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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5、第 45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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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裴忌安掰扯了一通,谢明鸾回到府里,心情烦躁地将自己要问阿姐的事也忘光了。
转眼七月,定京城里暑气开始消减,早晚凉意渐增,天色比之前暗得更早。
谢明鸾每日勤勤恳恳出城跑马,一边苦练骑术,一边绞尽脑汁思索要怎么才能再次不着痕迹地制造意外,和裴珩发生亲密接触。
这一天,她从山上跑马回来,远远便看见裴珩一如既往地立在路边。
如果……如果她在他跟前不小心坠马,以裴珩的性子,总不至于见死不救吧?
这个念头只在心里闪了一下,就立马被谢明鸾否掉。
没办法,只要看一眼马蹄下黄尘滚滚的山地,谢明鸾就紧张的不行。这么高的地方,马又跑得这么快,她得多想不开才会挑这种时候坠马?她小命还要不要啦!
但是,谢明鸾咬了咬牙,深觉这么好的机会,不能浪费。
眼看着马逐渐将要跑近到裴珩身前,谢明鸾悄悄松了踩着马镫的脚,又轻轻拉了拉缰绳,感受到身下骏马的速度放缓,她闭了闭眼,做足心理准备后,便惊呼出声,紧接着,弱柳一般的身子在马上轻晃了一下,便在距裴珩几步之遥的地方从马背上歪斜着落了下去!
直到自己稳稳落入一个柔软的怀抱,谢明鸾才终于长出一口气。
她就知道!裴珩不会见死不救。
不过这个怀抱是不是有点过于柔软了……?她眼睫微颤,迟疑着睁开眼,便看见一脸紧张的鹤影,与她身后裴珩光风霁月毫不拖泥带水的挺拔背影。
谢明鸾:“……?”
鹤影见她醒来,也跟着松了口气。
而后是蘅川急忙跑过来,叽叽喳喳地哭道:“吓死奴婢了!小姐怎么忽然就从马上摔下来了?幸好没出什么事!否则奴婢们怎么和老爷夫人公子还有二小姐交代呀!也幸亏鹤影反应够快,及时接住了小姐!呜呜呜小姐别练骑术了,好好的咱们吃这个苦做什么?回府里绣绣花踢踢毽子不好吗?”
谢明鸾按了按眉心:“好什么好!”
今天不吃苦,明天就入土啊!
她冒这么大的险是为什么?不就是为了往后她们能安安心心地在家里绣花踢毽子吗!
不过鹤影……也确实该谢谢她。
谢明鸾抬起脸,深吸一口气:“方才多谢你,我、我没砸疼你吧?”她说完,才想起来自己还倒在鹤影怀里,连忙手忙脚乱地下到地上,方听见鹤影轻声道,“奴婢也没做什么,是燕王先看出您有坠马之兆,提醒了奴婢,奴婢这才能及时接住小姐。”
谢明鸾才站稳,听见这话,顿时又觉得头晕目眩。
他看出来了?看出来了他还转身就走?怎么这么不近人情!
不对……要是真的不近人情,他也就不会告诉鹤影了。
谢明鸾想东想西,脑子都快想晕了,才想起来她眼下最应该做的是什么。
——自然是追上去顺杆往上爬和裴珩道谢,拉近彼此之间的关系,为她下一次行动做好铺垫。
有志者事竟成,谢明鸾你可千万不能气馁呀!
她给自己打完气,抬起眼眸,望着裴珩离去的方向,拔腿便追上去。
“王爷走这么着急,是、是有什么要紧事吗?方才我失足、失足坠马,多谢王爷提醒鹤影,才让她能及时接住我,我……”
谢明鸾气喘吁吁地追上了裴珩,话还没说完,便见裴珩神情冷淡地转过脸来,未尽的话顿时被她咽回到肚子里。
对上他淡得几乎没有情绪的一双眼眸,谢明鸾惴惴不安地开口:“怎、怎么了吗?”
裴珩却不发一言,只是看着她。
她鬓发散乱,头上的步摇也歪歪斜斜的,整个人看起来没有半点世家贵女的风姿淑仪。才惊险地坠了马,现在却又已经活蹦乱跳,不见丝毫慌张后怕——
似乎她早已笃定自己不会有事。
但是万一呢?
裴珩收回目光,淡声道:“往后不必再练骑术了。”
“不练骑术那我练什么?开始练骑射?”
“都不用练了。”
谢明鸾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他这幅样子,似乎是生气了。可是……他好端端地,这又是生的哪门子的气?
她懒得关心缘由,只想瘫坐到地上大声哀嚎。
她才从马上摔下来,虽然也没伤筋动骨,可至少惊吓也受了三分吧?还没把自己哄好呢,现在又要去哄裴珩?
她真是太不容易了!
谢明鸾腹诽归腹诽,脚下动作一点没慢,三步并作两步便跟到了裴珩身边,发挥自己死缠烂打的功力:
“为什么呀?王爷是不是没耐心教我了?若是你接下来不再教我骑射,那秋猎上我肯定要被别人比下去了,到时候还要连累你丢脸,这岂不是得不偿失?”
裴珩停下脚步:“你不是正在未雨绸缪?”
“……什么?”谢明鸾问完,看清他的神色,忽然便明白了他是什么意思。
他居然觉得她是因为担心到时候秋猎场上赢不了旁人,所以现在便预谋坠马之事。
这可真是……天王老子来了都要说一声冤枉!
谢明鸾想说自己的确是不小心从马上摔下来的,但她这一路上只顾着紧张心虚,压根已经想不起来自己方才在马上的表现。
在不能确保自己的演技足够以假乱真的前提下,谢明鸾觉得,她还是别火上浇油了。免得到时候裴珩觉得她认错态度不端,气上加气。
“我、我没有呀!就算输,我肯定也会堂堂正正地输,怎么可能做这种不战而屈人之兵的事!”谢明鸾梗着脖颈,双手张开,拦在欲要继续离开的裴珩面前,继续举证,“我若真有此心,方才就该直接晕过去,顺理成章地躲过秋猎!”
见裴珩仍旧冷着脸,谢明鸾咬了咬唇,放下手,幽怨地垂下眼眸,有些委屈地吸了吸鼻子:“王爷要是不相信我,那我也没话说了。左不过就是被不分青红皂白地冤枉一通,没关系的。”
她说着,语气也绵软下去,半分气劲也没有了。
裴珩看着她,忽然想到母妃尚在世时,养在寝宫之中的小猫。
小猫性顽,又屡教不改,常常咬坏宫殿里的漳绒毯子,就连母妃的枕被也无从幸免。宫里的人和它讲道理也好,假装动手吓唬它也好,它总是不耐烦地大叫,谁的面子也不给,唯独到了母妃面前能乖觉一点,甚至还会做出一副受尽委屈的可怜模样,以讨得母妃心软。
谢明鸾自觉已经使尽了浑身解数,见裴珩无论如何也没有一点松动的迹象,正当她不由泄气之时,又见着不远处芳尘匆匆跑来,还未走到近前便上气不接下气地高声喊道:“小姐!出事了!家里出大事了!”
谢明鸾提起裙子急急朝她跑去:“怎么了怎么了?你慢慢说,别着急。”
芳尘却一把拉住她的手:“这事奴婢一时半会儿说不清楚,还是小姐您随奴婢回府去,亲自看看吧!”
谢明鸾一听,半刻也不想耽搁,裴珩那边她也顾不上了,只想着快些和芳尘一道归家,去看看她说的大事究竟是什么。
才上马车,她便见得路边另一辆制式华贵的马车慢悠悠地驶了过去,风吹帘动之际,带起一阵轻慢的丹桂香气。
她转过眼,又见芳尘蹙起了眉。
“怎么了?”谢明鸾开口,“方才过去的马车上坐着什么人……你是不是认得?”
芳尘撇了撇嘴:“那马车帘边坠了枚凌霄花样的赤金徽章,奴婢听府里下人说过,那是信王世子的身份印记,满定京城里,只他一人用凌霄花样。”
“怎么了?”谢明鸾眨了眨眼,还是没懂她为什么对裴颂安如此不满。
被问及缘由,芳尘支支吾吾,红着脸,半晌也说不出话来。
她还是个云英未嫁的姑娘,对信王世子那等浪荡纨绔的做派,别说说出口了,就连听都觉得腌臜。她自己尚且如此,更不想脏污了自家小姐的耳朵。
谢明鸾支着下巴,视线越过他,落到急忙跟过来的蘅川身上,笑眼眯眯地甜声唤道:“蘅川,你听说过京中近来有关信王世子裴颂安的传闻吗,说给我听听?”
蘅川是个荤素不忌的性子,一听自家小姐问起这事,立时便挨到小姐身边,柳眉轻扬,开口道:“自然听说了!信王谋反之事陛下迟迟未曾定罪,待世子亦十分恩宽,如今那世子入了京中,整日与那些斗鸡走狗的纨绔子弟厮混,流连出入烟花之地也就算了,还是个没脸没皮的无赖。”
“京中纨绔子弟虽则与他同行,但暗中轻视他的也不少,有一回在花楼里,便有人谈起这位世子,说他如今不过是皇室豢养在京中的一条家犬……被那世子听见了,也不恼……当即大为赞同地,笑着向众人学起了狗叫……”
谢明鸾听了,鼓起脸,犹豫开口:“他看起来……不像这样的人……不过既时常流连烟花柳巷,也难保移了性情,也罢,总归咱们不要与他有什么牵扯就好了。”
她说着,又想起来曾在裴颂安发间曾见过的那支簪子,重记起来了这回事,心里忍不住思量着,今日归家,真得好好问问阿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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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车回了城里,驶过朱雀街,进了乌衣巷里,到谢府门前,谢明鸾才一掀开帘子,便被自家阿姐和娘亲从马车上搀了下来。
“整日出城跑马练什么骑射,连今天是什么日子都忘了不是?还不快回院子里梳洗,晚些时候你姨母叔伯表兄堂姐他们就都要上门来了,怎么好意思这般模样在她们跟前晃悠?”
今天居然就是家里给她补办生辰宴的日子?谢明鸾眨了眨眼:“哎呀我真的忘了!”她转过头佯怒地嗔了芳尘一眼,气呼呼道,“这就是你说的家里出大事了?”
芳尘弯唇一笑:“若非如此说,哪能将您骗回来?”
谢明鸾鼓着脸,正要说话,忽然听见身后一道尖锐的嗓音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