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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Chapter 8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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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天,是金骅集团面试的日子。
穆彤没有忘记。
尽管经过昨夜一事,她脑海里全是杜梓牧——他的心跳,他的体温,他的话语……她今天还是努力摒除杂念,穿上正装,赶往十五公里以外的金骅集团。
财大与金骅集团总部虽属同城,但少说也要一个小时的公交车程,穆彤为了省钱不打车,特地提前了一个半小时出发。
没想到,她还是失算了。公交车去到中山路就一直堵,堵到“金骅站”已经是9:25了。
还有五分钟就要开始笔试。
穆彤知道“迟到”的印象有多坏,于是一路“追风”,按照笔试通知上的地图指示“万里狂奔”,跑进了指定楼栋的侧门。
侧门是‘副楼’旁边的一个小门,里面有两座货梯:南一座,北一座。
此时,穆彤看了看时间——9:28,眼前的电梯要是选错了,基本上就与“准时”无缘了。
正犯难,她看到电梯间外有个小露台,似乎是吸烟区,便把头探了出去。
露台上,站着一个西装革履的男人,看着年纪不大,却有着与之年龄不符的成熟与稳重。他熄了烟,回过头来看她,那深邃的轮廓,立体的五官,如同米开朗基罗的雕塑,有力量,也有灵魂。“有事吗?”
穆彤厚着脸皮上前一问:“不好意思啊,请问一下,管理培训生的笔试地点,是从南梯上,还是北梯上?”
“跟我来吧。”他没有更多的话,按下了北楼的货梯按钮,领着她就上了五楼。
“谢谢!”穆彤庆幸自己找对了人,默默跟在这位“工作人员”身后。这位“工作人员”身姿笔挺,步伐有劲,看着颇为干练,让她对这家公司的好感度提升了不少。
对方把她带到了五楼的会议室,示意道:“到了。”穆彤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只见偌大的会议室里,少说也有五六十人,基本都在低头看手机,一排排整洁的长桌把人三五隔开,不会显得特别乱。“你座位号多少?”
“23号。”穆彤毕恭毕敬地回答。
“这里。”热心的“工作人员”把她带到了23号座位上,随后,他竟在旁边的位置上结实地坐了下来!
穆彤有些讶异:所以,他根本不是工作人员,是考生?
那人见她有些诧异,微笑着解释:“同学,别看我长得着急,我也是应届生。”他还特地指了指自己的座位号,“我,24号。”
“缘分啊,同学。”恍然大悟的穆彤略显尴尬,向他道歉,“不好意思啊,我刚刚还以为你是工作人员。”
这时候,穿着淡绿西裙的中短发女人抱着一叠试卷,领着两位穿金色制服的员工走进了会议室。
毫无疑问,那是主考官。
那女人捋了一下耳畔的秀发,低头对着麦克风,礼貌地说:“大家好,我是金骅集团的人事部总监‘爱莎’,非常感谢大家今天准时前来参加我们的笔试,希望大家今天都能够出色发挥,成为我们金骅大家庭的一员。”
“真正的工作人员,是有工作证的。”身旁的“有缘人”指了指监考人员的脖子,穆彤才留意到,每个工作人员的脖子上都挂着证件。
“原来是这样。”穆彤明白了,大略不会再弄错。
“我叫言睿,语言的言,睿智的睿,你呢?”他主动做起了自我介绍。
“我叫穆彤,穆桂英的穆,红彤彤的彤。”她也如出一辙地介绍自己。
言睿点了点头,浅笑道:“穆彤,好记,牧童骑黄牛,说的就是你吧。”
穆彤的脸一下子红了起来。
所以,这首诗是过不去了是吗?
“怎么了?”言睿不知“内情”,见她眼神中一番激动,不解地问。
“我……我紧张,听说这里的笔试很难。”她不光在说服他,也是在说服自己。
“别太担心,尽力就好。”言睿好意安慰,不知怎的,隐约就透着一股自信。
愉快的聊天很快就被工作人员打断了——笔试即将开始。
接下来的两个小时,穆彤都沉浸在迷雾里,丝毫不得解法。
大四男生宿舍内,杜梓牧紧紧地抓住椅背,颤巍巍地往墙沿上靠,冷汗从他额角滑落到衣领上,瞬间没入一片纯白当中。他就像一个克制着欲望的瘾君子,一步一步,竭力远离——远离那被扔在垃圾桶里的原封不动的包裹。
那是万恶之源。
如果他能够承受这种折磨,摆脱它的控制,是不是,就有了继续爱穆彤的权利?
他在用性命去赌。
赢了,不过是残缺之躯,也许更不受她待见。
输了……他会输吗?身体上的零星痛楚,远不及收到她受伤害的消息锥心。
这一场豪赌,说白了,就是在求老天给一次机会。
此时,疼痛与晕眩,双重夹击着他本就不强壮的身体,泪水已经不因为情感而开始与中止了。他不希望室友发现他的异样,于是跌撞地奔出了宿舍,虚弱地倚在楼道里。
痛苦,逐渐蔓延至四肢百骸。
他开始痛恨这副无能的躯体。
涕泪纵横的他,颤抖地掏出手机,拨通了司机的电话:“敬叔,快带我回家。”
“是,少爷。”司机恭敬地回答。
两个小时以后,穆彤沮丧地上交了试卷。
尽管她对这家公司印象不错,但她进入复试的机会已经无限接近于零了。
原因嘛,做过这张卷子的她心知肚明。
“怎么样?会写吗?”考完后,她像个小学生一样追问起言睿。
“还行吧,就是题目有点多,时间赶。”
“那你还有机会,我应该没戏了。”
“别想太多,等结果吧。”
“嗯。”穆彤也明白“多想无益”,收拾好心情准备离开。
“有缘人,加个微信吧。”此时,言睿递过自己的二维码,露出了友好的笑容。
“好啊。”穆彤爽快地掏出手机扫码,添加了“言之潭”。
在她内心深处,相比起杜梓牧,谁都有种说不出口的轻浮。
尽管她并不排斥加一个陌生人微信,但她依然认同,注定无法深交的互不打扰,是多么真诚的尊重。
“那咱们复试见?”言睿见她有些失神,以为她因为考不好而心情忧郁,不敢多说什么。
“嗯,复试见。”她也顺着他的话回应了,毕竟是成年人,谁也不会把这种客套话当真。
穆彤收拾好东西走出金骅园区,没有停留参观,而是直接坐车返回了学校附近的站场。
也许她心里真的住着一个不可爱的老头,既不喜欢热闹,也不喜欢新鲜事物。出门在外,总盼着快点回到熟悉的环境当中,那样她便心安了。
穆彤路过校门外的轻食店,想起三年前的“奶茶事件”,心里有股说不出的堵塞感。
大概,不会再有一个人,因为“她请”这种无聊的理由而喝下那么恐怖的饮品了。
只有真正在乎过,才懂得什么是放不下的滋味。
莫说是一同经历过的事情,就是他单独走过的路,看过的风景,她也想再亲身体会一遍。
容不得她继续思考,脚步已经带着她走进了“珍希小馆”。
时隔三年再来,这里的精致程度与记忆中的相差无几,唯有架子上的多肉换成了小绿竹和不知名的小苗,无意间传递了时光飞逝的消息。
穆彤选择了最近大门的位置坐下,除她以外还有两桌客人,似乎聊得火热。
此时,一个三四岁的男孩笑得像花一样迎了出来,缠在她脚边,用水汪汪的眼睛盯着她:“我认得你!你是穆彤姐姐,对不对?”
穆彤有些惊讶,她确定自己不认识这个白胖而机灵的小娃娃,但从眉眼来看,他大约就是当初流着鼻涕抠桌角垫那位了。“小可爱,你是怎么知道我叫穆彤的?”她像对待萌宠一样摸了摸他的头,微笑着问。
“梓牧哥哥说的呀,他手机里有好多你的照片。”孩子兴奋地说。
穆彤的心漏跳了一拍,那股不该有的悸动,竟然因为这样一句话而活跃起来。
他会看她的照片……
他还会说起她……
她又不由自主地想起了昨夜的拥抱来,那股想要把她烙在骨子里的深情,实在过于真实。
若不是早知道他心里没有她,她也许会去细想,细想他到底翻看过照片多少遍,身边的孩子才能一眼将她认出。
穆彤压下了心底的澎湃,继续问孩子:“梓牧哥哥经常来这儿吗?”
“是呀,他经常来这里喝咖啡,还给我讲故事呢。”纯真的孩子“声情并茂”地叙述着,还打上了手势。
穆彤从来不知道,他爱喝咖啡。
曾经形影不离的两个人,距离,原来也可以这么远。
老板娘从后厨出来,见儿子缠着客人,厉声呵斥道:“小谦,说过多少遍了,别妨碍人家点餐!”
“妈妈,我终于见到穆彤姐姐啦!”孩子高兴得一蹦一蹦的,拉着穆彤的衣角炫耀。
老板娘一愣,迎上穆彤温善的目光,彼此客气地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