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过人间》岸屿

12、昔年笙歌09

　　本来周洛提议租辆敞篷车，肖一鸣也说敞篷车最能装逼，最拉风。

　　阮笙歌不同意，他说，平常怎样就怎样。

　　所以这会，楼底下齐刷刷停了四辆摩托，各有各的炫酷。

　　阮笙歌帮尤融将行李箱绑在周洛摩托的后座，拉着尤融走到自己的银灰色机车前，递给他一个跟自己同款的灰色头盔，让尤融换上。

　　肖一鸣走过来打量尤融，嘴里连连说着，“不错啊，弟弟一回比一回帅气，这穿衣品位提升了不少。”

　　章野走过来纠正，“比帅气更中性一点，我觉得应该叫俊美，不对，是俊俏。”

　　尤融：……

　　阮笙歌看他一眼，知道他又尴尬了，贴心地帮他将那俩八卦的货轰走。

　　“感慨你妹啊感慨，不准打他主意！出发。”

　　尤融坐在阮笙歌的机车后座，车子轰的一声率先发动，他骤然间重心不稳，心慌得停跳了一拍，赶忙两手搭着阮笙歌两边腰侧。

　　阮笙歌坏笑着加速，“抱紧点，你又不是妹子，害什么臊。”

　　“噢。”

　　尤融呼吸紧张地一把抱住阮笙歌的腰，那腰身劲瘦，隔着T恤也能感受到充满力道的紧实的肌肉线条。

　　车子行驶的速度极快，出了小区一路在街道上飞驰，真的跟飞一样，尤融甚至不敢回头看其他几位追上没有。

　　这急速狂飙的感觉，特别解压，特过瘾，尤融前一刻因为抱着阮笙歌的腰而透不过气的胸口，这会已经只剩下激昂和兴奋。

　　周边快速掠过的人影，几乎没有不对他们行注目礼的。

　　尤融恍惚间感觉，他俩就像在拍电影，野性不羁的西部牛仔，或是港片里道上兄弟间义薄云天，出生入死的热血情怀。

　　这就是阮笙歌的世界，尤融见过他打架，见过他喝酒，看他玩乐器，听他唱歌，这一次甚至跟他一起感受着极限的速度…

　　这世界简直流光溢彩，绚目至极，没有一处不吸引他。

　　原本入学报到是想起来就紧张压抑的一天，新的环境，陌生的老师和同学，从没接触过的新专业，太多未知，太多陌生。

　　可现下什么复杂情绪也没了，耳边只有呼啸的狂风，入目是阮笙歌宽阔的肩膀，戴着头盔也洒脱迷人的后脑勺，还有手臂紧箍着的那充满力量的年轻男人的腰。

　　尤融闭上眼睛，用鼻息感受阮笙歌脖颈上那种熟悉又好闻的味道，他曾不止一次闻过的，安心，沉迷，亲近的味道。

　　这是只有阮笙歌才有的味道。

　　世间绝无仅有。

　　荆州大学共有四个校区，尤融所在的新闻系设在学校老校区，就是本部。

　　其实本部离租的小区很近，步行都只要五六分钟，但阮笙歌估计是为带他兜风，愣是在荆州东区的街道上风一般疾驰了半个多小时。

　　穿街过巷，地道，小桥，就差没疯到高速上。

　　尤融抱着他腰的手心已经出了汗，他甚至分不清这汗是他一个人的，还是阮笙歌和他混在一起的。

　　手心滚烫，一如胸腔里跳动得剧烈的心脏。尤融从没想过，入学报到这么枯燥的一件事，最后能变得这样酷炫。

　　四辆机车唰地停在学校正门口，跟拍电影似的。

　　校门内外涌动的新生大军全都往这个方向看，有人艳羡，有人惊奇，有人低头跟旁边的人讨论。

　　直到尤融戴回鸭舌帽，跟阮笙歌并肩走进校门，那些围观的人还杵在原地看他们。

　　尤融这会开始有些不自在，他从来不是个高调的人，但跟阮笙歌走在一起，注定是高调的。

　　他压低帽檐，因为有几个胆大的女生拿着手机在给他俩拍照，阮笙歌似乎不在意，唇角勾着笑，走路的姿态很撩人。

　　尤融却压不住那种被人过度关注的紧张，四肢都有些拘着的味道。

　　阮笙歌凑近了说话，“你不好好走路的话，我不介意在这里揽着你走。”

　　尤融赶忙正了正身子，加快脚步，不跟阮笙歌对视。

　　在家里胡闹，勾肩搭背都没事，在学校里，他可不想成为别人眼里的风景，或睡前夜话的八卦谈资。

　　周洛帮拖行李箱，他们三个走在后面，离得不远，正各种好奇地打量荆州大学的校内环境，还有擦肩而过的一群群袅娜娉婷的年轻姑娘们。

　　章野兴奋地说：“真是鲜嫩，跟酒吧辣妹很不一样。”

　　肖一鸣点头认同，“尤融这小子有福了，跟阮笙歌一样，学校里就能见到大把的美女。”

　　周洛吊儿郎当地拆台，“那又怎样？还不是跟老子一样，万年单身。”

　　肖一鸣损他，“你那是没人要，他是眼光高，你俩——很不一样。”

　　周洛低低骂了声“草”，也没反驳。

　　忽然不远处有说话声传来，声音不轻。

　　“那是阮笙歌？他怎么会过来，他不是音乐学院的么？”

　　“音乐学院校草，大二，全校无人不知。”

　　“我还知道他们四个是燃情岁月乐队的，在枭雀酒吧驻唱。好像还有个女的，是键盘手，怎么没一起来？”

　　尤融脚步顿了顿，显然将这些话听得一字不落。

　　校园里这会人挤人，行进的队伍开始变得缓慢，说话的几个女生离他们不算太远，音量也不小，尤融慢半拍地消化这个消息，心情染上一丝阴霾——

　　为什么阮笙歌没告诉他，他们乐队还有个女孩？

　　其他几人也从没提起过，是有意瞒着他？他还是被隔绝在他们圈子之外吗？

　　阮笙歌跟会读心似的，忽然凑到他耳边，说了句，“章野的干妹妹，他盯上的人，跟我无关。我跟她只是纯合作关系，没有私交。”

　　尤融轻轻点头，没说话，心情却一下子雾散云开。

　　日头正烈，火辣辣的太阳把尤融脖颈和鼻尖都蒸出了汗，汗随着脚步滴落在T恤的胸口上，仿佛带了辣味，劲劲的，余味还有一丝沁爽…

　　报到手续很快就办完了，尤融本想住校，阮笙歌说住校多没意思，还是我那热闹。

　　尤融想想也是，所以早跟阮笙歌商量好，他俩都不住校，继续住出租屋。

　　音乐学院离得有点远，幸好阮笙歌骑摩托，风驰电掣地，单程也就半小时。

　　至于吃饭，学校食堂挺方便的，加上阮笙歌开学比他早，这阵子阮笙歌大都早出晚归，尤融就自己简单做点填饱肚子，慢慢也就习惯了。

　　他跟阮笙歌说好，以后周末没课，想做饭就做饭，不想做饭就下馆子或者吃点速食。

　　当时阮笙歌捏了捏他的脸，说，你傻呀，你学校就在家旁边，周末我要是不在家，你可以去学校食堂吃啊。

　　尤融有点窘，还真是，他自从认识阮笙歌，大概是被他的脸下了降头，原本自信满满的智商，现在时常不在线。

　　教材发了，尤融一一装进行李箱，阮笙歌给他买的行李箱超级大，让他把所有教材都装起来，带回家。

　　拿着崭新的饭卡，尤融扬唇，站在阳光下笑，说要请他们几个吃中饭，看看荆大本部的食堂怎么样。

　　虽然经济有点窘，但尤融开销很节省，起码今天这一顿饭还是请得起的。

　　阮笙歌招呼肖一鸣几人，跟着尤融上了食堂二楼。

　　一楼是打菜区，二楼是炒菜区，有卡座。这个点已经过了吃饭高峰期，二楼人不多，稀稀落落分布在距离很远的几个卡座里。

　　菜是阮笙歌点的，他厨艺好，说要带头品鉴。

　　尤融偷偷看了眼菜单上划圈的几道菜，感觉阮笙歌纯粹是想替他省钱，心里涌上一些暖意，也连带着淡淡的难过。

　　他跟阮笙歌成为饭搭子，最初是想AA，但阮笙歌不同意，后来改成了他负责早餐，阮笙歌负责午晚餐。

　　除此之外，房租水电费这些家用，家里添置东西，全都是阮笙歌负担，甚至他还送了自己好多衣服，一些饰品，连入学报到的行李箱都是他送的。

　　尤融感觉自己这样，不像个值得被珍惜的朋友，尤其是这些人一大早来送他入学报到，忙活一上午，现在他请吃一顿饭，阮笙歌还要不动声色地替他省钱。

　　菜一道道端上桌，尤融脑袋垂得低低的，心里思量着尽快找几份兼职赚钱的事。

　　那边，阮笙歌跟几个发小一边吃菜，一边聊得正欢，很贴心地没有刻意往他这看。

　　大概随着这段时间的相处了解，他的心思阮笙歌很容易看得出来，所以在涉及自尊心的时候，阮笙歌总是会给足他空间。

　　尤融缓缓拿起筷子，往饭碗里夹了一大口茄子烧豆角，正准备开吃，耳边传来一道怯生生的女生声音。

　　“尤融同学，暑假的事我听说了，一直想找你，想说声对不起。”

　　尤融抬头，转脸去看她，一个眼睛很大的女生，抱着个包，就站在他身后，微躬着身子跟他说话。

　　尤融思考很久，还是不认识。那头阮笙歌他们也停下了筷子，好奇又不怀好意地冲他和女生看。

　　好奇的是阮笙歌和周洛，不怀好意的是章野和肖一鸣。

　　尤融谨慎地开口，“你在说什么？我好像…不认识你。”

　　女生脸红了，咬着嘴唇说话，一副很委屈的样子。

　　“你为我挨了打，是范灼坤那伙人，后来，你的朋友替你教训了他们，这事我已经知道了。”

　　尤融缓过劲来，脸上没什么表情，“哦。”

　　女生望着他，有点犹疑，声音带着明显的紧张，“可以给我个机会弥补一下吗？”

　　尤融没说话，脑子里忽然想起第一次见面那个傍晚，阮笙歌曾教他，不要轻易伤害别人。

　　后来这段时间，他经常反省，过往为人处世的生硬，他想在大学校园里慢慢改变。

　　一时间，他没想好怎么回答，倒是章野见不得妹子尴尬，笑得一脸温柔，“妹妹，你想怎么弥补呢？请他吃饭，还是看电影啥的？”

　　女生脸更红了，小声说：“看电影，行吗？”

　　尤融正想婉拒，不管这女生跟范灼坤是什么关系，他都没兴趣和陌生人一块看电影。

　　还没来得及开口，坐在对面的阮笙歌突然发话，简短而肯定地两个字，“不行。”

　　说话的时候，他脸上是难得一见的严肃，甚至有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冰冷。

　　尤融诧异地看他，其他三人更是目瞪口呆，阮笙歌从来不对女孩冷脸，今天这是犯了什么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