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侣历劫未归后》甜辣鱼鱼

60、第60章

　　这次回天庭，青棠意外睡了很久。

　　再睁开眼，已回到自己寝宫，殿内灯烛摇曳、圆桌边趴着已经睡熟的神侍、床边靠坐着小憩的牡丹花神。

　　也不知是不是天色将晚的缘故，青棠总觉他这位姨母形容憔悴。

　　而且……

　　青棠起身，悄悄伸手探向牡丹花神鬓边，指尖微动，竟真触到一缕白发。

　　轻微的刺痛惊醒她，“……小棠？你终于醒了！”

　　青棠的手却停在那儿，久久没有动。

　　牡丹花神皱眉，瞥眼看见握在青棠指尖的那绺头发，她脸上闪过一抹不自然的神情又很快掩饰过去，“干什么小坏蛋，年纪不大倒学会了调戏你姨母？！”

　　她轻轻捋下头发，自然地将那绺白发藏到耳后去，“醒了就好，这次回来就好好歇着，别每次都要我们提心吊胆！”

　　说着，牡丹花神起身，吩咐殿内的神侍去禀报天帝，“还有，再弄点你家小殿下喜欢的点心。”

　　神侍领命退下后，感觉到青棠一直盯着自己背影，牡丹花神又弹了他脑门一下，“想什么呢小混蛋！我可警告你，不许再下界胡闹了，我们和你父君都担心死了！”

　　青棠撇撇嘴，眼睛却还是若有意若无意地盯着牡丹花神鬓边瞧。

　　“看什么呢？”牡丹花神忍无可忍，反手敲他，“想问封暮远？他没事，好得很，已去收集最后一样圣物了，你安分老实给我待着！”

　　青棠一愣，他没想问这个。

　　但既然提到封暮远，他的注意力也一下被转移，“暮远哥哥也回来了？！他拿到萤质雪隐没有？要是拿到了是怎么拿到的？！现在他在哪儿？！”

　　说着，青棠掀被子就赤足下地。

　　牡丹花神忙压住他，“他已去找最后一件圣物了，你别闹！”

　　嗯？

　　青棠眨眨眼，已经去了？
　　怎么他这一觉睡这么久吗？

　　“那……”青棠忸怩了一下，“暮远哥哥有没有留什么话给我？”

　　牡丹花神不爱看他这小媳妇样儿，“我怎么知道！”

　　青棠还想问，但牡丹花神已不想理他了，只等医仙看过无虞后，就先行离开了青棠寝殿，青棠则坐在床边捧着一碗神侍端来的酥醪小口小口地喝，眼睛看着殿前那最后一抹阳光若有所思。

　　他在上一盏浮灯中自爆，点燃了体内灵核和魔界同归于尽，算是在毕方的帮助下让三界重归平静。也不知是不是在他死后白泽重新降世，让封暮远得到了收集萤质雪隐的机会。

　　不过……
　　青棠摸摸被子枕头，发现封暮远真没留给他任何口信。

　　唉。

　　青棠挠挠头，看来暮远哥哥真生气了，竟然都不来看他就又下界了。

　　不过他不后悔。

　　利用驭兽师的灵契解开那单方面的同生共死契，是青棠在这盏浮灯中做过最开心的事情。他不怕死，但他怕封暮远留下他一个人。

　　青棠喝掉最后一口酥醪，捏了套新装上身，结果扑到虚宿宫却没见到司命星官，就连玄天镜、往事镜都不在宫中，据说是被须弥天的神将借走了——要拿来应对他们那一境的叛军。

　　没有司命星官、命簿和玄天镜，青棠也不好了解封暮远情况。他盘腿坐在虚宿宫大殿上，也不管周围神侍那担忧的目光，想起来牡丹花神鬓边的一抹白发，还有……封暮远记忆里他看到过那一次的梦境。

　　神木，还有四圣物。

　　青棠忽然想起一个人，他一跃翻身，从虚宿宫赶往北海，在极北的荒木下见到了凛冬花神。

　　寒冬少花，凛冬花神的灵力也不强，荒木之下的她看上去瘦弱纤细，冰蓝色一席纱裙曳地，头上湖绿色的头纱一直披到地上，她掌心拖着一朵雪莲花，见青棠降落，也只是丢过来一个不咸不淡的眼神。

　　“凛冬姨母。”青棠抱拳拱手，行了个标准大礼。

　　凛冬花神却撇撇嘴，起身欲走。

　　“我母后——！”青棠急道，“我母后不是病死的对不对？！”

　　凛冬花神的脚步顿住。

　　青棠拦住她，“我母后的死和神木有关是不是？”

　　凛冬花神情绪忽然激动，她凹陷的双颊上泛起潮红、眸中也带上了一抹水色，“事到如今，说这些又有什么用？！她都已经死了，再也不会回来了！你知道了又有什么用？！”

　　青棠本只是问问，见她这样，反印证了他的猜测。

　　当年，天后的死确实和神木有关。

　　凛冬花神的失态只持续了一瞬，她恶狠狠地擦过眼角，“当年我就劝过她，是她一意孤行，说那是她作为百花之主的职责，职责？她为了这份职责将性命都搭进去，到头来——不还是一场空，要那职责有何用？！”

　　“姨母……”青棠递过去巾帕，结果凛冬花神根本不接。

　　她推开青棠，“我才不要你的东西！极北不欢迎你！你给我滚！我不想见到你！”

　　青棠被她推得一个踉跄，而后凛冬花神转身就消失在了荒木下。

　　凛冬花神从小就不喜欢他，这个青棠知道，听牡丹花神她们说，是因为她不能释怀天后的死，总觉得是生青棠这个小儿子让花神耗尽了灵力，最后更为了神木耗尽心血，最后天人五衰、灰飞烟灭。

　　其他的花神还有天帝，总劝青棠不必自责，说都是凛冬花神自己看不开。

　　但如今，青棠总觉得，或许——凛冬花神才是掌握真相的那一方。

　　青棠还想追，他觉得这是个好机会，或许能从情绪崩溃的凛冬姨母口中套出点话。毕竟，他刚才看见了牡丹花神鬓角的白发，神人不死不老，怎会出现衰迹？

　　先是他的母后，而后是牡丹花神……
　　或许，三千年前，天界的神木就已经出现了问题……

　　然而才动了一步，身后就传来司命星官焦急的声音——

　　“小殿下，原来你在这儿！让我好找！你快跟我回去看看吧！陛下不好了！”

　　父君？

　　青棠犹豫片刻，最终还是一跺脚，跟着司命星官返回了神宫金殿。

　　天帝的寝宫内，青棠见到了小千年未见的大哥，他还没来得及见礼，天界大太子就匆匆对他颔首致意，转身离开了寝宫，而司命星官也带着青棠加快脚步往寝宫中去。

　　大概有几千年，青棠都没见过天帝躺在床上虚弱不堪的模样。只见天帝躺在床上，面色惨淡无光，气息微弱，看上去像病重或者受了极重的伤。

　　“父君，怎会这样？！”

　　青棠靠过去，刚刚摸到天帝的手，就感觉浑身灵脉一震，然后他的灵力就被完全封闭，人也一下虚软下去，而刚才还气息奄奄的天帝一翻身坐起来，将他虚软的身体接在了怀里。

　　“父君？！”

　　“抱歉，小棠，”天帝眼神依旧慈爱，却多了一种青棠看不懂的悲伤，“你太聪明，有些事瞒不住你，出此下策实在对不住，实在是事情进行到这一步不能回头，父君不能让你任性破坏大家共同的努力。”

　　天帝说完，就将青棠放到了大床上，然后在他的面前降下了重重禁制。

　　“三千年了，小棠，你母后的一番心血不能白费，这次，你就乖乖等着，好吗？”

　　——神宫金殿的大门合上，这是青棠听见天帝说的最后一句话。

　　神宫外，早早离开的大太子站在南天门，最后无奈地看了金殿一眼，然后一跃纵身返回了他的北海——父母之爱子，必为之计深远。只可惜，他永远只是父母的长子，而不是爱子。

　　青棠被软禁在神宫中，同时，封暮远也在下界的浮灯中缓缓睁开了双眼。

　　他身上痛得很，感觉五脏六腑都移了位，双腿如同灌铅那般重，膝盖以下还没了知觉。他挣扎着撑起身，注意到自己身处于一个黢黑的山洞里，身上遍布伤口、灵脉有损、三魂不全。

　　封暮远捏了个疗愈术，才发现自己双腿往下的灵脉都被切断，换言之，他站不起身。

　　这盏浮灯是……

　　封暮远晃晃脑袋，仔细回想着之前发生的事——

　　青棠自爆恢复了三界和平，自己也跟着为三界殉葬，然后……然后他似乎看见了司命星官？

　　司命？！

　　封暮远又弹坐起来，脑袋险些撞到头顶的石钟乳，与此同时，山洞之外响起了脚步声，听上去是两个年轻男子的声音——

　　“真不知道二师兄是怎么想的，那种人，让他死了不好吗？”
　　“嘘——说到底他还是我们大师兄……”

　　“什么大师兄，缩头乌龟！就会欺凌我们小弟子，他有本事和师父一样舍身证道啊！”

　　“你小声点儿！”
　　“我就要说！他凭什么？！不过是入门早两年而已！一个残废，也配我们叫他大师兄！”

　　两人的声音越来越近，封暮远拧眉看向洞口，他们进来放下一个食盒，嘴里还不干不净地骂着什么，结果一转头对上封暮远冰冷的视线，很快就怪叫一声跑远——

　　这时，封暮远才听见了司命星官的声音悠悠传来：

　　“上次的萤质雪隐，我已经替您收回来了，这回要找的神光清晖，是舍身证道的大无畏。我在命簿上看过，你所在的门派叫道衍宗，他们的师祖清风祖师在百年前飞身证道之时，曾出现过这样的神光。”

　　“而你，是道衍宗门下大弟子，因严加管教诸位师弟而被师弟们暗中排挤，后来你们师父飞升前收的小弟子出现，他夺取了你的机缘，逐渐代替了你在门派中的地位，更害得你残了双腿。”

　　“如今……”司命星官顿了顿，“大概是需要你重新夺回机缘，然后飞升证道，才能取到神光清晖吧。”

　　听了这么多，封暮远只皱了皱眉，“阿棠呢？”

　　司命星官却像是没听见，说了一句：“祝你好运，封先生。”

　　直到司命的声音彻底消失，封暮远才恍然地注意到一件事——

　　刚才，司命说的什么？

　　道衍宗？

　　他是道衍宗门下大弟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