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烬世倾君》拂尘为君

68、番外二 天枢之凤绝西宫

　　寒楼宫阙冷，红墙数尺深，可是因为有她，这冷冷的宫殿，竟还让我生了一些暖意。

　　我身后被人轻拍了一下，那人悦耳的声音羽毛似的拂过我的心：“殿下，在想什么？”

　　不用回头，我也知道是她，名字是我从前给她取的，叫西凰，姓是随了我的，因为……我想让她留下，这名字总归是一个羁绊吧。

　　“我在想，父皇什么时候能像从前一样陪陪我，陪陪母后。”我这样说着，确也知道，这样的日子是回不去了，都是因为父皇后院里的那个女人，一只画妖。

　　“你和阿娘，还有我呀。”她天真的话在我耳边响起。

　　我到现在都还十分庆幸幼年的我，下了国宴，捡到了她，那时候她还只是一颗凤凰蛋，是凤族遗落给父皇的一个……礼物。

　　那时，我偷偷养着，下了夫子的早课就往殿里跑，她还不知道，在她还只是一颗蛋的时候，我已经把古籍全背给她听了，把心事趣事也和她分享了。不知是不是她的记忆残留，她很喜欢，我的声音……

　　有一天，她破壳了，是个女娃娃，比我小好多，我手足无措地用被子包着抱给了母后，母后一直想生个小公主，我知道母妃也一定愿意接受她，事实也确实如此，她收了她做义女，怜惜着请求父皇给了她一个公主的身份，不入皇谱而已。

　　我和她一起长大，她喜欢叫我哥哥，但我从来没把她当妹妹看待，因为她知道我太多秘密了，如果只是妹妹，我不会和她说很多很多的，可能那个时候，我便对她有了私心。

　　后来长大些了，我被父皇寄予厚望，学得了一身本领，四处征战，顾殿中的时间少了，但是每次回到宫殿，都可以看到凰儿和母后有说有笑，我觉得往后一切岁月静好如斯，未来又有什么可让我烦忧的呢。

　　我会带给她我一路上淘到的她可能会喜欢的东西，贵重到一颗鲛珠，平凡到一颗彩糖，她和母后的笑是这世界上最能治愈我的东西，那时候父皇也喜欢过来和母后说说话，偶而还能在殿里摆宴谈笑……

　　而这些，我深知是因为我的能力，被寄予的厚望是不行的，还需要我真正的能力。我一次次征战流过的血，一次次在边塞流下的思乡的泪，每一次对敌的智取，甚至以己为饵也在所不惜……

　　我深知我眼前的美好全是我几次三番死亡边徘徊拿命换的，所以，我要守的这片心池，不允许有人去撼动！

　　而现在！

　　那只画妖，她这颗棋子，被国师安得可太好了！

　　她魅主惑心，霸占了我父皇所有的爱，甚至连名分都不需要有，也能有对朝堂毁灭性的影响力。

　　自她出现，父皇便渐渐不早朝了，朝堂上生了虱子、蛆虫，他们踩着皇室的脸，在各地纷纷闹着割据独立，而我从前敬仰的父皇，睁一只闭一只眼，我回宫看到他的那个样子，我甚至有让他死在那只画妖的榻上的冲动！

　　但……我遏制住了心里的火，我怕母后伤心怨我，即使她现在也很伤心了，父皇，已经很久很久没来看她了……

　　城池被攻陷了一处、两处……没关系，我是下一任君主，等熬走了我父皇，我一样可以杀回来，于是我圈地自居，任我一众皇弟去闹，我都不曾为他们所动。

　　只是，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那画妖生了儿子，我敬爱的父皇下的第一道旨意便是废了我，另立他为储君，我比不上一个刚出生的婴孩……

　　从前种种历历在目，我崩溃的心怀着对先祖莫大的愧疚，跪在祠堂里，凰儿陪着我，七天又七天，她牵着我的衣袍，相伴无言，最后她体力不支晕倒在我身边，我这才从极大的悲伤中恢复出来理性。

　　等抱着她回到宫殿时，宫冷蒙尘，母后不见了，我去太医那里讨药，打听我母后的下落，他们说母后前几天找他们的主事要了样东西，没几天那只画妖就因为中毒身死，我的七弟，因为中毒不深，捡回来一条命。

　　我父皇盛怒查下来，处死了主事太医，把母后打入了冷宫。

　　本来是要关一辈子的事情，我暗自调动了我民间的推崇者，后来几个月，民怨越来越大，我母后被放了出来，她憔悴的一张脸，看到我的第一眼就哭了，那么尊贵的一个人，她说：“母后对不起你，没能毒死他。”

　　凰儿扑在母后怀里也哭了，我拥着她们，眼里湿润了，说：“母后，凰儿，这些都不重要了，不重要了……”

　　我越是说着，一颗权力的种子越是在我心里埋得更深，这是他们逼我的，从此我也学会了伪装。

　　画妖死后，父皇渐渐复了元气，重新整顿元气大伤的朝堂，可是很清楚地感觉到他的状态力不从心，有时候竟然觉得他老了，能有万年寿命的他，这才过了小几千年，就好像苍老了很多。

　　他特别宠爱七弟，也很怀念那个画妖，他给七弟取的名字用的是画妖的姓，是我们皇谱里唯一一个外姓的，而且他也是拿他当储君培养的。

　　甚至会残忍的让我去教七弟，我笑着答应了。

　　我瞒过母后、父皇、天下人，做一个和从前一样的大殿下，我倾力地教，七弟半瓢水地学，七弟志不在此，翘课早退没少做过，我没对他红过一次脸，换来的是他的信任，我很满意，这是我要做的，因为我以后要扮演他父皇的角色，我只是提前演练，以后怎么好好对他。

　　唯一瞒不住的人，是我的凰儿，她天真烂漫，而又冰雪聪明，她知道我一步步的目的，但她没戳穿过我华丽的锦袍。

　　她总是笑着说无论我做什么，她都会支持我，她会和母后永远站在我这一边，这么多年，得她实乃我之幸事，那时候，我就已经拿她当我这辈子非娶不了的女人了。

　　她对我的爱没有杂念，在这偌大的宫中，她是难得的一抹暖色，照亮我跌宕的岁月。

　　我那时便下了决心，待我野心翻覆这朝野之时，我第一件事就是与她成亲……

　　七弟就算是借口躲去了西疆，父皇对他的爱意也不曾减，那一年，心力日渐憔悴的父皇要接他回去，有风声说……怕是提前要传位于他……

　　我压住了风声，既然阻止不了父皇，那就从源头来断了他这念想，在七弟回来的前夜，我终是闯入了他的寝宫，我看到父皇拿着皇旨，我不用看都知道那是什么。

　　国师在一旁低着头，似乎正商量完什么秘密的大事一样！

　　他脸上越是大惊失色，我越是觉得他对我和母后是何等残酷，江山拱手于一个不善打理的画妖之子，他还是当初那个在意天下未来的君主吗？！他配吗？！

　　“容儿……”我厌恶他的声音，提着他赐给我的剑，冲过去带起一阵残影，狠着心一剑封喉，血洒在我脸上。

　　那一刻，我自认为我的阴谋得逞了，却不料落入了另一场阴谋中，国师的笑在这宫殿中显得那样肆意畅快，他居然笑着谢我救了他。

　　我扭头看到了地上浸染血迹的皇旨，上面册封的人，竟是我！来不及细想，国师现出了它的本身，一只邪气非常的紫气妖凤，吞天的妖气向他席卷过来，这个地方居然是被他升起了结界！

　　国师手中一边结着印，一边疯狂笑着：“哈哈哈哈，天枢的未来完了，我要把这里变成凤垣，雀灵不同意，她就该终死在藏海山，我偏不，我偏要将我族从梧桐林唤出来，这里！才是我族人要立足的地盘！西辞敢阻拦我，他还有半分能力，就凭你，你还远远不够！哈哈哈哈……”

　　是的，这巨大的妖气每个几万年是养不出来的，我提剑欲全力对抗他的妖力，可依旧不敌，我的灵力渐渐消耗殆尽，千钧一发之际，我看到了一束光羽挡在了我面前！

　　“你竟然，是凤凰！”国师看着这不速之客，惊恐万分，却还是硬着头皮去抵抗她身上纯粹的凤凰之力，不可思议道：“你，竟然要想和我同归于尽！你疯了吗？！我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我们的族人！”

　　凰儿一身羽衣燃起熊熊的凰火对抗道：“我不管你为了什么，我，只为我的家人！”说着，她咬破了手，以血之契燃烧体内真火，火舌直接将国师包裹了进去。

　　“涅槃之火？！你疯了！你这样下去会没命的！你听话放了我，我们可以一起振兴我们玄凤一族！这难道不好吗？！”国师是被雀灵断了筋骨逃出来的，自然没有对抗真火的能力，他试图用言语唤醒她。

　　“不好！雀灵知道了，也不会放过你的！你这个叛徒！”凰儿滴着血，也渐渐地被涅槃之火吞噬。

　　“凰儿……”我去叫她，看着她瘦弱的身影，身体有些沉重，昏死过去的时候，我好像坠落到了黑暗谷底……

　　国师没有死，只是伤了根气，再难有扑腾的能力，他的信徒很多，这是对我有用的，我留了他一命。

　　凰儿也没有彻底消亡，是一只玄凤救了她，将她的精魂与本灵放在了涅槃心里，而这涅槃心只有在极炎之地熔岩，才可以一直长存不灭，要让她醒过来，需要很多灵妖血来养，这是我应该为她做的。

　　玄凤是她的弟弟，和她一起被送进宫里来的，被父皇养着说以后要用他的血给画妖养魂，不过自画妖死后，他也脱身而出，这么多年，他也一直守着她，融于骨血的亲情，相见不相认。

　　我给曾经的自己西容下了国葬，里面躺着人却是我的父皇，这些，国师为我一手操办了。

　　母后不能释怀，终离我远去，去了大能佛寺，燃香求佛，不再出世……

　　而我，仗着和我父亲相似的面容，披上我父皇的龙袍，坐在天枢宫的君座上，这一守便守了五百多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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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第二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