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天》君子匪

1、第十天

　　我甩了她一耳光，说你去死吧！

　　于是她真的死了。

　　我从没有见过那般死法。她在我的巴掌下支离破碎，连皮带骨散了一地。

　　我也没有想到事情会这么突然。不过那又怎么样呢，分离是迟早的，尽管她对我的百依百顺让我犹豫了足足两天。

　　是的，足足两天。或许这两天在别人眼里实在算不得什么，可我们只有十天，而我却浪费了五分之一的时间来决定要不要杀掉她。

　　屋里的腐臭味冲得我头晕脑胀，我拉开门走了出去，再也不想看地上那摊令人恶心的尸骨。

　　我们住在一幢被漆成黑色的四方形大木屋里，房子早已破败，却还是装模作样地挺立在长街最显眼的地方，像一具被竖起来的棺木。

　　身上沾满了挥之不去的腐败味，我掏出烟来，想驱散那股恼人的味道，却怎么都找不到打火机，这才想起今早跟她大吵一架后，所有火机被她丢出了门外。她还想扔我的烟，却被我一下推倒在地上。

　　以前她不许我抽烟，我也不会发那么大火。不过以前……那真的是很久以前了。看来老鬼说得没错，人是会变的。

　　我穿过一条老街，街角坐着一个卖爆米花的老头。

　　老头手中的爆米花机很是老旧，不巧在我路过的时候，发出了“砰”的一声。

　　她十分喜欢吃爆米花，我却极为讨厌那种甜腻腻的食品，连带着那一声巨响也厌恶地十分彻底。

　　但我还是给她带了很多很多米花回去。那是五天前的事了，那时她的身上开始散发异味，让我实在不想靠近，于是我买了爆米花，很大一桶。我把散发着甜腻香气的爆米花往她怀里一塞，试图掩盖住那股怪味。还算成功，可是她很快就把那些爆米花全吃了。于是我又不得不出门提了一大兜回来。

　　后来这招不灵了，因为她无论吃什么，最后都会从肚子那里流出来，而那些稀糊的不成样子的东西更让我觉得无比恶心。不过还好从那以后她就不吃东西了，因为她知道吃了也跟没吃一样。

　　身周没有了她的味道，让我突然也对那些才出锅的爆米花有了兴趣。

　　我朝那老头走了过去，“给我一盒尝尝。”

　　我没给他钱。因为这个地方的人是不用钱的，任何人在这里都只能住十天，十天后必须从这里离开，走的时候除了自己，什么也不能带。

　　我丢了几粒米花进嘴里，还好，奶油味不重。

　　“好吃吗？”老头笑眯眯地问我。

　　我点了点头。米花的确很甜，带着一股血腥的甜味。我舔了舔嘴唇，觉得不大对劲儿。我伸手抹了把嘴，果然，手上嘴上全是鲜红的血水。

　　我实在接受不了这个味儿。记得上次给她带回去的米花，她吃出了骨头渣，没想到这次却成了粘糊糊的血浆。我把剩下的大半盒米花放在一边，“有火吗？借个火儿。”我摸出烟，抽出了一根。

　　老头递给我一个老旧的打火机，“今天就走吧？”

　　将烟点着后，我狠狠吸了一口，“是啊，下午六点。”

　　“早点去吧年轻人。”老头说着拍了拍我的肩。我扫了眼他的胳膊，枯瘦如柴，上面布满了大片暗紫红色的斑块。

　　“来了四天了吧。”我把目光从老头的胳膊上移开，那些东西在六天前就在她的身上出现了，大块大块的暗紫，又冷又硬。

　　老头没答话，却点了点头。

　　“你这火机我拿走了，还有些烟，反正也带不走，不如都抽掉。”

　　于是老头继续准备他第二锅米花，而我则蹲在街边开始抽烟，一根接一根，抽到嘴唇开始发麻。

　　我曾经以为这辈子戒什么也不会戒掉烟瘾，终于在我抽光了最后一支烟的时候，我扭过头去开始干呕，并发誓以后再也不碰这玩意儿了。虽然我忘了从这里出去，我就没什么“以后”了。

　　脚边零零落落都是烟头，一十六支。

　　十六。这个数字又让我想起了她。遇见她那年，她十六岁。拥有她的那个晚上，她还赖在我身上说，我把自己给了你，你就得养我一辈子。

　　我突然发现我开始想念她了。不过没关系，这种想念不会愈演愈烈，因为时间不允许。

　　起身之前，我看了看表，下午五点四十二。

　　故事倒叙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