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猎人]迦南》幽灵桑

1、迦南

　　世界上的神棍有三种。
　　第一种求财，道听途说了一些宗教相关的东西，为了骗傻瓜的钱财而把这些理论串起来，向别人散播自己做的一套歪理，让别人崇拜自己，以此谋利。
　　第二种求权，他们通常会加入一些本身就已经存在且具有一定影响力的宗教组织，然后学习组织的理论，运用自己的能力，尝试使自己栖身于组织的管理层，以神的名义来谋取对别人颐气指使的权利。
　　至于第三种，那就危险多了。他们不求财也不求权，混进宗教组织学习宗教理论只是为了求理，求一个能够让自己认同的道理。
　　在第三种人那里，宗教与宗教之间的区别是不存在的。一般的信徒以自己的方式解读经文，而他们则是会让不同的经文来解释自己。
　　年轻的时候，库洛洛·鲁西鲁曾经遇到过第三种神棍。
　　那时他正心血来潮，打算进行一次“圣地巡礼。”
　　他的第一站是哭墙。这里实在没什么好看的，不过是一段伫立在黄沙之中的城墙，最大的看点是一班把头靠在城墙上低声祷告的人群。
　　在离开哭墙之后，他去了埃及附近的沙漠。
　　一般人要是打算徒步穿过沙漠无疑是在找死，但放在他这种人身上似乎问题不大。
　　他走了一天一夜，感到口中干渴。而就在此时，他遇到了一位神棍。
　　对方是一位风尘仆仆的年轻女性，在看到他出现时便朝他微笑，然后跟他分享了自己的火堆和水囊。
　　她的装束看起来像是某个宗教组织的教职者，出于礼貌、套话需求和谈性，库洛洛跟她说起了自己的圣地巡礼。
　　对方很有耐心的听他说完了他的旅行，然后在他说出：“你呢？你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之后回答道：“我在等你。”
　　年轻的库洛洛·鲁西鲁先生认为，如果他是在城市区域的咖啡厅里听到这句话，对方应该是对他有意思；
　　如果他是在天空竞技场里听到这句话，对方应该是兴致勃勃；
　　如果他是在深山老林里听到这句话，对方应该是饱含杀意。
　　但很可惜，这里哪都不是，这里是沙漠的中心。
　　他很真诚的问了一句：“为什么？”
　　对方回答更令人感到云里雾里。
　　“等你带我前往迦南之地。”
　　在一阵漫长的沉默过后，年轻女性哈哈大笑起来，为自己刚才的神棍行为做出了解释。
　　她说，她确实是在某个历史悠久的老宗教组织里任职的圣职者，但她既不是神父也不是修女，而是一位“奇迹调查官。”
　　“我的工作就是调查世界各地的信徒们报告上来的所谓‘神迹事件’，判断它们的真假，维护教廷的权威。
　　近期，有大量人群向我们报告说，他看到了‘天堂’，这一定是主降下的神迹云云。于是，我就来到了这里。”
　　“沙漠幻象……海市蜃楼？”
　　“起初我也是这么想的，但就在昨天，我也亲眼目睹了所谓的‘天堂’，这就不得不让人严阵以待了。”
　　“你的意思是，这不是一种现象，而是确实会出现的实体建筑群？”
　　“对，而且地点就在我们的脚下，这个沙漠的中心。”
　　“那确实是有调查的价值了。”
　　“是啊，所以我才会在这里等你。”
　　“这跟我有关系吗？”
　　“可以有，也可以没有。嗯——你听说过念能力者吗？”
　　“略有耳闻。”
　　“我猜你就是。”
　　“怎么确定？”
　　“我在出发前去见过一位百发百中的占卜者，她说我将会在沙漠中心得见‘天堂’，遇到一位头上有圣痕的人，他将会引领我前往迦南之地。
　　你身上的气场跟别人不太一样，看面相和骨骼不太像本地人或者习惯于缠头巾的民族。没有血腥味和药味，八成没有受伤，那么你头上缠个绷带可能就是为了掩盖什么痕迹。我猜，你额头上有个刺青对吗？”
　　库洛洛朝她笑笑，然后拆下了绷带，对方满意地朝他点点头。
　　“既然你知道念能力者，那我就当你是内行人，不作更多解释了。总的来说就是，很多古代帝国的遗迹都会应用念能力相关的技术来建造城市和王族的墓群，这个‘天堂’我猜就是类似的东西，并且它应该有一个限制条件。”
　　“虽然能被一般人看到，但是能进入其中或者打开大门的只有念能力者？”
　　“对，所以我现在需要你。”
　　“你不是念能力者吗？”
　　“哦，失礼了，我确实不是。”
　　“我好像没有理由要帮忙。”
　　“可你现在看起来很好奇。”
　　“我不否定，不过报酬怎么谈？”
　　“你要是想拿走里面的东西，我不反对，随便你拿走好了，只要给我留下一具尸体就行。”
　　“你要尸体干什么？”
　　奇迹调查官朝他露出某种意味深长的微笑。
　　“现代人都不太信教，所以教廷的影响力衰退得很严重，你知道吧？”
　　“知道。”
　　“那我要是从天堂里带回了圣人遗体，你说这件事值不值得一个连续播报三天三夜的新闻呢？”
　　“确实值得，不过你这不算是在弄虚作假吗？”
　　“怎么算呢？虽然跟我教毫无关系，但这确实是古代先贤的尸体不是吗？”
　　“我还以为你是个虔诚的教徒？”
　　“是，但也不完全是。我会做现在这份工作是因为我觉得这个教的理论最符合我个人的喜好，而不是因为对神有什么尊敬。如果拜火教的理论符合我的审美，我会信拜火教，如果佛教符合我的审美，我会信佛教。”
　　“看不出来，你是个傲慢的人。”
　　“谢谢，看得出来，你也是。”
　　他不搭腔，在相视一笑中，这次谈话结束了。
　　根据她的说法，凌晨五点，太阳升起之后，天堂会出现十分钟。
　　他们抓紧时间在里面混了个来回，库洛洛拿走了三本书、两条项链、一个戒指，调查官拿走了一具尸体。
　　在结束之后，他们分道扬镳。
　　几天后，库洛洛在街上的报刊亭里看报纸，新闻的头版头条就是关于“圣人遗体”的出世。
　　她在他们分别前说的话言犹在耳。
　　事实上，他们没有在这个墓群里找到任何古代先贤的遗体，她带走的尸体是一具倒在遗迹中的干尸，很大概率是古代的盗墓贼，但她显得不怎么在意。
　　“在我将它带走之后，这个卑劣的盗墓贼也许会被当作圣人供奉。这诚然是个错误，但是对教廷来说，只要它能让人们对主更虔诚，那它就是圣人的遗体，不容他人的质疑。
　　你看，宗教无非也就是这种东西。所以不要太拘泥于派别，只要喜欢就把理论拿来用好了。你喜欢让神是什么样，祂就是什么样。
　　晚安，先生，愿神与你同在。”
　　“晚安。”
　　故事就这样结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