱妻什么。
　　一切的一切都可以归根结底为爱妻虽饱读诗书但是尚未被知识驯化，依旧存在行侠仗义的侠骨，依旧富有小家碧玉的柔情。
　　这点直到爱妻辞世也不曾改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