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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宰辅 ...

  •   *京都,大金宫*

      太女太傅孙忠谋带少傅沈长清,急奔在金红色的皇宫甬道,向轩辕帝所在的乾明宫去。

      乾明宫前,大监韩丹听过孙忠谋的来意,有礼微笑:“孙太傅,沈少傅,太宰风大人正在同皇上商议要事,请稍后片刻。”

      孙忠谋微蹙浓眉,在韩丹瞧来时即又散开,颔首后立在殿外等候。

      沈长清长身玉立,闻言凝拢长眉。耳闻乾明宫内传来糜乱声,气得将眉蹙得更紧、目光更利。
      若这都算要事,天下就没有轻的事。

      孙忠谋老神在在,睨向旁边的学生,气度沉稳道:“长清,君子先定,后能安、虑所得。凝神静气、稍安勿躁。”

      “是,老师。”沈长清试着散开眉宇,学孙忠谋的气度,向乾明宫拱手后静立一旁。

      片刻后,乾明宫里走出一位簪高冠、博长带的广袖长衫男人。
      他四十的年纪,身形高大,五官清隽透肃杀,御一身儒武风姿,如兵仙临世。
      拥有这样气度的人,谁也想不到他是马奴出身。

      风子鸾从殿内走出龙行虎步之态,行至孙忠谋师徒前,含笑间傲然站定。
      他周身的气质暗含儒生书气,也显剑芒的锐气。静中有动,动中有杀,于无声处炸惊雷。

      孙忠谋年过半百有余,比起眼前这位后起之秀的风姿,真是被比下去。
      他压下心里的惭愧、恨意,虚虚地向他拱手。正色后,强牵唇角,皮笑肉不笑:“大宰辅。”

      沈长清官职不及宰辅,何况三公之二的太傅都向风子鸾打招呼,只能憋屈地向宰辅行礼。
      论风姿气度,年轻的沈长清更不及风子鸾三分。

      风子鸾的笑声暗哑且低沉,犹带七分不羁狂肆。
      “呵呵……太傅找陛下何事?陛下正忙会美人,没空见你。”

      孙忠谋的心头微紧,锐利的眼神直射风子鸾,面上是客套的笑容:“太女殿下已经被皇后娘娘禁足金翅宫三月有余。娘娘有令,陛下不召见殿下,殿下不可出宫。”

      “哦,这事啊。”风子鸾呵笑,“有所耳闻。不苟言笑却韧性十足的小姑娘,孙太傅的好学生。”
      他的眸光尽显戏谑,缓缓道,“小小年纪可忍住心性,在宫中闭门三月有余。光是这份心性,就委实不错了。
      不过吧,少女性子本就爱娇,若是你苛求太过,反倒没了女子该有的灵性。
      太傅,你真该让她出来走动走动,见见王孙公子……我家棋儿就很不错。”

      孙忠谋憋一口闷气,扯一边唇角,含笑送他离去。

      沈长清朝风子鸾拱手,耳听风子鸾离去还在念叨谁家的公子多大来着。
      他瞪向风子鸾的背影,撇见老师发沉的目光,紧张道:“老师,他这是……”

      “罢了,太女年岁尚幼,谈及那些事还早。如今,风子鸾如日中天,所谋深远。吾等三公都要避其锋芒,不与他强行争权。长清,记住:‘锐者避其锋,弱者塞其虚,谋定而后动’。”
      孙忠谋言传身教,又在心间微微叹息:太女不易啊。

      “是。”沈长清受教。

      轩辕皇帝真忙,忙生儿子。他听韩丹禀告说风子鸾和孙忠谋在殿外谈过几句,一时好奇才召见太傅师徒。

      孙忠谋和沈长清入殿后,皇帝正被丝帕蒙着眼睛,与心爱的妃子玩捉迷藏的游乐。
      师徒俩人没眼看这场面,退回殿门口窝着等。

      嬉戏的妃子故意把皇帝引到少傅沈长清的旁边,皇帝一下子抱住俊俏的沈长清。

      “嘿嘿,朕抓住你这个小妖精了。”

      沈长清感受腰间轩辕帝的大骨手在上下巡游,赶紧轻咳提醒他。
      待轩辕帝松开,他赶忙下跪:“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轩辕皇帝侧耳听了句,举手甩袖,重重地哼出声。
      他没停下玩闹,继续寻找嬉笑出声的妃子。

      孙忠谋真是服气,重重地跪磕在地,急声道:“陛下,臣孙忠谋,有事要奏。”

      轩辕夏恼了,拉下蒙眼的纱巾,朝娇笑的妃子点下长指。
      他的虎眼没瞟向师徒两人,朝美人沉声道:“爱妃,过来。”

      “陛下……太傅在呢。”妃子掩口轻笑,轻移莲步,如翩跹的蝴蝶,投入轩辕皇帝的怀抱。

      轩辕夏轻拍妃子柔软的手,将脖子里蒙眼的丝巾扯下。
      他带妃子坐回金銮上座,接过宫侍递来的茶后轻抿口,慢慢道:“又是为那丫头的事?”

      孙忠谋屈行向前,正正经经地跪在殿中。
      他向皇帝行大礼。沈长清随老师的行动而动,跪在孙忠谋的身后侧。

      孙忠谋伏地恳切道:“太女已经被皇后娘娘禁足金翅宫三月有余,言:陛下不召太女,太女不可出宫。”

      “呵……”轩辕皇帝把手里的金丝盏重重地磕在案几。

      年轻的妃子闪烁眸光,扑在皇帝的怀里撒娇。
      她娇娇弱弱地吐出香气:“陛下,太女乃是储君,怎么可以随意禁足呢?她可是您的女儿啊,日后是奴的主子呢。陛下……”

      “好好好……你个小妖精,回头好好伺候朕,待这里……生出个小主子,你就是这宫里所有人的主子。”轩辕夏隔衣衫摸在妃子的肚腹处,一手在她的腰间来回揉捏。

      妃子被他弄得咯咯娇笑,娇声吟道:“臣妾不敢嘛。”目光南斜,扫向殿中的孙忠谋师徒。

      轩辕夏将目光施舍给殿中的两人,不耐烦道:“孙忠谋,传朕令,太女可出宫。这是你个老师负责的事,弄到朕头上做什么?”
      轩辕帝感受怀里不断扰动的柔夷,越发看这对师徒不顺眼。

      孙忠谋恨铁不成钢,面上恭敬:“太女至今居住在金翅宫,若是……”

      “行了。”轩辕夏最听不得他们这些人要扶太女上位,冷笑道,“朕说过,朕的江山要留给朕的儿子。天机宫乃是正经嫡嗣宫殿,不是她轩辕金簪想要就给。
      怎么?太女位都给她。这么点时间,你们都等不及?”
      说完,他将金丝盏拂在地,吓得满殿宫人急忙跪下。

      孙忠谋恼皇帝的脑子不过弯,辩解道:“老臣有罪,老臣是……”

      沈长清赶紧拉老师的官袍,高呼道:“陛下,老师的意思是太女日渐年长,臣等毕竟是男子,若往内宫去教导太女,有失宫规。”

      轩辕帝呵了声,拉起抛来媚眼的娇妃,拥进怀里揉捏她的丰腴。
      他满足地笑下,又阴恻地看向沈长清:“这个理由倒是能听。那让她每日去天机宫旁的卜耀阁接受你们的教导。行了,别妨碍朕的大事,退下吧。”

      孙忠谋和沈长清躬身礼拜,退出乾明宫。

      大殿外,两人还听到殿里传来女子高亢的娇吟,似像整个大金宫宣召她的受宠,乃至轩辕帝要子的决心。

      孙忠谋仰头看向“乾明宫”三个金字,眼里老泪纵横,一言不发地向宫道走去。

      沈长清陪在老师的身后,默默地随他行走在前往内廷的宫道。

      良久后,四下开阔处,孙忠谋再也抗不住心里的沉重,叹息着抹把老泪。
      “长清,老师不中用。我堂堂大周轩辕朝,建国至今历经千余年,如今大厦……将倾啊……”

      “老师慎言。”
      这世上还有谁能让孙忠谋破防,只有乾明宫里那位的荒唐行径。
      沈长清向四下望去,向老师道声罪,阻止孙忠谋的悲愤言辞。
      “老师,你在朝中的威望高,只有您老撑着朝局,才能给太女殿下掌着前朝,才能稳住忠义志士的人心。
      如今,风子鸾野心勃勃,路人皆知啊。”

      孙忠谋轻轻地摇头,一朝心迹外露,似老十几岁。
      他坐在石道边,眼泪直直地往下淌。
      有道是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家国存亡时。
      “老夫为官近四十五载,亲眼看当今圣上开悟明事,不曾想……”

      “老师……”
      沈长清被他的悲伤所感,忍不住湿了眼眶。
      遥想当年的轩辕祖先建国,何等的奇伟功勋,立千世不朽的大周朝。
      如今再看,周朝已孱弱如朽木,如何让这根朽木回春,怎么才能让它回春?

      “咱们联合神女阿乐,逼陛下立太女,陛下的心就不在我们这,反倒贴那狼子野心。”
      孙忠谋用满是皮褶的手抹把老泪,压下涌上的酸涩,叹息道,“我们是为轩辕朝千年的基业……轩辕自建国以来出过两任女帝,虽没有开国建业的大功勋,但是守国明君,稳稳得将朝政过度给下一代。这……就这……就他……老夫心痛啊。”

      “老师……”
      沈长清捉急,瞥见太女的贴身宫女杜鹃立在道头,赶紧向太傅拱手,“老师,太女殿下的宫女杜鹃在前面呢。”

      孙忠谋不以为意,拿内衣袖擦把眼泪鼻涕,欣慰道:“太女聪慧懂事。她是遣女官替我们守道。哎,若不是陛下登基多年无所出,只得一女,谁会走上此道?天怜轩辕,太女是个好孩子。
      歹竹啊……也能出好……”

      “我的老师哎。”沈长清惊了下,阻止他继续念叨。
      您老在风子鸾前老神在在,在自家府里念陛下就罢了,怎么这会沉不住气,在宫里念个没完。

      孙忠谋呵了声,拍在学生的肩膀,最后感慨句。
      “老夫今日如此,有感而发。”
      他环顾四周,宫闱依旧,人心不如故,生了辞官离去的念头。

      沈长清这才有点反应过来。他见老师的目光流连四野,揣度道:“老师您……”

      “嗯。我想致仕。长清啊,至多两年,太女就教给你们了。可惜,前有风子鸾,后有她的母妃……哎,难啊。”孙忠谋吐完苦水,向道路尽头的杜鹃走去。

      沈长清还没从“致仕”两字里走出,闻言,心里泛上苦涩。
      按轩辕朝惯例,三公都需为帝师。

      然而,轩辕皇只派太傅孙忠谋以及一个初入朝堂的年轻少傅担任太女老师。
      至于太师、太保都没有动用,足见陛下生子的决心和应付朝堂的心态。

      现下不适合再问致仕一事。他摇头苦笑,跟上前头的老师。

      **
      *绿风郡*

      凌老爷一身青衣站在大堂,怀抱三个多月的孙儿,逗弄着:“小云儿啊小云儿……祖父的小云儿。”他矍铄的面容上精神奕奕,一双眸里含着希望和开怀。

      小小的凌云穿着红绫虎头衣,裂开没牙的嘴,朝祖父露出粉嫩的牙床。

      “哎哟哟,咱们的小云儿啊,真是仙童下凡。”凌老爷边哄孙儿,边向一旁自顾喝茶的儿子凌度道,“孽障,快过来,抱抱他。”
      他见儿子不来,走上前将手里的孙儿递去,绷张脸道,“抱抱他。”

      “抱什么抱,谁没抱过儿子一样。”凌度见亲爹把孩子硬送过来,从侧旁起身离座。

      凌老爷拿他没办法,无奈之下叹息出声,缓缓道:“你儿子不管,女人总要管吧?洗三宴没办,满月宴也没办,百日宴总要办吧?”

      “管。我哪里没有管?这家里家外我都管得好着呢。办,钱给你,自己办。”凌度轻哼道。

      凌老爷耐着性子,再次劝道:“韵霜是个好女人。她守在家里,照顾你父你儿,你还想要什么呀?”

      “呵,木头一个,说是女人都高抬她。我要什么?我要小家碧玉、温香软玉。爹,别折腾了。
      人在府里,我养着。家里家外的用度我没少出,呵……就你那点俸禄银两,养不活我娘呢。”
      最后那句,凌度已经是讥讽地朝凌老爷道。

      “你……”
      凌老爷把手里的小凌云交给一旁噤若寒蝉的金桂嫂。
      他指向不成器的儿子道,“钱银乃是身外物,人活一世重在责任良心,对天下做的公道事。”

      凌度暗跟凌老爷嘀咕句,接上他的话:“是,你心中有家国大义,你是德高望重者。但是,你看看你,为官半生,混出个什么名堂?被宰辅一党抄家赶出京都,要靠一帮同僚给你捐个绿风郡下辖的五陵县丞来混温饱。
      然后呢?
      我娘……随你从北奔波至南,攒下一身的病。
      最后,她又被饿死在县丞府邸,换来你如今的绿风郡守的官位。”
      最后一句已是讥讽中暗藏哽咽。

      “你……你娘是因病又逢灾年……多少年的事……你个不孝子……”凌老爷气的脑壳痛,连胸也疼。

      凌度起身,面无表情道:“我不孝,还是您老不中用?如今,我在绿风城内有产有业、有儿有女,犯不着去面对你给求回来的木头美人。至于这个孩子,您老自己养着吧。”
      他说完就走,出门后撞见站在门外无声哭的女人。
      凌度撇开眼,挺身穿过殷罗等下人,径直出门。

      “凌度,”韵霜此生第一次高声喝道,“若你走出这道门,我就同你和离。这辈子,你我老死……不相往来。”

      凌度扭身,似第一次看清门廊下的韵霜。
      曾经月黑风高时,他借着朦胧灯火见过一次袒露的韵霜,确是木头人。
      如今,韵霜这一声喊倒是有点生气,但不足以令他动容。
      除此外,韵霜身后站着得是凌飞这个害死母亲的爹。

      凌度冷笑,咽下喉口的涩意。
      他耿直脖子,脸不红气不喘地笑:“你嫁进我凌家的门还想要和离?休想。好好守在这府内,逢年过节,我总会来看你一眼。”

      “孽子……”凌老爷气得不行。

      韵霜的泪如雨下,将将养好的身体又受波动。
      满腔的酸楚化作对凌府的恨意,更恨那个被金桂嫂抱在怀的孩子……若没有这个孩子,一切是不是可以重新来过……

      凌老爷想要安慰儿媳妇,又要避嫌。
      他看向儿媳妇怀揣一身恨意离去,心里也颇是不好受。他看向金桂嫂手中的小婴儿,更是酸楚难挡。

      金桂嫂将孙少爷抱给凌老爷,轻声道:“老爷……”

      凌老爷抱过孙儿,小凌云的脸白里透红,颇是让人暖心。
      他长出口气:“但愿……我能把你教好吧,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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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公告
    下一本古穿言《穿书医美在古代的养夫日常》日常文。 无CP女主《星际萝莉的女皇机甲》爽文
    ……(全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