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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 1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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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从海上来，带来血雨腥风。
八百万神明，乘着南风，降临出云。
战火由此燃起。
夜。
天光晦暗。
萤火熠熠，鬼火荧荧。
人说，腐草为萤。野草在溽暑中死去，化为点点流萤，夤夜曼舞。
也有人说，尸体掩于土下，累月经年，生成荧荧鬼火，飘忽不定，若隐若现。
像不甘死去的魂灵的无声呐喊。
暑气伴着草木腐朽的气味飘散在晚风中，萦绕在鼻端，勾起过路旅人关于死亡和葬礼的回忆。
不安如草木风声越发明晰，疯狂滋长，迫使头皮发麻的旅人提着灯笼，加快脚步，急忙跑走。
广阔的荒野一下静了下来，似乎有些落寞。
萤虫静静飞舞，划出不规则的轨迹。
又有人来了。
二齿木屐稳稳地落在地面，叩击出清脆声响。不疾不徐的一连串脚步声在荒野中悠悠响起，显示行者闲庭信步般的从容自得。
垂落的衣摆蹭过修长的草叶，牵引得草叶微微晃动。
来人是一个妆容精致、服饰华美的妖冶青年。
他有一双细长的眼睛，周围勾画着赤红色的眼妆。但那明媚的暖色却没能映入他的眼里，眼底是无法掩饰的疏离。嘴唇薄，却在上唇涂抹了淡紫色的口脂。口脂微微延出唇部，末端勾起，形成微笑的形状。
他应该是个不爱笑的人，也不愿意勉强去笑，于是用妆容修饰 ，试图画出一张令人感到亲切的笑脸，但他的眉眼太过锐利，以至于更多时候给人一种嘲讽的感觉。
——是连浓艳妆容也无法掩盖其冷漠的无情面相。
驻足，侧目回眸。
只是不经意的一瞥，却让潜藏在黑暗中的不可名状的妖异收回了窥探的视线。
草间，啮齿类惊惶窜过。
嘴角微动，薄唇轻启，一声轻微的嗤笑自上下唇缝隙中悠悠吐出。
呵。
这时，那双冷漠的眼睛才算有了笑意。
青年收回视线，迈步前行。
平稳的脚步声再度响起，飘荡在静谧的荒野中。
剑炉。
风箱在外力的作用下源源不断地往炉子中送入空气。
火焰狂舞。
熔化的金属上方逸出青色的烟。
铜液倾泻而下，注入到模具之中。
冷却，打磨。
检视，入库。
陶碗中盛着果酒。
香草、香木被投入火中。
主祭表情严肃，口颂咒语。
台下，数百手持剑、矛的勇士挺直身躯，目光坚毅。
剑芒森寒，长矛林立。
秋风飒飒，旌旗猎猎。
一场恶战在两族之间发生，战场在出云。
兵刃相击，杀声震天。
血肉之躯倒地，血液汇聚成红色的溪流。
历经千年，出云故地依旧弥漫着死亡气息。
有的人早已死去，烟消云散。有的人成了亡灵，固执地在原地徘徊。
仿若月光凝成的出云祭司静默地站在一棵枯死的老树旁。
许多民族都有着神树信仰，他们相信神树能守护村寨、族人。
这棵树曾是出云的神树。
在出云强盛之时，它树冠巨大，枝繁叶茂。
现在，出云不在了，神树也死了。
哀伤如晚风流淌。
年轻的卖药郎踏着悠闲的步子打破了沉寂。
祭司悠悠转头，看向这位胆子奇大的夜行者。
卖药郎勾起唇角，打了个招呼，“晚上好呀！”
两者都看出了对方非人的身份。
卖药郎在树旁的石墩上坐下，放下背上的药箱，然后舒展身体。
“守在这里这么久，是有什么放不下的执念吗？”
卖药郎问得很直接。
祭司没有理会。
“你的族人都已经不在了，你一个人不孤单吗？”
祭司低下了头，过了一会儿又恼怒地看向卖药郎。
“过一阵子，商贾们要开发这片土地，他们要建设商业街。到时候，无论是什么样的执念，你都只能放下了。”
卖药郎讲述着来意。
“你是他们请来的？”
祭司瞪着卖药郎。
“不不不，我是偶然路过，听说了这个消息，我是自己要来的。”
祭司古怪地看着他。
“你想将你守护的东西交给那些贪婪的商贾吗？他们不会珍惜的。”
“所以，你是为了宝物来的。”
卖药郎笑着说：“是。”
竟然这么大方地承认了，祭司有些意外。
“我呢，是个卖药的，四处云游。你的宝贝我并不稀罕，我只是不喜欢看到那些商贾们洋洋得意的嘴脸，所以，我要让他们希望落空。”
既是同类，说话就比较直接坦荡。
祭司沉默良久。
“好。”最后，祭司同意了。
祭司离开了，卖药郎在树下等着。
过了片刻，祭司回来了，手上捧着一把历史悠久却依旧泛着流光的宝剑。
出云，也曾繁荣过，有着自己的青铜文明。
卖药郎站直了身体，郑重地从祭司手上接过了这把宝剑。
“拜托了。”
祭司说。
卖药郎点头应承下来。
在一阵凉风中，祭司的身体如月光碎开，化作点点萤火消散了。
卖药郎勾起红唇，露出一个看似在笑的表情。
万事万物都扛不住时间的蹉跎，没有什么是能永恒存在的。
收起宝剑，卖药郎背起药箱，继续着他云游四方的旅程。
想到那些商贾们最后发现希望落空时的表情，又忍不住心情好了起来，连带着连脚步都轻快了许多。
风吹散了乌云，露出了皎洁的月亮。
End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