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梓牧之光》予鳞

41、Chapter 40

　　杜梓牧和穆彤从离开女生宿舍后便再无交谈，谁也不敢去触碰这一捅就破的感情纱窗。若非他们之间无一个是杜梓扬那样大大咧咧的人，这段感情不会在尴尬的境地一直僵持着。
　　一个满腹心事，举棋不定。
　　一个设身处地，如履薄冰。
　　他日狂风暴雨来袭，谁都不免后悔当初在犹豫中消磨太多时光，以至于没有足够的时间给予对方温存。
　　杜梓牧载着穆彤驱车来到了市中心，驶入了名声在外的“玫瑰雅苑”。
　　穆彤从进小区开始一直在往后看，她疑心他是不是走错了路！
　　玫瑰雅苑是市内出了名的望江别墅区域，拥有十期三区楼盘，每一幢都是天价！
　　以她的经济状况，别说是租这里的房子，就是物业费她也给不起。
　　她愣愣地看着窗外整洁的街心花园——有繁花，有雕塑，有亭台……这根本就是一个私人公园！
　　见他的车子一直往里驶去，她忍不住急问：“你不会在这里租了员工宿舍吧？”她当初是提了些“过分”的要求，可她没说过要住豪宅呀！
　　“放心，不是别墅。”他没有回头，只是把方向盘一扭，右拐进了“雅蓝区”的停车场。
　　所以，这就是“放心”的理由？
　　她哭笑不得。

　　玫瑰雅苑分为三个区，其中“玫红区”和“瑰珀区”均是别墅，而“雅蓝区”则是普通住宅。
　　待他的“银色小车”停好以后，两人便拖着行李箱，拎着大包小包从停车场里出来。
　　穆彤一直跟在他“尾巴”后面，不知道走过什么地方，只见前方出现几幢精致的商品楼，约八层高，主色调为简约的雅蓝，楼身还雕刻着一大朵若隐若现的蓝玫瑰。
　　他猜到她没有认路，特地为她指明了方向：“大门进来右拐，第一幢蓝色楼进去。”
　　“哦哦。”她还没有完全从震惊中回神，就被带到了蓝色楼宇的A座三层01室。
　　当房子的大门缓缓敞开，她不觉瞪大了双眼。
　　她做梦也没想到，自己有一天也能住进这种地方。
　　这绝对是个超过两百平米的房子，光是大厅就宽敞得可以“溜冰”了！
　　穆彤置身其中，仍觉得不太真实。
　　胡桃色的大厅框架下，是一片雅兰调式的装潢：星坠般的水晶吊灯，轻奢风的岩板餐桌，法式奶油布艺沙发……
　　她探头看了看其中一个房间，只见连柜的一体王国式双层床占据了房间半壁，此外还有欧风公主梳妆台，原木落地衣帽架，少女粉羊绒地毯……房里还配有独立的卫生间！
　　这比她以往见到过的精装样板房还要完备与漂亮！
　　她像个孩子进了游乐场，行李什么的都扔下了，兴奋地在房子里转悠。她左看看右看看，还跑出了阳台，欣赏了窗外的葱茏风光。

　　一阵激动过后，穆彤慢慢恢复了“理智”，心中有些不敢接受。若真住在这儿，谁相信她和特助只是普通校友？林依依不傻，她要是坚持不说真话，恐怕那“情妇”的身份就要坐实了。
　　对于杜梓牧这样的苦心安排，她心里感激，但却实在为难。她尝试向他解释：“我们只是普通员工，还是实习期的那种，住这样的房子，是不是有点……不太合适？”
　　“所以？”他有些不解，“你当初提要求，不是为了住得更好一点？”她的每一个要求，他都不敢怠慢，甚至亲自前来这里打扫过一番，唯恐她有一丝不满。
　　她自然不能说是为了试探他！
　　“是，当然是！”真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她心虚得躲过了他困惑的目光。“我的意思是，你可以租一个……普通一点的房子。”
　　“这就很普通。”这恐怕是他不解的缘由了。
　　穆彤看他一脸认真，根本不像在开玩笑，不由得涨红了脸。这“该死”的有钱人管这叫“普通”！
　　这儿哪里“普通”了？
　　“大学宿舍那才叫‘普通’，你看看这里，满屋子豪华的家具和电器，你这儿哪是员工宿舍，你这是金屋藏——”话到嘴边，她自己先不好意思起来，不敢说完。
　　这张笨嘴到底在说什么！
　　她抿着唇，满脸发烫。
　　她不敢细想，也许里面真有这层含义。

　　她偷瞄了他一眼，那修长的身段仍倚在墙沿，雪色的衬衣几乎要和白壁融为一体。他把头微微仰起，仿佛在忧虑什么。
　　她分明看到，他眼底是一片寂寥的荒原，写满了“无所适从”的字句。
　　良久，他闭上眼睛，仿佛时光因此不能再前行，他才敢从嘴里说出那句动人心魄的话：“你知道的，你和别人不一样。”
　　她的心漏跳了一拍。
　　他没有说“在他心里”，她却能从流动的空气中读出“宠爱”的深意。
　　就算她不懂他悠长的思念，不懂他无悔的付出，不懂他灼热的爱恋，她仍能从他的话语中感受到这份感情的重量。
　　有些爱，不必经过淬炼。
　　它早已铸入了灵魂当中。
　　“有什么不一样，还不是两条胳膊两条腿……”她揣着明白装糊涂，只想让他多说一些，再多说一些！指不定，他就把那三个字说出来了……
　　“如果你不满意，我再找房子就是。”他睁开眼，似乎不愿在那种求而不得的话题上继续，便将她“带”了出来。
　　“好像很麻烦……算了，就住这儿吧。”不过，她得好好想想，该怎么向林依依解释。
　　“随你。”他瞟过散落在大厅的一堆行李——名副其实“欠收拾”，“你选哪个房间？”
　　“哪个房间小一点？”她决定给素未谋面的小宝贝留一个大房间。
　　杜梓牧不知道她葫芦里卖什么药，反手指了指身后大门边上的房间。“这个。”
　　“就它了！”她一秒决定了。
　　他自觉地将她的行李都拎进了房间，想要替她分门别类整理。穆彤突然想起“内衣”一事，连忙闯进房间阻止。“我自己来就行！”
　　她急匆匆地扑到他面前，将他的手心紧按在行李箱的拉链上。
　　温热的触碰让彼此心跳不止。
　　她和林依依有过约定，她先安顿好自己，过几天林依依才会带着家人搬进来。
　　所以，今天毫无疑问只有他们两个人。
　　尽管她知道他不是个主动的人，也没胆量对她做些什么，只是孤男寡女共处一室，理论上还是没什么“不可能”。
　　穆彤讪讪地松开了手，小心翼翼地抬眸看他。
　　她就那样不经意坠入他眸中。
　　那一眼火电相逢，心中山摇地动！
　　他说不清有多爱这个女人。
　　曾经，思之若狂，忆之成殇。
　　如果不是疾病缠身，药不离手，他早就将她据为己有，她怎么可能还有逃脱出他掌心的机会！
　　杜梓牧的心从未有过如此炽热的动荡，他一旦向她伸出手，不将她揉进骨子里，恐怕这股冲动就无法熄止。
　　心中躁动。
　　他觉得非常渴，渴得快要失去理智。
　　穆彤见他“木讷”地盯着自己，追着他眸中的辰星，向他缓缓靠近。
　　也许，她心底一直渴望着与他发生些什么。
　　即使将她燃成灰烬也在所不惜！
　　“你别过来！”他是真的急了，才会用前所未有的音量去吼她。他深深地知道，她再靠近，他们今天便无法全身而退。“你自己的房间，你自己收拾。”他凌乱地喘息着，快步走出了大厅，将她一个人丢在房间里。
　　穆彤担心他摔门就走，急忙追出去，大喊道：“你等一下！”
　　她已经不是第一次当这样的“弃妇”，她也不介意当他的“弃妇”……
　　她只求他能留下来……
　　她最卑微的愿望，不过是与他单独相处一段时间。
　　仅此而已。
　　“你帮我去厨房烧壶水，行吗？”她故作轻松地恳求道。
　　“嗯。”他仍然没有拒绝的理由。

　　杜梓牧在烧水的过程中一直呆在厨房没出来。
　　他需要冷静一段时间，以免那种对她“不利”的想法再次出现。
　　穆彤并没有在收拾房间。
　　微信上，文学社的群消息夺走了她全部的注意力。
　　副社长（苏董卓）：小萌新今年都毕业了吧，咱们是不是该找时间庆祝一下？
　　社长（陈金山）：可以。
　　编辑部长（李秋华）：赞成。
　　干事（冯朗）：有没有双喜临门？@干事（黄牛） @干事（穆彤）
　　干事（穆彤）：没有。
　　干事（韩莹莹）：为什么黄牛的名字是黄牛？
　　干事（冯朗）：所以黄牛到底叫什么？
　　副社长（苏董卓）：我只记得他不姓黄，哈哈！
　　干事（冯朗）：来科普一下你男人的名字。@干事（穆彤）

　　这时，杜梓牧从厨房出来，他不惊讶她没有在收拾，毕竟她“勤快”是众所周知的事。他只是极少见她这么专注地看手机，甚至连他站在身边也没发现。
　　“水烧好了。”他轻声地说，以免吓到她。
　　“谢，谢谢。”她果然才反应过来，“你看一下文学社的群消息。”
　　两人并排坐在沙发上，各自端着手机，就像两个正在对打游戏的小朋友。
　　“你回冯朗吧，我怕他误会。”她幽幽地说。
　　“误会什么？”他抬眸。
　　自然是误会他们还在一起啊！
　　她没敢把话说出口。
　　她也不知道目前这种关系，到底算是什么关系。
　　许是金山知道内情，怕造成尴尬，便替他们回答了。
　　社长（陈金山）：黄牛叫杜梓牧。不是说聚会吗？给个时间。
　　副社长（苏董卓）：下周日行不行？
　　社长（陈金山）：行。
　　干事（韩莹莹）：行。
　　干事（冯朗）：行。
　　……
　　穆彤想问杜梓牧去不去，扭头盯了他半天，快将他盯出窟窿来，还是没把话问出口。
　　他不是感觉不到她的目光。
　　既然她没问，他也不答，只是在群里跟了队列。
　　干事（黄牛）：行。
　　曾经的他，无名无姓。
　　他只是她的黄牛。
　　她一个人的黄牛。
　　她握着手机，怔怔地回忆，与文学社相关的人和事，仿佛已经是上辈子的记忆了。
　　她垂下眼睫，轻触手机。
　　干事（穆彤）：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