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年》叶藏

21、第 21 章

　　二十一
　　两年后，初见从公司辞职创业，他还是不喜欢公司的工作环境，他打算成立一个自己的工作室。
　　我仍旧留在了公司，即便是恋人，我也没有必要亦步亦趋地跟在初见后面。况且，只是换了一个工作的地方，我没有必要大费周章地辞职。初见也不想我跟他一起，我在公司发展得不错，他那里又刚起步，他不想让我从头开始。就这样，我们分别在各自的位置上努力着。
　　初见比以前忙碌了许多，每天早出晚归，有时候，我晚上会做几样他爱吃的菜，送到他的工作室。可是他却不许我总去，自从两年前的那次误诊后，他就把我当成了易破易碎的水晶，恨不能每天里三层，外三层的包好，随时带在身上。
　　工作室的开展并不顺利。初见太年轻，经验不足，他不愿向他父亲求助，资金和订单总是发展的瓶颈。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他也开始抽烟，虽说，男人抽烟的居多，搞艺术创作的尤甚，可初见从来不喜欢抽烟。在那些青春年少、男生们都已抽烟喝酒纹身为成熟标志的年纪里，他也不喜欢抽烟。因此，他身上总是带着清新的青草味道，好闻极了。可现在，他身上的气味却被淡淡的烟草味道掩盖，这让他整个人的气质都和从前不太一样。不过，他身上的烟草味道很淡，因为他从来不在我面前抽烟。如果见我之前他刚刚抽过烟，他也一定会站在外面，等烟味儿散去，再到我的面前。因为我不喜欢烟草的味道，他也不想让我吸二手烟。
　　这天，他告诉我，他投资亏本了，亏了两百多万。我听了之后心急如焚，问他有没有去找他父亲帮忙。他说没有，他不想找父亲帮忙。我理解他，也心疼他压力大，不想再逼他做他不想做的事情，于是，我连夜给我父亲打了电话。
　　我没有跟父亲说初见投资失败的事情，只说借钱救急。幸好，父亲没有多问，当即给我转了五十万。我对父亲说，这笔钱算我借的，等到我有钱了，一定会还。父亲只说我们之间，不需要这么客气，并对我说，有事一定要告诉他。虽然父亲没有多问，也没有说什么，但我感觉，他已经猜到是初见遇到了难题。可我现在顾不了那么多，我把我们之前的存款拿出来，再算上父亲借给我五十万，一共凑了一百七十万，我全部给了初见。
　　初见很小的时候，他的画就有人买了，我在大学的时候也写过文章，拿过稿费。我毕业以后，工资也不低，初见的工资更高，他把这些钱全部交给了我。再加上年节的时候，双方父母发的红包，我们手里也是有一些钱的。我毫不犹豫地把这些钱给了初见去还债。我从来没有担心过这些钱会打水漂，如果，这个世界上还有一个人值得我信任，那就是初见。
　　看到我递给他的银行卡，初见抱住我，把头埋在胸前，狠狠地哭了。我的衣服湿了一大块，我什么都没说，只是无声的任他发泄。
　　他的眼睛有些红，也有些肿，却还是那样好看。我轻轻地吻在上面，说：“没事，大不了，这些钱我们分二十年、三十年去还，别怕，钱总是能赚到的。”他听了之后，把我牢牢地抱在怀里，没有说话。
　　后来的那段时间，他回来的越来越晚，有时，甚至整夜都没有回来。不过，这时候他总是会告诉我一声的，以免我担心。现在想想，或许，一切早就有迹可循。
　　那天晚上，他回来的时候已经是深夜，我自己睡了，只不过，可能是他不在我身边的缘故，我睡得并不安稳。
　　他刚一上床，我就醒了。他穿着睡衣紧紧搂着我，把脸埋进我的颈肩，用力地嗅着。
　　“还是你身上好闻。”他说。
　　我察觉到他的头发仍是湿的，身上也带着淡淡的水汽，于是问他：“你洗澡了？”
　　“嗯。”他的声音闷闷的。
　　“这么晚还洗澡，明早起来在洗也一样。”
　　“不，脏死了。”
　　“头发也不吹干，也不怕感冒。你先起来，我去拿吹风机”
　　“不要。别麻烦了。”
　　“不行，头发一定要吹干，湿着头发睡觉会头疼的。”
　　“好吧，那你坐着，我去拿。”初见帮我掖了掖被子，就起身去了洗手间。
　　初见把吹风机的插头插进了床头的插座上，递给了我。我打开暖风，轻柔地拨弄着他的头发。几分钟后，初见的头发干得差不多了，我拔下插头，把充电线缠绕在吹风机上。还没等我缠完，初见就拥了上来。
　　“阿若，你会离开我吗？”他蹭着我的后颈说。
　　“怎么会呢？我们不是说好了要永远在一起的，戒指我都戴上了。”
　　“那如果我做了错事呢？”
　　“只要你不是不爱我了，或者出轨，我什么都能原谅你。”
　　闻言，初见把我抱得更紧了，从后面亲吻着我的侧脸，嘴唇时不时摩挲着侧脸上的皮肤。我有些痒，因为初见这几个月来都很忙，我们已经很久没有亲密接触过了。
　　我被他蹭得有些心猿意马，他的双手放在了我的肩背上搂抱着我。当他的手接触到我后颈处的皮肤时，他猛地打了个激灵，骤然停了下来。
　　我有些疑惑地看着他，不明白为什么他明明想要，而我也默许了，他却半途停了下来。
　　“怎么了？”我问。
　　“没事，”他说，“阿若，我们结婚吧。”
　　“结婚？”我有些不解，他怎么忽地提起这件事了。
　　“你不愿意？”他紧张地问道。
　　“不是，我只是觉得有些突然，没反应过来。”
　　“不突然，一点也不突然。我们恋爱七年了，也早就见过父母了，只要你愿意，我们随时都可以结婚。只是，我现在债台高筑，如果你……”说到最后，他的语气愈发低落。
　　“你说什么呢？”我打断他，“我是那种贪慕富贵的人吗？结婚也好，结婚之后，我们一起还钱。”我坚定地说。除了他，我还能和谁结婚呢？
　　后来，回想起我此时的坚定，不免觉得可笑。我一心做着一生一世一双人的美梦，想着和他结婚生子，一起还债，他却是因为那样不堪的原因向我提出结婚。不过现在，我还沉浸在和他白首不相离的美梦里。
　　“阿若，你放心，我不会让你跟着我吃苦的。经过这几个月的时间，我的工作室已经略有好转了，以后，我一定不会让我们变成百事皆哀的贫贱夫妻的。我想好了，等我跟父母说过，我们就挑个日子结婚。阿若，你什么都不用担心，我什么都准备好了，戒指、婚纱，我早就设计了好几款，都是专门为你设计的，在这个世界上都是独一无二的。还有鞋，我特意给你设计了一双水晶鞋，你一定喜欢，我会让你成为世界上最幸福的新娘，也会让你做一辈子的公主。”
　　“好，我答应你，我们结婚。”我双手捧着他的脸说。
　　闻言，他立刻松了一口气，我当时想，这个男孩是有多么爱我、在乎我，才会让一向稳重内敛的他在一件本就十拿九稳的事情上如此紧张。这辈子，就是他了，从此以后，这漫长而又短暂的一生，我都将跟眼前的这个男人携手共度了。
　　我细细地描摹着他的脸，额头、眉毛、眼睛、鼻子、嘴巴，还有下颔。这是十三年前闯入我生命中的那张脸，这是自从十五岁我就牢牢记在脑海里的那张脸，这是对着别人面无表情，却会对着我哭、对着我笑的那张脸，这是说要娶我的那张脸，这是我肆无忌惮地描摹了无数次的那张脸，这是我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那张脸。七年时间，让我对他的脸比对自己还要熟悉。此刻，我看着这张脸，心里满是心满意足和对未来的憧憬。
　　第二天，初见就分别给我们的父母各自打了电话，神态严肃。他跟我父母打电话的时候，语气更是前所未有地郑重。几天后，我们的父母都飞来上海，和我们一起再一次在上海老饭店见了一面。同一家餐厅，同一间包厢，同样的人，不同的是，上一次是为了见家长，这一次是为了结婚。
　　既然是结婚，就绕不过聘礼和嫁妆这两个谈婚论嫁时永恒的话题。我父母对聘礼没什么要求，初见的父母也没有在这方面委屈我。初见的父母没有觊觎我的嫁妆，我的父母也给了我一大笔陪嫁。婚事谈得很顺利。
　　我和初见全程没怎么说话，只有在长辈们讨论婚期的时候，初见开了口。他想要尽快完婚，越早越好。他的母亲嗔了他一眼，说太匆忙了，对我不够尊重。而我的父母则表示，只要我同意就没有问题。也是，那么多的聘礼，怎么也跟轻视沾不上边。选择权一下子回到了我这里。
　　初见紧张地看着我，满脸祈求。重不重视原不在结婚的日子，而在于人。如果对象是初见，那么即便是明天就结婚我也是愿意的，于是，我点了点头。
　　看到我同意，初见松了口气，他握着我的手，认真的说：“阿若，我一定会一辈子对你好的。”说完，他的父母一脸促狭地看着他，而我的父母则对他越发满意。
　　人们总是歌颂历经千辛万苦，冲破重重阻碍，最终终得眷属的爱情。而我却觉得，这世上最幸福的事情莫过于在所有亲友的祝福下和爱人步入婚姻的殿堂。这一刻，我觉得我是天底下最幸福的新娘。我怀着满心欢喜待嫁，以为我和初见终于要在所有人的见证下携手一生，可我没想到，最终，我会在结婚前夕和他分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