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烬世倾君》拂尘为君

59、第五十九章 与君隔岸于繁芜

　　世倾眯着眼，暗里的手捏着袖中红绸，紧了紧，沉声道：“魇魔，你究竟打的什么算盘？！”

　　“我啊，唯恐天下不乱，这爱，一日不绝，我便永生，哈哈哈……”她一摊手说着将世倾卷到了红黑之雾中，“你来了，这门亲事就有色彩了。”随着声音隐去，厢房窗落、灯灭，此方归于安静。

　　世倾落在了一处空旷的地方，四周都是红黑气围绕，不见魇的踪迹，却处处充斥着它的气息。

　　“这是魇池，汇聚三千世界生灵的执念，用繁芜间的话来说，是坟墓。也是……埋葬世间爱的地方……哈哈哈哈……多可笑，明明有那么多可以追逐的，非得死于爱……哈哈哈……”魇说完声音便远了。

　　世倾看到了好多幻象，隐隐约约还有悲鸣的声音，似痛苦、似折磨、似心碎，这些闻来肝肠寸断的声音，就是执念吗……

　　在这方世界，世倾的感受随着红黑之气穿过，受着不同的感触，不禁有些动容。

　　眼前画面一转，是大雪纷飞的皇宫，杂乱的脚步，皇上的焦急呵斥声音是那样清晰。

　　“皇上，娘娘难产，是保娘娘还是保公主？”太医焦急出来问了。

　　“保爱妃！快去！”皇上一声令下。

　　这时，如妃娘娘的贴身婢女慌忙去出来跪在他面前：“皇上，娘娘她……执意要诞下公主！还说……请皇上成全！”

　　皇上青筋直冒：“太医！听朕的！”

　　世倾蹙眉看着这一幕幕，塌上的女子虚若至极，冷汗涔涔，最后还是无力回天，公主也难以保住，只是最后一瞬，一道红黑气缠了去，婴孩这才有了呼吸，呱呱落地。

　　后来女孩取名雪茹，因为抓周那会儿抓到了繁王的衣袍不愿松开，索性皇上和繁王磨了半天耳朵，这才令这位本来替皇帝谋略四方的得力干将，屈尊做了她的启蒙师长。

　　开始，皇上担心繁王不愿拉下面子去，每天会下旨去繁王府催，月余的旨意，繁王渐渐也养成了每日进宫的习惯，如此十年如一日，他给她从挑选乳母、宫女、礼官、夫子到后来挑选宫服、簪花、锦缎、布靴……

　　雪茹会和他许很多很多愿望，除了想嫁给他做王妃这件事儿，一直被他当做玩笑话忽略掉了，其他事儿，他都放在心上都为她一一实现了。

　　繁王尽到了一个长辈的所有职责，在她及笄礼后悄然离席，而她攒了满满红叶信笺一封都没有落在她心上人的手中。

　　及笄礼后，她愣是没有他的一点消息，繁王府里也等不到他的人，只在一次闹脾气到父皇那儿的时候，这才知道了父皇的意思，父皇因为南边勒耶国的事儿，已经想到要拿她的亲事相换的这一步了。

　　不是勒耶国的太子，而是欲意将她下嫁去邝也城，以定南方军心，而她最在意的不是这件事，而是繁王领兵亲征了，听说还受了伤。

　　她回去简单收拾了一下盘缠，拿了当初繁王给她挑的剑，连夜乔装从皇宫出逃了，一路上她把小半生所学都用在了路上，七天七夜，她只想能早些见到他，风尘仆仆的样子，哪还有半点公主养尊处优的娇贵。

　　可是，邝也乱了，到处都是挨着战火受苦受难的百姓，家里稍微壮一些的人都被带去充兵了，雪茹在邝也停了两天，她没有表明身份，力所能及地为他们做了很多帮他们的事儿，抱着能多救一个是一个的心态，她每家每户扣门，给了他们银子，让他们晚上趁防守宽，可以去远一些的驿站换粮食水，也能换车马离开。

　　等身上没有值钱的东西后，她头发束起，扮了男相，很快被带去充兵了。

　　夜深露重，远远可见几处篝火燎燎，主帅营是摸不过去了，雪茹看着主帅营，叹了口气，都是为了我珞央的子民啊，哪还多念什么儿女情长呢……

　　虽说初步战场，不过看着最前面马背上的那道身影，她似乎也不那么担忧了。

　　旗鼓声震天，雪茹心中也被这股强烈的士气鼓舞了，舞长枪不算称手，雪茹扔了长枪，利剑出鞘，便对上了勒耶的蛮人。

　　没几个来回，她被眼见的勒耶人认出了女儿身，在她身边竟有成包围圈之势，那些看她犹如看死人的狠意眼神，让她不禁有些慌了，下意识往繁王那儿看去，远远的，他竟也看过来了！

　　“繁王！战场上，走神可不是什么明智之举！”

　　“卑鄙之徒，皇城的奸细，本王马上与你算账。”多繁侧身躲过他一击，也不管当下何境，一个闪身救走了雪茹。

　　“繁哥哥！”雪茹一个惊呼，难以置信的瞬间置身于一个坚硬的怀中。

　　“小雪，这不是你该来的地方。”

　　“哦，但是……我想你就来了。”

　　真的，太像了，多繁笑了一下，脚步稳稳停在营帐外，看了看她：“别乱跑了。”

　　说完，他将她放在了营帐的塌上：“在这里等我，很快的。”雪茹听了他的话，来不及反应，便睡了过去。

　　世倾对多繁刚刚闪身的那一幕，如果非要给他解释说是繁芜间的“玄空术”，也是可以解释的通的，只是现在……她看着多繁渐渐地变化成了虚无，而天地之气迅速地朝他消失的这边汇聚，天地无极，乾坤气旋，不知变幻的是何种阵法，生生的将勒耶国的士兵全吞没了，除了这些士兵，还有珞央士兵身上的一道金色光，世倾看清了，才知道是记忆。

　　多繁似乎能吞噬一切，他那时做的，就是用着不属于繁芜间的术法，做着在此间看来大逆不道的事！这些年，他居然藏了这么多！从开始，他就在藏了，有意的，无意的……原来……他在她面前一直也只是冰山一角……

　　后来，多繁带雪茹回去了皇城，皇上一遭爱女失而复得，看得更加宝贵了，将公主择驸马这个事儿放在了心里。

　　多繁知晓了皇上的想法，自然是要避免皇家口舌的，于是去看公主的时间，愣是三年没去过一次，偶有见面，还是各种宴会，匆匆一别。

　　皇上亲自物色了繁芜间罕有的不少杰出人才，有几次圣旨书下，成亲礼将成，都被公主临阵逃掉了，闹了不少事情，这才作罢，由着她性子来，如此又拖了一年。

　　珞央稳了不少，多繁自然有大把时间管理自己的都乐坊了，王府很少回，自然也不知公主时不时会去王府寻他，也不知公主后来相思成疾病倒了，也是那会儿，公主性情变了，不爱理人，喜欢把自己关在府中，一关就是好几天，这才给了魇趁虚而入的时机。

　　执念深重，爱而不得，这些都是魇甘之如饴的念息……

　　花灯节下的珞珈城，满城结彩，花车游巷，锣鼓震天声穿过市井，歌舞升平，好不热闹。

　　“夫人，你昨日回来便有些反常，是受了风寒吗？”玄烬看着世倾，蹙眉有些担心，她已经一天一夜没说话了。

　　世倾摇了摇头，没有看他，随着人流注意着喜轿。

　　玄烬不放心，伸手过去牵住了她，目光也随她看着喜轿。

　　车辇红帐中，公主安静地颔首拿着团扇掩面，眼波暗涌，小指上缠了一圈红线显得皮肤白皙又无瑕，她将扇子下移，抬眼透过了布帘，见到了白马上多繁一袭红喜袍的身影，勾起了嘴角。

　　老无头，这世上最爱你的人，将死在今夜，你既然心软下不去手，那我便替你，做这个刽子手。

　　是夜，繁王府。

　　随着厢房外的一声轻咳声，房中的烛火也摇曳了，随着一声门开了又合的声音，新娘的双手缠在了一起，似乎是想将手上的红绳给取下来，可是她扯的越用力，红绳越是紧，索性她只好将小指掩在了袖子里。

　　“小雪，在你一直不改主意之前，我可以陪你百年，但……我不知道你会不会接受我不老、不死的事实。”多繁说着，没看案上的喜秤，倒了两杯小酒在金樽中。

　　“繁……繁哥哥。”盖头下雪茹的声音颤了一下。

　　“我已经在繁芜间存在上万年了，在以前也有愿意接纳我的人，只是……我太特殊了，我的表达，直接抹去了她们的存在。后来孤寂的岁月里，我遇到了一个女孩，她点燃了我的生命，是我的恩人。她不会消失，还给了我一颗带温度的心，我渐渐能感受到繁芜的热意，后来再遇到喜欢我的人，我为保有我对女孩的专有的感情，也抹去了她们存在。我是个罪人，不属于繁芜，甚至不属于三千世界，扰乱了很多因果。你看你，反悔吗？”说着，多繁的手停在了喜秤上。

　　雪茹摇了摇头，轻轻问了：“对我的好呢？”

　　“我对你好，像你说的，不仅是因为像她，让我心软了，还因为，你就是你。小雪，虽然不能给你，你认为的爱，但这份亲情，也足以让你成为我的例外。”多繁最后柔和的声音，一如往昔。

　　盖头被掀开，雪茹看着递过来的交杯酒，接过的时候，泪眼婆娑了：“可是……繁哥哥，小雪的心……不是冷的啊……”

　　“这酒……”多繁躲闪过她的眼神，轻抿了下唇，看着酒中暖烛，摩挲了下，欲放下。

　　“我……”雪茹伸过手腕拦住了他，低眉伤情地看着这酒，见到了酒中多繁的样子，抬眸有些凄凉的笑了：“我喝……我早该明白的，不就是……不爱吗……”

　　杯酒下喉，雪茹身上的生气看得见地在散去，与此同时一团红黑气也散开。

　　“小雪？！你怎么了？”多繁手中的金杯散落，拉住了她胳膊，同时也注意到了她藏在袖下的左手，那一截红线是生生地刺痛他眼睛了。

　　他压着声音低吼道：“魇，你出来。”

　　“哈哈哈，老无头，消消火，她不过是孤魂一个，借居在我做的的壳子里，等待她的，也就是魂飞魄散吧。”魇魔化了身形，收了壳子上的红黑气，无所谓道。

　　“你为什么要掺和繁芜的事？！”多繁压着声音问了。

　　“三千世界我耍了个遍了，分外无趣，就这繁芜啊，唉，我留了情。”魇说着着，看了眼手上的红绳。

　　多繁将雪茹平放在床榻上，问道：“她的魂如何能回来？”

　　“回不来了，你就死了这个心吧。这公主啊，本就是死体，当初我来繁芜找你，恰好被我撞见了皇宫的事儿，我身上的魇息无意中帮了它一把，吸引了一个不知哪里的孤魂也进去了。本来吧，无情无爱她也没事的，谁料呢，偏得沾这情爱的毒来唤我，我一来就和她说了，她不但不听，还病入膏肓，就连我，也被她利用了呢，看在我和你往日的情分上，我就帮了她一把，哪知她意绝于此啊。”魇说着，看着多繁手放在雪茹的头上，雪茹瞬间消失不见了，他看不明白多繁是怎么了：“你！你这是合意？”

　　“如果我不了解你是什么样的东西，我也许就信了，这游戏，你玩得还开心？”多繁挑眉看他。

　　“老无头？你不信我？”魇一皱眉，有些愠怒，反过来一想，好像蒙在鼓里的是自己？！“不对呀，你怎么就聪明了？什么时候发现的？”

　　“如妃娘娘仙逝那天，我在殿外。”多繁轻飘飘说道。

　　魇有些讶然：“啧啧，城府极深呐，你也不拆穿我？”

　　多繁淡然道：“我想，在繁芜你也许安分些，不会惹些事端来。”

　　“老无头，这么多年，行事还是滴水不漏的。”魇看着他笑了。

　　“你就差远了，我说了你不要碰我底线，倾倾在哪？”多繁直截了当问了。

　　“当然，是在家啊。不过，我说的是她藏海山的家，我送了她一程，紫微垣的那位，待她可不薄啊。”魇说完，化作一道黑红气直冲大门，正遇到邪气冲天的玄烬破了大门，提剑往里走来，人群如蜂鸟状散了。

　　“玄明，送你的礼我放藏海山，那小麒麟已经来不及去看了哈哈哈哈……”魇息肆虐而起。

　　玄烬闻声也紧随其后，多繁在原地消失不见。

　　……

　　远在那藏海山的夜里，降下潇潇雨，也不熄那万里火海残魂呜鸣。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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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来啦来啦～马上就是终章啦，感谢一路陪伴～感谢在2023-02-21 10:05:35~2023-02-22 16:51:4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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