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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 2 章 ...

  •   姚寄雪尚未来得及反应,便被闻风而动的芳尘与蘅川请了出去。

      出了琼云阁,姚寄雪几乎双腿瘫软,好在被身边的婢女青梧扶住,这才不至于倒在地上。

      奇耻大辱……这简直是奇耻大辱!谢明鸾何时成了这副性子,竟一点情面都不留?难不成今日她顶着这般狼狈的模样出了谢府,被外人撞见,只会有她一人落入旁人口舌?

      不,不行。

      她转身看向青梧:“去马车上取我的帷帽来。”

      表哥最不喜横生枝节,若是教他从外人口中知道今日之事,恐怕不独谢明鸾,连她也要被表哥恼了,到那时才真是得不偿失。

      青梧不忿地扶着自家小姐:“小姐何苦为她遮掩?您什么都没做,竟就被她如此羞辱!就该让这事传出去,届时殿下知道了,定然心疼您。”

      她那时没跟着进屋,却也在门外看得真切,不过两三句话的功夫,她家小姐就被姓谢的泼了满脸茶水!

      姚寄雪目光沉静地扫了她一眼。

      这个丫鬟什么都好,就是有些沉不住气。但念在她也是一心为着自己,用着倒也安心。

      她耐心道:“要让表哥知道,又何须大费周章?多生事端反而惹他生厌。我记得叔父说今日表哥与他约了要在府中议谈政事?”

      “有什么事,回去再说。”

      自她走后,谢明鸳便从屏风后出来,见着地上的水渍,一时不知该如何开口,好半晌,她方才道:“往日不解什么叫做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未成想今日阿鸾倒是让姐姐领会了。当头迎面一杯冷茶泼到她身上,你这也太……”

      “太什么?”谢明鸾抬起脸,杏眼盈盈,薄唇微张,烟粉织金的锦裙层层叠叠铺落在她身下,更衬得她明艳昳丽,似名花宝珠,动人心魄,倾城倾国。

      她鼻尖微皱,满不在乎地道:“阿姐想说我太蠢笨,还是太直接?我往日容忍她,是因为我一心全系于裴忌安身上,可是阿姐,我想通了,我与裴忌安的婚约,乃是皇后钦定,要忍,也该是裴忌安与姚寄雪忍着我才是!若是他们忍不了,那就想法子退婚,或者将这门婚约抢过去,我也认了。”

      她本来也不怎么喜欢裴忌安,只是觉得定京城里年岁相当的世家子弟,都不如裴忌安,这才想方设法地要嫁给他。

      谁让她从来都是这样的性子,什么都只想要最好的。

      但现在,她恨不得一剑把裴忌安捅个对穿。

      *

      姚府,书房里,裴忌安忽然打了个喷嚏。

      姚瑞轩立时止住了话头,关切地看向他:“早春犹寒,殿下操心国事,也当保重身体才是。”他说罢,便唤下人上前来煮茶,“殿下不妨先喝碗热茶暖暖身子,我们再继续。”

      裴忌安摆了摆手:“无妨。依舅舅所言,父皇的意思是,今年吏部铨选的事宜,他想交到皇叔手里?”他顿了顿,神情微敛,“可大邺历朝以来,从未有过亲王插手之先例。”

      每年开春,自二月到六月,凡大邺文官,六品以下,皆由吏部审查授命,是谓铨选。

      为防底下人争权夺利,贻误国本,这桩差事,皇帝素来是交由心腹大臣主持,到如今,这俨然已是一条不成文的规定。

      就连前朝惠帝偏宠允王,厌弃太子,甚至已生废储之心时,也未曾坏了规矩,将此重任交付幼子,而是仍旧托给了当时的清流臣首。

      “这正是微臣今日请殿下议事之缘由,依微臣看,陛下对燕王实是恩重太过。天家贵胄,手足情深自然是美谈,可有时候,权欲也会滋生野心,尤其燕王如今,在朝在野,皆有赫赫声名……”

      “舅舅!”裴忌安眉眼压低,轻喝出声,片刻又道,“舅舅慎言。”

      “是、是微臣关心则乱。”姚瑞轩住了口,面色惶惶地赔了不是,却仍旧忧切地看着面前的殿下。

      裴忌安淡淡“嗯”了一声:“孤知舅舅全是出自为孤的考虑,可疏则失身,万望舅舅谨记。”

      他站起来,略一颔首:“宫中还有事,孤便不多留了。舅舅止步,早春犹寒,不必相送。”

      门从里头被打开,料峭春风扑面吹来,姚瑞轩跟在他身后,尚且被吹得打了个哆嗦,然而裴忌安却面色不改,稳步而行,出了庭院。

      及至到了院外,便见着一道俏生生的人影立在院墙下。

      姚寄雪事先打听过,知道叔父才进了书房不久,还以为自己肯定要等上许久,却没想到这才一会儿功夫,表哥就出来了。

      她欣喜地上前,屈膝唤了声“表哥”,便将怀中抱着的药枕递给他身后跟着的内侍全顺,又转回脸,笑意盈盈地与他道:

      “听说姑姑这些日子头疼病又犯了,我便做了一只枕头,往里加了些菊花决明,还请表哥替我转交给姑姑……也不知有没有用,但总归是做小辈的一点心意,只盼姑姑夜里能睡得安稳些。”

      裴忌安微微一笑:“表妹有心了。”

      他生得本就清隽疏朗,眉目温润,即便这些年来久浸权势,常常不苟言笑,但也没有那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沉冷淡漠,此时面色稍霁,便更显出一种亲近柔和的意味来。

      姚寄雪雀跃地跟在他身边,注意到他放缓了脚步,掩在袖底的手紧了紧,又状似无意道:“表哥今日难得有空出宫,既不留在家里用膳,可是一会儿还要去谢府?”

      “怎么忽然这样问?”裴忌安笑着问道,“你也想去?”

      他记得表妹与明鸾关系不错,两人每次见面总是亲热,倘若是想和自己一道去谢府,也无可厚非。

      “殿下有所不知,我们家小姐今日已去过了,还被谢三小姐……”

      “好了!”姚寄雪打断青梧的话,软声教训她,“主子说话,哪有你插嘴的道理?”

      她说完,看着表哥明晦难辨的神情,惴惴开口:“都是我御下无方,表哥要生气,生我的气便好,切莫与青梧这个小丫头一般见识。”

      裴忌安却不看她,眼风淡淡扫向青梧:“接着说。”

      三个字又短又平,话里蕴着的情绪与他面上的神情一样令人难以甄别。

      青梧懦懦地将琼云阁里的事一五一十抖落出来,无需添油加醋,这事本就是谢家小姐不占情理,有错在先。

      裴忌安静静听她说完,方才道:“孤知道了。”

      姚寄雪等了许久,也没等到下文,不由得悄悄抬起眼看向他,又蜻蜓点水般收回目光。

      表哥心里自有计较,她不能多嘴。

      陪着他一路行到前庭,姚寄雪停下脚步,福了福身,却还是没忍住,迟疑着柔声道:“我相信阿鸾姐姐一定不是故意的,表哥若是去了谢府,莫要为我与阿鸾姐姐起了争执。”

      对她话里话外的委曲求全与温柔小意,裴忌安不置可否地“嗯”了一声,待下了台阶,登上马车,方才对车夫道:“去乌衣巷谢府。”

      明鸾落水病重这些日子,他还一直未曾得空去看她。

      “算了,”想到姚寄雪被泼了茶水的事,裴忌安又改口道,“回宫吧。”

      他若是这时候还去谢家看她,岂不是纵容她恃宠而骄。

      要做太子妃,眼里该容得下沙子才行。

      更何况,分明她也知道,凭姚寄雪的出身,威胁不了她的地位。若连这都不能忍,他如何能相信,往后她嫁进东宫,能做好他贤惠的妻子?

      他屈指敲了敲马车壁。

      全顺怀里还抱着那只药枕,在马车边亦步亦趋地跟了一会儿,呼呼喘着气问道:“殿下?”

      “去御马监知会一声,那匹赤夜马,牵去宛平府上吧。”

      可那匹马不是一直留给谢三小姐的吗?

      全顺心里想着,到底不敢有异议,苦着脸应了一声,也不敢在这个当头问若是谢三小姐闹起来该怎么办,他一低眼,又看见怀里的药枕,不由得开口问道:“那这药枕……?”

      “你处置了便是。”

      全顺闻言,面色更苦,本就细小狭长的眉眼,这会儿简直是挤成了两条缝。

      这些年他都处置了多少姚小姐送来的东西了,每回见着姚小姐,他都觉得亏心。

      *

      自泼了姚寄雪一杯冷茶后,谢明鸾便在家里望眼欲穿地等着裴忌安上门来找她的麻烦,只可惜左等右等,整整过了两日,别说裴忌安了,他连全顺都没等来。

      什么意思?

      姚寄雪没去告状?不能吧。她可是听说了那日裴忌安正好就在姚家。

      那是裴忌安准备将这事轻拿轻放?也不应该呀。不看僧面看佛面,他还得借着姚家的权势稳固储君之位,无论如何,也要为姚寄雪出气的。

      等了两日,谢明鸾便在家中想了两日,到最后却也没想明白裴忌安究竟意欲何为,索性懒得去想,兴致勃勃地招来芳尘与蘅川:“今日晴好,正适宜出门,命门房备好马车去将军府,我要去找容熙玩儿。”

      这些日子里她一直将自己闷在屋子里,等闲连琼云阁也不出,都快将两人愁坏了。此刻一听她说要出门,两人连忙福身道是,笑意盎然地为自家小姐张罗起衣裙首饰来。

      待容熙听了下人的禀报,一抬眼见着身着一袭苕荣色提花绣缠枝牡丹缎锦裙的谢明鸾进了庭院里,当即便被那一片明晃晃的艳色照得晃了下眼,迟疑了一瞬后方才起身迎上去,什么也顾不得关心了,拉上她的手便惊诧地连声问道:

      “今日怎么穿成这样?你那些淡黄浅绿的裙子呢?供起来啦?”

      天知道她有多久没见着谢明鸾这样艳丽的妆扮,若不是她与谢明鸾是打小一块儿上树掏鸟窝下湖捞鱼虾的交情,她今日能不能认出谢明鸾来都说不定。

      谁让谢明鸾自从与裴忌安订婚后,便因对方素好清淡雅色,不喜夭桃秾李之艳质,索性将衣裙首饰全换成了那等清汤寡水蔫不拉几的款式颜色。

      谢明鸾:“……”

      她抽回手,面上笑意乍收:“你讲话真难听!”

      容熙望着她,理直气壮地指着她鼻子反驳:“我以前骂姚寄雪的时候你可只会夸我舌灿莲花口吐珠玑!”

      好吧。

      这是事实,赖不了账。

      谢明鸾重新拉住容熙的手,弯着眼睛道:“好吧好吧,你就当我什么都没说。至于那些裙子,前两天我便让蘅川收起来一把火全烧了。”

      容熙两手一拍:“烧得好!”

      却也没问原因,反手圈住她的手腕,带着她到了马厩里:“看看我新得的玉雪驹,前些日子从马市里一个胡商那儿买来的,在场十几个人和我抢都没抢赢,就等着你病好了给你呢!怎么样,今天骑上它和我去城外跑两圈?”

      她说着,又不舍地看了眼面前神气十足的白马。若非谢明鸾这回落了水,眼见着似乎情路上也有些坎坷,她还真舍不得将这匹马给她——漂亮是其次,这马可是良种选育,腿背上的肌肉结实又健硕,她一将这马牵出街市,就没忍住去山上跑了一圈,一路上遇见好几家带着扈从在林子里纵马驰骋的公子哥儿,没一个跑得过她和这匹白马。

      谢明鸾点头:“好啊!正好我库房里还有一匹银朱色的浮光锦,到时候让绣娘裁成骑服,配你这匹玉雪驹肯定好看。先陪我去一趟城外御马苑吧?我也给你选了匹马养在那儿呢!”

      容熙眨了眨眼,倒吸一口凉气,迟疑地开口问道:“你说的该不会是今年开春西夷进京朝见,献上的岁贡之一,赤夜马吧?”

      看她神色并不像单纯的吃惊,谢明鸾正将颔首,却又停住,反问道:“怎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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