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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4、Chapter 53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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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清晨,穆彤苏醒在杜梓牧怀里。
连阳光也有点甜腻。
她似乎压着自己的手臂,轻轻翻了半个身,没想到把他弄醒了。
他惺忪地睁开眼,收紧了臂弯,将她扣在怀里,就像一条会缠人的大蟒蛇。
肌肤间的亲密,让她瞬间红了脸。
“你别勒这么紧,我又跑不掉。”她羞涩道。
“是跑不掉了。”他摩挲着她粉扑扑的脸蛋,闻着她发梢间的香气,眸中全是宠爱与深情。
“彤彤。”
“嗯?”
“我可不可以——”有过她相赠的一夜温存,他终于有勇气把这句话完整地说出口,“加你微信?”
她藏不住眼底的笑意。
这天底下,恐怕只有她一个女人懂得他“加微信”的含义。
在他那“独特”的世界观里,这与求婚无异。
她心里甜滋滋,故意笑问:“不加会怎样?”
他低头看着她戏谑的表情,瞬间明白了她的心意。他从前没发现,原来这个女人“坏”得很。
他决定给她一点“教训”。
他惩罚似的吻了下去,这一吻辗转痴缠,蛊惑人心,重要的是,还长得要命!
她嘤嘤一声“求放过”,他才把独一份宠爱收起来。“我加,我加——你这叫‘屈打成招’。”她不服。
“叫‘坦白从宽’。”他更正。
她拉紧被子,腼腆道:“手机……在外面。”一想起昨夜之事,她仍羞得满脸发烫。
“嗯。”他低声附和。
“嗯什么,你转过身去啊!”她撒娇似的在他怀里拱了拱。
他不为所动。
“你流氓!”她把被子一挥,将他整张脸盖上,急匆匆地下了床。
两人整理好衣衫,便互加了微信好友。
就像一场别样的完婚仪式。
看着他微信上纯黑的头像,她又想起了杜梓扬的话——哥哥的微信里只有家人,没有朋友。
她终于,成为了他的谁。
这时候,杜梓牧递来了一份薄薄的长方形礼物,礼物盒上铺着低调而典雅的条纹牛皮纸,看起来不是什么有趣的玩意。“本来想吃完蛋糕再给你……”后面做了什么,两人心知肚明。
“谢谢。”穆彤讪讪地接过了“迟到”的生日礼物,小心地将外包装拆开。
打开盒子的一刹那,她不禁倒吸了一口凉气。
一个红色的方形本子上面,赫然写着“不动产权证书”。她打开里面一看,玫瑰雅苑的这个房子,果然已经归她所有。
她脑子一片空白。
“喜欢吗?”见她脸上无任何喜色,他紧张地问,“我不知道送你什么合适,就想到了房子。”
穆彤本想一口拒绝,想起昨夜看到他腹部有两道若深若浅的疤痕,猜测是“手术”遗留下来的,心中有了一丝动摇。杜家有钱不假,可未来之事谁也说不好,她替他保管了这房子,将来有个“万一”还能应付。出于现实的考虑,她没有推却,也算不上多开心,略严肃地对他说:“这个我先替你收着,如果你有急用,随时可以取。”
他微笑地托着腮,脉脉地注视着她,颇有深意地说:“从今以后,你要学会保管好我们的东西。”
穆彤听出了言外之意,脸乍红起来,嘴硬道:“啧,我才不要管你的东西。”
一声急促的电话铃响划破了这温情的一幕。
杜梓牧倏地有了不好的预感。
他滑下接听键,听着三叔简短而沉重的叙述,他的脸色开始变得煞白。
一股窒息感油然而生。
他挂了电话,心神不宁,低落地对穆彤说:“梓扬出事了,我现在去一趟医院。”
穆彤大惊,攀着他的手臂问:“怎么回事?我和你一起去!”
他看她一身睡衣拖鞋的打扮,又想起了脏乱的床褥,理性地对她说:“你留在这里,把家里收拾一下……还有,把床单洗了,等我回来。”他在她额上印花似的吻了一记,便匆匆出了门。
行进间,那个许久未听到的声音,又开始如影随形。
恍惚之中,浑身是血的母亲还在用尖锐的声音高喊着:“小牧,快跑!快跑!”
原来,幸福都留在昨夜了。
他开始有了“报应”。
市第一人民医院,抢救室外。
向来妆容精致的张悦,如今只披着一件过时的睡衣坐在等候区里,蓬头垢面的她,好像一下子老了十岁。她瑟瑟发抖地合十祈福,祈求着她唯一的儿子还能从抢救室里活着出来。
她不相信一个大活人会这么没了。
不就是开个车吗?往日杜梓扬也开车,从来没有任何问题。
要怪就怪杜梓牧,送了没有“铁皮”防护的摩托,不然她的宝贝儿子不会还在抢救。
她身边的杜自诚,其实心里也担忧,只是没有张悦那般“七情上脸”。他搂着妻子宽慰道:“没事的,一定没事的,小扬吉人天相,自有神佛保佑。”说着说着,这番话更像是说给他自己听了。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抢救室外的手术灯一直亮着。
他们以为很快能等到手术结束,没想到先等来了两名穿着制服的人民警察。
“请问是杜梓扬的家属吗?”两名警察来到等候区寻人,其中一名警察向两人确认身份。
杜自诚一脸茫然地站了起来,问:“我们是杜梓扬的父母,警察同志,请问有什么事吗?”
张悦隐约猜到事情不简单,沉默不言。
警察坦言:“我们在事故车辆的制动鼓中发现异常油迹,初步怀疑这是一桩刑事案件,希望两位可以到警局配合调查。”
张悦听得心惊肉跳。
刑事案件!
也就是说,杜梓扬出车祸根本不是意外!
更不是谁的“无心之失”!
她所有的隐忍与克制都随着“刑事案件”四个字而消亡,她在丈夫积极与警察交涉之际——“警察同志,我们一定会积极配合,但是孩子目前还在抢救,我们能不能晚点再——”她幽幽地打断了丈夫的话,如同呓语般说了三个字:“杜梓牧。”
“小悦?”杜自诚已经感觉到不对劲。
她如幽灵一般,将黑漆漆的眼珠转向了警察,肯定地说:“一定是杜梓牧干的。”
“你胡说什么!小牧怎么会害小扬?”杜自诚斩钉截铁的否定让她去到了忍耐的极限。
“怎么不会?车是他送的,车有问题难道不是他的责任?”她冷笑,笑他一叶障目,笑他是非不分。
“你们怀疑叫‘杜梓牧’的人实施了这个事件是吧?”警察合理推断。
“不不不,警察同志,杜梓牧是杜梓扬的哥哥,绝不会做这种事,孩子妈就是太担心了,胡言乱语,你们多多包涵。”杜自诚一边赔笑,一边怒瞪着妻子。
“就算是哥哥,如果有嫌疑,还是需要调查一下的。”警察提醒道,“我们也体谅为人父母的心情,这样吧,等你们忙完了,到医院旁边的警局来一趟,到时候再提供线索不迟。”
“谢谢,谢谢你们。”杜自诚客气地送别了警察,余气未消,禁不住回头责怪妻子,“你说你在警察面前胡说八道些什么,万一他们盯上小牧,那不是自找麻烦吗?”
“你是怕他们查出什么,委屈了你的大侄子吧。”张悦的揶揄让他感到陌生,感到寒心,仿佛眼前的妻子并不是他熟识的。
“怎么说话的?警察不抓了小牧还消不了你的气了?别忘了,小牧是你养大的!你是他实际上的妈妈,哪个妈妈会怀疑到自己儿子头上?再说你也知道小牧有多善良!”他不知道妻子这些“可怕”的思想从何而来,他相信自己看人的眼光——那孩子打小正直、良善、谦卑,懂事得让人心疼。
张悦何尝不知道自己是杜梓牧的妈妈!
回忆和现实交织在一起,一切显得悲凉又可笑。她哪里是怀疑杜梓牧的人品,她是把当年对这份血脉的“介意”翻到明面上来而已。“是,我是他妈妈,他生病的时候我愿意照顾他,他遇到困难的时候我愿意帮助他,我没有怨言!可你看看他好了以后是什么样子?他处心积虑谋夺公司,还对小扬痛下杀手,我没有这样心狠手辣的儿子!”
“张悦!”杜自诚吼出了她的名字,只为让她清醒过来,“你是不是脑子不清醒?你怎么能把你亲手养大的儿子想象得那么不堪?你的理智,你的学识,你的风度都到哪儿去了?公司是我要给小牧的,小扬的事情还没有定论,你这样把脏水全泼到他身上对他公平吗?你还有资格做他妈妈吗?”
张悦的眼泪再也忍不住,夺眶而出。
“你只知道为他开脱,你有没有想过我?”她极少这么难堪,这么狼狈,不仅没有一点女人的优雅,就连做人的尊严也快没有了。“他是你们杜家的人,没有小扬,你还有他可以继承你的衣钵。可我有什么?我只有一个杜梓扬!那是我十月怀胎生下来的唯一的儿子!他要是有个好歹,我要怎么办?我该怎么办?”
“小悦……”那些疯狂的执念,皆因这场车祸而起,他谴责不得,呵斥不得,只因为她是孩子的母亲!“小扬会没事的!”
“我不是介意你袒护小牧,他痊愈以后,他争什么,抢什么,与我无关,我只想保护好我的小扬,我只要他平安!”张悦抹掉眼泪,提起了当年的约定,“杜自诚,你记不记得收养小牧之前,我说过什么?我说,你想收养小牧,我不反对,但是你要答应我一个条件:如果他伤害到我们的家人,你必须毫不留情地把他赶出去,做孤儿也好,做乞丐也罢,绝不能留在身边!”
“可他没有伤害过我们!”他辩护道。
“那小扬为什么躺在里面?”她指着抢救室怒斥。
杜自诚刚想反驳,只见手术灯突然熄灭了。张悦一个箭步抢到门前去,期待着儿子平安的消息。
不一会儿,外科医生推门而出,也许是见惯了生死,他脸上没有任何表情,这让张悦紧张得快要晕过去。
“杜梓扬家属是吧?”医生语气平淡地问。
“对,对,我是她妈妈。”张悦着急应下。
“患者目前已经脱离了生命危险,但是他并有脑震荡和颅脑伤,而且他身上有多处骨折,肋骨还刺穿了左肺叶,情况不是很乐观,后续需要比较长时间的观察和治疗。”
“谢谢医生!”张悦合十叩天:谢天谢地,她的小扬总算保住了性命。
拐角处,杜梓牧孤独地倚在墙壁上,默默地听着他们的对话。
原来世上有些话,他只是听,便已经花光了所有的力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