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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一章 七年之痒 ...


  •   事情发生前一丝预兆也没有。
      前一刻,她还是他相偕七载的妻,他们共同的双生爱女的母亲,在所有人眼中极其称职的贤良主妇……后一刻,他却微笑着对她说“分手”。
      他的笑容还是那样惑人。
      一如十年前他在这个餐厅的同一个位子上对她说出那三个字的爱之箴语;七年前执花跪地,许诺要给她一生的幸福;六年前给女儿在此间大肆办满月酒,一口一个“爱妻”,羡煞旁人;一年前结婚纪念,他当众捧着她小巧的脸蛋,“这张面孔我永不厌倦!”那深情一吻,从此使他们成为圈中模范夫妻的典范。
      呵,师太说得好,永不说永不。
      横波像看陌生人般瞪视着他。不能不承认,烈尚伦,她的丈夫,不久后将来的……前夫,是个极为英俊的男人。三十有六的他,头发依然乌黑浓密,轮廓鲜明,丝毫不显老态。即使坐在那里,仍比在座的大部分男士高出一个头来。
      他是个名律师,一张嘴说遍天下难逢敌手。鹰隼般的神情不光在法庭上无往而不胜,走在马路上亦会吸引大批异性仰慕的目光。
      而她……早已熟悉到对那张英俊的面孔免疫。
      帅得媲美阿汤哥又怎样?他是她的夫,玛嘉与吉莲的父亲,与她日日夜夜同眠的枕边人。她从不是那种有了孩子便忽略丈夫的太太,对他脸上每一条细微的纹路都了如指掌。
      七年来,他对她体贴入微。从未忘记过他们的结婚纪念日;每周的第一天总会送上大束怒放的她心爱的红玫瑰;不管出差到哪里、行程有多紧张,总会带回别出心裁、价值不菲的小礼物;从来支持她收藏古董首饰的嗜好,出手豪阔,总是不问价格见到就为她买下来;从不限制她购买时装的数量和频率,甚至还请了专人为她订做出席正式场合的礼服和套装,使得她在人前永远衣着得体,光鲜靓丽,远胜他同僚朋友的太太们;一起外出时他会绅士地先下车,为她打开车门,这还不算,他的双手总是有意无意地扶在她的肩际腰侧,极尽呵护。
      她便在他占有欲极强的保护伞下,安安心心地度过了七年的幸福时光,并曾以为会一直这样幸福下去。
      很明显,她错了,而且错得有些离谱。仿佛有只无形的手突然攫住了装满她幸福空气的口袋,狠狠地用力一扼……袋子破了,幸福,烟消云散。
      这一切,是真的吗?
      横波正犹疑着以为自己身处梦境,男侍应生送上的塔形蛋糕粉碎了她最后一丝希望。她知道……那里面藏着一枚钻戒。这正是他的风格,贴心、浪漫得符合每一个女性心底那小小的梦想,而又现实得恰到好处
      结婚纪念那天他便是这么做的,三克拉的钻戒,即便涂满了奶油也掩不去它的光彩,水晶灯下,熠熠生辉。今天他又如法炮制了一次,只不过……作为分手礼物。
      横波麻木地看着侍应生切开蛋糕,不偏不倚地分给她中间那块。她低下头,漫不经心地摆弄着蛋糕,用叉子将它捣得稀烂。几乎毫不意外地,她发现了那枚戒指。个头不小,堪与年前那枚比重。
      横波突然笑了,脑子里出现一种幻觉,好像烈尚伦的办公室有个大大的抽屉,打开来是各种颜色不同大小的钻石宝石祖母绿戒指,根据需要送给他的妻子,情人,和女朋友。
      “横波……”烈尚伦有些担心地看着她。选择这个地方对她说分手,除了想给她留个美好记忆外,未尝不是他对她太过了解。果是在家中向她提出离婚,她一定会涕泪纵横地求他不要离开她们母女。
      他不喜欢女人的眼泪。
      烈尚伦一边盘算着如何使横波尽快答应在离婚协议上签字,但没有忽略周遭男士甚至那个男侍应生投向横波的目光。
      她的确是个美貌的女子,他一直知道。当年他曾在那不可抗拒的吸引力下对她展开异常狂烈的追求,最终抱得美人归。直到年岁渐长,他才渐渐晓悟美貌并不等同于一切。
      她会把家布置得舒舒服服,带好两个孩子,家里的一切都不用他操心,但一个管家或高级女佣也能做到这一切。她的美丽曾使他在朋友圈中感到骄傲,但现在这个社会,美丽并不等同于全部。
      当然,他不否认她的美貌无论在视觉上还是感官上都曾带给他无限的愉悦。即便是在谈分手的现在,身边的哪位男士不羡慕他有个如此美貌又端庄娴雅的太太?
      列尚伦有片刻的犹豫,但只是刹那。莫云的影像突然强烈起来。她媚笑着,完全不似平时冷若冰霜的女强人模样,伏在他身上,极尽挑逗之能事。她虽然不及横波美丽,但他在她身上获得了极大的满足,□□上和精神上,还有,他不可察觉的微笑起来,物质上的。莫云背后是整个莫氏的财富,地位和影响力,有这样一位太太,将会对他的未来大有助益。
      他这个烈氏的旁系子孙,终于可以不必再仰仗烈向天的鼻息讨生活。虽然在世人的眼来看来烈尚伦也属于成功人士,但离真正的目标还差得远。
      人们尊称那个年轻人为“烈帅”,烈尚伦想着,不文雅地嗤之以鼻。若他是烈氏长孙,手握可以动摇世界经济的巨额财富,不见得会比现在烈向天所做的差。所以……他的视线又调回眼前似乎在神游太虚的女人身上,他一定得让她尽快答应。
      横波并不像烈尚伦那样心思活泛。她整颗心木木的,不知该如何反应。首先想到的,是她的玛嘉与吉莲。多么可爱的一双小女儿啊!她的心猛然间被揪紧,要怎么对她们说,爸爸不要我们了,以后只有我们三个人生活在一起……啊,也许这么说为时尚早,列尚伦虽然移情别恋,但一向是个好父亲,他会不会争夺女儿的抚养权?她想到这里,终于抬起头来,惊疑地望了烈尚伦一眼。
      他尽可能和蔼地对她微笑着,在旁人看来是那么的款款情深。
      这一刻横波真希望这些都是自己的幻觉,他并没有向她提出离婚,或者,只是一个不合时宜的恶作剧而已。她用雪白餐巾拭拭唇角莫须有的蛋糕渍,而后将手移到餐桌下,用长长的修剪得形状完美的指甲狠狠地掐着柔嫩的手掌心。
      疼痛……猝不及防地由末梢神经向上传来。她唇形优美的红唇边荡起一抹无可奈何的笑意,原来……是真的。
      侍应生刚好来撤换餐碟,看到她的笑容不禁一呆。美貌女子他不是没有见过,可美得这样纯净自然的却极少,他呆愣的几乎无法移开视线。
      横波极其优雅地略侧过头,可亲的语调:“请您拿餐牌过来好吗?”
      “什么?”
      侍应生来不及反应,这句话却是她未来的“前夫”烈尚伦脱口而出的。
      横波便又转过头看着他:“阿伦,今天还是你付账对吧?”
      这次换他彻底呆住,看着眼前有几分陌生的女人,莫名的感觉涌上来,不由自主答道:“当然,我付。”

      横波使尽全身力气,才使自己不至于当众失态。
      当然……那个巧克力榛仁蛋糕和后来多要的一客焗龙虾海鲜汤,以及法国蒜茸烤面包也起到了一定作用。据说肚子填饱后大脑会分泌一种物质,从精神上使人缓解忧郁哀伤的情绪。
      横波还是在美容院敷脸时从杂志上读到这条消息的。虽然她们这群终日饱食无所事事的太太们为职业女性所鄙视,但有的时候确实能从诸如美容院之类的无聊场所发现一些有用的东西。
      比方说,她的理发师就告诉过她用淘米水加柠檬汁洗头可以使头发乌黑润泽且永不脱发。横波在自己和两个女儿身上试过了,效果很不错。虽然阿伦抱怨母女三人在浴室的时间太长,无聊地令他几乎要在沙发上睡去,只得出门去散散。当然那几个会所都是朋友们经常去的,不可避免的应酬导致他回家很晚。呵,他善于这种貌似抱怨又讨人欢喜的交际辞令。
      鬼才知道他在那几个小时里都干了些什么。几乎是出于女人的直觉,她知道他提出离婚的背后一定有某个第三者在作怪。
      呵,不,不要搞错。她并不是那种盯丈夫像盯小偷般的妄想型主妇,整日偷嗅丈夫毛料外套上的陌生香水味儿,或者检视浅色衬衫领口那些可疑的印记等。她一直认为既然做了夫妻,就要无条件的彼此信任对方。男人在外面忙事业,不是不辛苦,她更应该为他营造一个温馨舒适的家庭氛围。何况只要他在家的时候,女儿们总是格外的开心,做什么要为一点小事疑神疑鬼的破坏掉所有的美好?
      可正是这种全然的无条件信任,才让她此刻如此的狼狈和措手不及。结婚后她一直安心得打理家庭,照顾丈夫与子女,已经完全与社会脱节。她……除了年岁渐长,别的方面倒有倒退的趋势,单纯得近乎于愚笨。多次被好友艳旻感叹说 “世上怎么还剩下你这么个头脑简单的生物呀”。家里人也不是没有提醒过她,二妹连波的话虽犀利而一语中的:“大姐呀,是继承了我国妇女的诸般传统美德,真正的‘温良恭俭让’。反正我是永远做不到也不想做的你这一类的贤良主妇。可是大姐,你张口闭口丈夫孩子的,有没有想过自己想要什么,想要怎么样的生活?”
      当时她怎么回答连波的?已经记不清了,反正气得连波掉头而去,一副鸡同鸭讲,有理也说不清的神情。
      也许,她们说得都对。到今年已满30岁的女人,依旧天真,无知,而蠢笨。直到她以为这个世界上同她最亲密的那个人,她的丈夫,微笑着递上一纸离婚协议时,她才明白这个家,这个对她来说就是世上的全部的家,已经面临要解散的命运。
      有一瞬间,她多想求求阿伦,就算为了孩子们,再多考虑一下。可是接触到他那样笃定的眼神,横波突然心如明镜,他想必已经下定了决心。烈尚伦这样的人,他在做一件事情前定会像个最老谋深算的猎人,缜密分析过所有利害关系,确保自己有最大胜算,能获得最大收益。这样的人不会轻易进攻,一旦出击,必不空手而回。又或者,那个新欢已经等不及。
      她想起了他那些晚归的夜,加班与应酬,下意识地咬破了唇角。血的腥甜让横波想起了烈尚伦跟她摊牌时的迫不及待,打了个寒颤。这么多年再熟悉不过的枕边人,向她伸出手来时,在那英俊如昔的面庞上,满布竟都是虚伪的笑意。这样的陌生。
      他是早已打定主意不要她与这个家了。
      墙上的挂钟沙沙在响,玛嘉和吉莲四点半放学,回来必然嚷着肚饿。横波勉强打起精神,进厨房里洗手带上围裙,开始准备晚饭。
      炖着乳鸽的砂锅在炉子上发出“嘟嘟”的轻微声响,一丝肉香从锅盖的缝隙里飘出,萦绕在整间厨房里。她低着头仔细的淘米煮饭,一边不忘拿淘米水将青菜泡上。即便天要塌下来,可她不能忘记自己首先是个母亲,母女三人还得要生活下去。她发誓要竭尽所能使两个女儿受到最小的影响。
      等一切准备停当,横波看看时间还早,重新回到客厅。电视正巧正播着好莱坞前年的一部老片,律政俏佳人。金发的威瑟斯朋,被看作胸大无脑的花瓶,气愤之余,她努力振作,终于考入哈佛法学院,最后成为一名出色的美女律师。
      律师……又是律师。她今天,对这个职业倒足了胃口。
      关了电视,横波表情呆滞的面孔忽然闪过一阵灵光。花瓶?
      她有些明白了,烈尚伦究竟是怎么想的。他需要的不单是个贤妻良母,更要有个能与他比肩而战,夫唱妇随的女子,必要时……还能拉他一把,与同僚相比可免去十数年的职场煎熬,不失为一条捷径。她几乎可以想象到他臂偕新妇,意气风发的模样。
      没有任何预期地,泪水涌了出来。
      横波以手掩面,不出声地坐在客厅的沙发上哭了起来。
      恋爱时她曾觉得自己很幸运,烈尚伦的性格就像他的姓氏一样强烈,从不吝于向她表示自己的爱意。那样浓烈的爱曾经让她以为自己是最幸福的女子。如今,她第一次后悔,嫁给了一个“性烈”的男人。
      爱则加诸膝,恶则坠诸渊。而昔时的横波目,如今也就化作了流泪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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