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坑2》三趾猫猫

13、情报13

　　第二天一早，手冢提前半个小时到达约好的地方。
　　不一会，藤本独自一人走出公寓楼。

　　天才蒙蒙亮，铅色的视野中，原本明亮鲜艳的藤本也显得灰蒙蒙的。

　　她整个人有些呆滞，看到他的瞬间，原本空白的脸上立刻现出笑容。小跑过来，温声和气地向他问早安。

　　手冢留意到，在她膝盖往上那一带，雪白的纱裙洇湿了一片。
　　出于礼貌，他不着痕迹地别开目光，但她自顾地解释起来：

　　“真是累得够呛。昨晚上我几乎没睡觉，早上脑袋昏昏沉沉的，还不小心打泼了粥。我现在要是摔一跤，说不定会直接趴在地上睡过去呢。”
　　她掩嘴，小小地打了个哈欠。
　　“所以手冢前辈，今天我可以在家休息么？绝对不是偷懒哦，我真的太太太累了。”

　　“你做什么都不用得到我的许可。”手冢说。

　　“非常感谢！那就允许我稍微偷一下懒吧。”
　　她垂下眼帘，掩去了眼底滞涩的眸光。

　　“……”
　　他对藤本不太了解，只直觉地意识到她有些不对劲。

　　——发生什么了？
　　——没事吗？

　　想问，但清楚的知道他不该问。于是什么都没有问。
　　结果，这件事就变成了压在心口的一块石头。让他一早上都心神不宁，坐立不安。

　　她现在怎么样了？
　　有没有感觉好一点？
　　他能为她做些什么？

　　——不，他不该越界。

　　他对藤本的照应，应当只在保护她的人身安全，不让她被没分寸的alpha骚扰的范围内，这之外的一切都是越界。

　　某位老师好像非常遗憾地说过：手冢君啊，你就是太刻板了。

　　手冢觉得刻板也没什么不好。不做不该做的事，该做的事尽己所能做到最好。他自小就是这么长大的。

　　第三节课下，肩膀被人轻轻拍了拍，后桌同学对他挤出吃力的笑容，“那个……手冢同学，你可不可以稍微放松一点？你今天好像尤其的僵硬，我一抬头就看到……所以……”

　　“……”

　　“啊对不起！”对方突然道歉，满脸后知后觉说错话了的惊恐，“当我什么都没说，手冢同学请自由地！”

　　手冢郑重开口：“明白了，我会注意。”

　　丢下没反应过来的后桌，他给不二发了条消息。
　　“藤本情绪有些低落，具体缘由我也不清楚。”

　　不确定藤本有没有告诉不二昨晚的事，说到这个程度应该不会给她带来困扰。
　　他记得她注视不二的样子，她对他充满了信任和依赖。不二的话，一定可以让她好起来吧。

　　***
　　咯嗒一声关门落锁，终于回到只有她一个人的屋子。已经不用再对谁挤出笑容了。

　　她木着脸。随手将手提包抛在地板上，赤脚走进浴室。
　　最先解下裙子。犹豫了一下，还是卷起来按进垃圾桶。并不是讨厌裕太，只是不想再回忆起昨晚的事。

　　一动不动站在花洒下，任由温热的水花不断冲刷全身。直到热气腾腾的水雾驱散附着在体表的寒冷，她才有重新活了过来的感觉。

　　小时候的裕太活泼好动，但他身上没有任何这类男孩会有的缺点。
　　他温和懂礼，小小年纪就知道什么叫做绅士风度。他什么都让着她，从来没做过令她为难的事。

　　以前玩捉迷藏，她如果不想找了，只用蹲下来假模假样地揉揉眼睛，裕太就会急匆匆地从躲藏的地方钻出来，慌慌张张地奔向她。
　　发现上当的裕太会红着脸表示抗议，但不管多少次他都会上当。

　　眼前不受控制地浮现出昨晚情形……黑暗中他扑上来抱住她的腿，拼命将脸埋进这之间的缝隙里。她惊慌地想要推开他的脑袋，触|手却是两只毛绒绒的兽耳。
　　他完全不顾她的抗拒，就像一只饿疯了的野兽。他的肩背，他的手臂都在她不知道的时候变得那么强壮，以她的力气根本没法撼动。

　　“为什么没有？为什么啊！我看到的，你一直没有用，时效早就过去了啊！”

　　裕太一直重复这几句话，好半天她才反应过来，他说的是信息素。

　　“不会有的。早上发生了很多事，校医给我们注射了遮断剂……”

　　“你骗人！”他喊了起来，“杏奈从来都没有把我当作一个男人看待，所以才没有！”
　　只有这幅委屈闹别扭的样子还是和小时候一样。
　　“如果在这里的是哥哥不是我，你就有了对不对？一定是这样……”

　　一切都发生得太过突然，脑海一片空白，四肢僵硬。她该怎么办……哀求他？斥责他？还是从这里逃跑？

　　“你总是这样，眼中只看得到哥哥，从来不会多看我一眼……在杏奈看来，哥哥就和我那么不一样吗？”

　　“……诶？”
　　裕太不是最讨厌被拿来和周助比较的吗，为什么反而为此责怪起她？

　　出于一种奇怪的同情，又或者因为他是裕太，她不愿他难受。对于他的行为，她没有表现出太过激烈的抗拒。

　　而她缩在角落环抱自己的姿态也让他保留了最后一丝清醒。这点清醒犹如微弱的烛火，让他体内的野兽退回黑暗之中，没有进一步地吞噬他，再连带着将她彻底吞噬。

　　“对不起，杏奈……”他向她道歉，眼泪掉个不停。

　　过了好久好久，他看起来终于平静下来。杏奈起身跪坐在他身边，每一个动作都极尽轻柔，生怕再次在他体内惊醒痛苦的涟漪。

　　她伸手，将少年抬不起来的脑袋轻轻搂在手臂之间。

　　“我才应该道歉。”她说。

　　六年级的那个下午，夕阳将庭院烫得火红，唯独他的脸庞一片惨白。

　　遭到抛弃，不被选择，变成了三个人里多出来的那个人……这种心情她再清楚不过。

　　她清楚明白那是一道怎样可怕的伤痕，虽然她明白——

　　可不可以装作没发生？
　　可不可以装作你不痛？

　　绝不要和他开诚公布地谈一谈，即便唯有这样才能解开裕太的心结。
　　那样的话，她就从“重要的家人”变成“比起我选择了哥哥的人”了，裕太就不会和她那么亲了。

　　开朗的、可爱的、温柔的裕太。总是让着她护着她，她的好裕太。
　　不要长大，不要改变，不要离开我。

　　“一直以来很对不起，裕太。是我太贪心了。”