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曾经洛年(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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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年站在四楼的走廊上视线扫过靠着学校名牌的一处空地，他记得那面墙上曾经挂着‘花园式景观学校’的牌子。也是在那个地方他和橙子第一次对话，第一次了解到原来天空可以那般的蔚蓝。
转过身，目光停留在走廊的尽头，最后面的那件课室就是他们最后一年待的地方，那个在漫长的三年里无论怎么迁徙却都没有逃离过厕所旁边的班级。
白色塑钢的门窗都如离开那天一般敞开着，洗的有些泛白的蓝色窗帘不甘寂寞的扭动着身躯，为风声打着节拍，暖阳照在最后两排的课椅上，安静而祥和。
就这么站在那儿洛年就可以轻易透过窗柩清楚的看到教学楼后面的小花园，那年修砌的开放式长廊如今爬满了藤蔓，阳光从缝隙间在小道上撒着细碎的光，青翠的草地，嫩黄色的迎春花，最后是粉嫩的一片。
靠课室最里面的便是第四组，最后面一排的位置就是洛年当年的。洛年拉开早已显得窄小的课椅微蜷着身子坐下，这感觉比他记忆中还要不舒服。
桌面保存的很好，颜色如新，洛年想大概是学校仍然保留着套桌布的习惯，摸索着驾驭于浅蓝色之上的一层薄粉，恍然忆起高二那年橙子寄给他的唯一的一封来信，用的是以樱花为背景的信笺，一封很简短的信。
“嗨，洛年：
来信唐突。如果我说，是初三那年被你欺负惯了，现在没人欺负我还挺不习惯的。你看到这句话的时候会不会说‘天才和白痴果然只有一线之隔’？
不好意思，那只是玩笑的，只是在上个星期的同学会上，班上的同学们都提到了你，好奇你为什么没有来，我告诉他们你现在到邻市的重点中学上高中，而且还搬了家，大家都很惊讶。
也许是那次聚会的缘故，这几天脑子里常会想起初三的那些日子，不禁挂念起你的近况，不知道你...现在过的还好吗？
对了，你还记得你曾经说过你很喜欢樱花吗？还说如果学校里边也种该多好。呵呵，你很不走运，我们初中毕业的那个暑假里学校就在小花园那儿种满了樱花树，一到现在这种季节到处都是细碎攒拥的粉色，微风吹过就宛如下着一场樱花雨。
也许是跟四这个数字很有缘，升了高中以后我仍然在四班，而由于初中的学弟学妹们都搬进了对面的新校舍，高中部也全部搬到前面这栋教学楼了。教师靠近着小花园，只要打开窗户，花絮便会随着风飘进来，有时候回家打开书本会发现好多被压扁了的花瓣。
再累的时候看看窗外的一切都会有一种舒畅的感觉，如果用空的话就回来看看，别人说的再怎么美也不及自己亲眼所见的。
最后，希望你我都可以考上理想的大学。
橙子班长上”
至今还记得当初拆信的时候，随着信笺滑落的是几片已经风干了的樱花花瓣，那姿态脆弱而优雅，令他几度有冲回那里的冲动。
然而现实总与理想相悖。洛年记得他的承诺。父母为了将他安排在这所学校费劲了心力，虽然他扼制不住叛逆的种子，但更加难以面对亲情的攻略。高二是关键的时候，他不能为任何的事情分心。
他对自己说，再等等再等等，等高考完了以后一定会回去一趟，亲眼见见那片橙子所说的美好。
“洛年，不许你再在课堂上睡觉了。”
“橙子你别多管闲事。”
“偏不，我们可是在蓝天下边约定好了的。”
“什么约定不约定的，谁听见了谁看见了，还有，谁答应了。”
“切，不回答不就是默认了吗？”
“你那叫耍诈的”
“哼，你要是不答应我就到处跟别人说你是个不讲信用的人。”
洛年任由记忆的洗礼，静静的趴在桌子上。曾经他能就这么趴上一个下午，可自从橙子霸道的搬到他的前面之后，一切都变了。
他欺负她，她说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他耍赖，她就比他更耍赖；他睡觉，她捣乱；他看漫画，她就一个劲的没收。那样的对话在别人听来已经相当厌倦，但当事人们都乐此不疲。
对，她就应该待在他的前面，洛年出神的将焦距放在前面一排的课桌上，努力的拼凑着记忆的断层。好似一个梳着马尾的女孩儿正努力的记着笔记，抬头俯首间柔顺的马尾有一下没一下的打着晃，这时洛年该伸出手抓住。伸出了手，却空无一物。
4
不知道是幡然醒悟还是怎么了，洛年的学业攀云直上，惊诧了所有师长及同学的双眼，缓过神来的时候，洛年的成绩已经紧逼着橙子了。这种现象再一次证实了老师们之间所谈到过的‘怪胎论’，所有的成见在羡煞他人的成绩单下顷刻间化为灰烬，一张优异的成绩单足够让授课老师骄傲的翘起尾巴，曾经一切的叛逆都被美化为‘思维独特、见识独到’等等褒义的词汇。这便是校园里的现实教育。
洛年的位置被调到了橙子的旁边，倒数第二排。虽然更近了，但坦言说，洛年更喜欢看着橙子的背影，那样似乎更为贴近，当时自己也想不出为什么会有那样的想法，现在想来，那种感觉应该就是隔离的暧昧，站在一个人的背后看着那个人的背影，远比你临近她的侧脸要来的暧昧美好的多。
在老师们的眼皮下面传纸条的这种地下行为，对于这个时候的橙子而言早已是轻车熟路，举手投足都反映出这些看似简单的动作早已演练了千百遍。不过要问她什么时候开始的，她也答不上来。只是大约记得第一次传纸条的说洛年，纸条上写着‘书呆子’三个子，然后那张纸条便被橙子随手捏扁扔到了地上，没料到这个动作引起了老师的侧目。
在洛年的记忆里，就在那天，这个怎么被捉弄都没哼过半声的小矮子，在老师的批评声中，有写颤抖的低头红着脸起身站在他的前面，唇齿间倾泻出不易被察觉呜咽声。有些不安的洛年微侧着身子，小心翼翼的探头看着橙子的侧脸，隐约间，他看到了被眼泪染湿了的书页，心中懊悔，他暗下决心以后再也不试图捉弄那个小矮子，她哭得样子实在很难看。
快乐与悲伤是形影不离的朋友，当你遇到了悲伤那么快乐就在前面，洛年开始真正的与橙子和睦相处，上课传着纸条，下课讨论着老师的种种，当不久后洛年的进步摆在大家眼前的时候，他们两个俨然成为大家眼里最大调的一对。在一个刚开始滋生暧昧的年纪，那种臆测是最为纯洁的，没有恶意的。
橙子是个慢半拍的人。洛年想当然的个性也不会挂心，在闲言碎语满天飞的时候，他们依然固我，而孩子的好奇心来得快去得更快。
临近中考的时候已经没有人愿意绕过实验室门口的走廊，再反复上下楼梯来回走去操场旁边的食堂了，学校为初三的学生们专门预定了吃食，每个人只要交纳相因的伙食费，便可以轻松的吃到可口的饭菜。
吃饭的时候大家总会拼起桌子，三五成群分帮结派的坐着，边吃饭边闲聊，因为每天唯独这个短暂的时刻才是最惬意的。而洛年和橙子从不参与，只是静静的坐在自己的位置上。
“洛年，你会直升我们学校的高中吗？”
“也许吧”
“哎！？什么叫做也许，你都没考虑过？”
“管他呢，上什么不上什么不都是家长爱考虑的，我只要负责念书就可以了。”
“你...从来都没为自己想过。”
“恩，没必要。”
“是吗。”
橙子的眼神里透着几许同情，她的话里也透着这个年龄很少的执着与坚持，这都是洛年不曾有的。
洛年的脑海里浮起了橙子父母的脸，那对朴实的夫妻脸上整天都挂着和橙子一般温暖的笑，好似不曾不为现实的生活过于的执着固执过。也许他该羡慕橙子，羡慕橙子的父母竟是如此的开明不曾对她有过过多的要求，反之自己的父母高干子弟，在他们的口中自己永远是比较，想比之下橙子真的很幸福。
第二天上学的时候——
“我可能会去另一个城市年重点高中。”洛年的声线平静缓和。
“是...是你自己的选择吗？”
“那是...当然！”
洛年想说，那当然不是，只不过他的自尊心再一次被那种同情目光洗礼，这是他仅有的执着。抬起头看到的是笑面如花的橙子，“那就好。”
淡淡的三个字被细细的凿进了洛年的心里，他在心底一次次的对橙子抱歉，因为他觉得这个谎言欺骗了一个真正关怀过他的人。
5
中考前的两个星期是回家复习的日子，在那之前，同学们为自己办了一个别开生面的送别会。
节目最后的时候老班说要让每个人都拿出之前吩咐准备的礼物，并与自己的同坐进行交换。
洛年看到橙子红着脸从抽屉里面拿出了一个用浅粉色礼品纸与一个银色缎带包裹着的盒子，并缓缓地将盒子推向洛年的位置。
“希望...希望你能喜欢。”
“哦！”
洛年有些不自在的别过脸，在橙子的目光中只看到他随性抓着脑袋的画面，似乎明白了什么，轻声窃笑。
“喂，你笑什么！”
“呵呵，没什么，我的礼物呢？”
“切，呐，拿好！”
扔过去的是一个简易的信封，薄薄的，局部有微微的隆起，跟橙子精美的包装相比简直寒酸极了。这也是洛年有些局促的原因之一。在洛年不安的眼神里，橙子微微的笑着说谢谢，白嫩的小手带着几分虔诚的小心翼翼的将信封纳进怀里。
“我能回去以后自己拆开吗？”
“随...随便你！”
简短的交换仪式很快便结束了，老班也宣布最后一天的相处告捷，有几个特别感性的孩子开始哭了，用早已签满了名字的校服外套蹭着眼泪，好友们开始拥抱，宣告着三年朝夕相处的终结。
不似橙子那般有条理的动作，洛年便抄起自己的东西与桌子上的礼物径自开始收拾东西。
“洛年，你...今天一起回去吗？”
“我今天有事，你自己回去吧。”
“哦”
少年原本起身的动作停下了，故意忽略着少女眼中的失望，静静的坐在座位上，看着落寞的身影离开。
剩下的两个星期是没日没夜的冲刺。考试那天，洛年和橙子因为没有被分在同一个考场而失之交臂。
考完试，洛年便举家迁徙到另一个城市，她没能亲眼见到橙子脖子里带着的樱花项链。
坐在车上的他手里拿着俄罗斯最著名的玩具，套装娃娃，手指摩挲着娃娃地步的细微凹凸——“洛年，幸福”
洛年落寞的离开了学校，原本所住的地方已经在两年前拆迁了，他丢失了唯一能联系到橙子的方法，没有办法再去亲自求证橙子与他之间的微妙。
后话：
2003年的那个夏天，橙子和洛年正式的告别了他们的初中生活，对于未来彷徨胜过好奇。
整整一个暑假，他们却从来没有见面，对于他们而言，彼此就像是从人间蒸发了一般。
九月开学的时候，洛年举家搬到了临市，他没有打招呼，只是在门上贴上了字条，不是什么煽情的临别话语，而是短小精炼的招租启示，当橙子看到这张纸的时候它正躺在地上被上下楼的邻居们无心的践踏着，信手捡起才发觉原来那个少年已经离自己那么遥远了。
高二下学期，橙子通过同样在临市上学的朋友得知了洛年的消息，描述间，她对那个被别人称赞着的洛年感到了从未有过的陌生感，尊师重道，热爱学习，优等生等等的字眼都被套在了那个几乎整整三年都是趴在桌子上睡觉的少年身上。
橙子写了一封信给洛年，她想邀他一同分享美丽的东西，她怀念着16岁他们一同站在操场上仰望着天空的样子。她想告诉他，上完这个学期她就要去加拿大留学了，不知道还能不能回来。
2006年高三毕业后的洛年回到原来住的地方时，得到了橙子高二下学期便已办理留学出国深造的消息。他清楚的知道，橙子对于自己的未来从来都不曾彷徨过，每一步都是她自己的选择。他也回到了学校，只是盛夏的时候是不可能看到那种繁花似锦的景象的。他没有跟家人说回来的事情，所以只能一天来回，时间紧迫他只能头也不回的离开。
回家的途中，洛年的心底里再一次的迷惘，他不知道他丢失了什么，是梦想还是其他。
2009年的春天，已经开始实习工作地洛年回到这里，试图寻找着他们曾经的记忆，物似人非。
16岁那年有的是洛年的曾经，那些刻意被遗忘时刻在心底里的不舍怀念...
如醉的春风吹散的是在青春中失之交臂的懊悔，一个又一个洛年的曾经，与朦胧的暧昧。
-END-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曾经洛年(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